就在某人对自己的推断进行最后一步的论证的时候，另一场持续了几小时的战斗最终也落下了帷幕。
与其说是战斗，倒不如说有一大半的时间都耗费在了无意义的逃离与追逐之中。就算是要开战也不可能直接在公路之上——或许收割者不必在乎之后的影响，但在信息发达的现代，这种事必定会对灵社的运作起到负面作用。
但现在这种情况.....又是怎么回事？
天白山人喘着粗气，看向倒在地上的敌人：收割者的面具已然掉落在了地上，她的胸口则被洞穿。那种不甘与惊讶交杂着的情感在老妇的脸上蔓延，但谁都知道，除非使用那能够完全杀死他们的“祸根”，否则下一次收割者便会再度出现。
所以是他们胜了么？
噬罪者完全无法认同这个想法。因为他在收割者被击败之前就已经倒下，对方的面具也不是因为纯粹的暴力而脱落，却仅仅是在以为没有威胁之时遭到了突袭。
就和自己一样。
【伪装成博学并不困难，但伪装成无知所需要的技巧却得高明许多.....不觉得这很奇妙吗？】
在路边的树林之中，那个唯一站立着的存在如此问道，虽然那更像是对失败者的一种无情嘲讽。
王先德满意地欣赏着倒在地上无力站起的噬罪者的丑态，手中把玩着一颗沾满了食物残垢的尖利犬齿——他就是用这种东西轻描淡写地摧毁了与天白山人融为一体的缚灵本身。
【再违背生死常理也有弱点，给你个忠告好了，对那些知道祸根的人都防着点....不过你也应该没有能力再去思索这句话了。】
祸根——与缚灵生前相关的死法或关系紧密相连的事物，也是彻底摧毁收割者与缚灵的唯一手段。当鬼魂愈加强大之时便只有更具体的事物才能够达成这一点。
但道士所知道的，这位新生噬罪者却还没有达到这种地步——狼牙，这便是他的缚灵的祸根。虽然在城市之中这类物件已然少见，但他还是想办法在动物园里搞到了一颗。
似乎是觉得对生者的道别已经说得太多，没有任何犹豫地，一直伪装成无法看见鬼魂的道士双手抓住那辆已经因为收割者的攻击而变得千疮百孔的汽车，诡异的幽蓝符文在他的全身亮起，随即让王先德毫不费力地抬起了那沉重的废铁，将其甩在了无法复活的噬罪者身上。
鲜血混杂着肉泥飞溅到那身道袍之上。
王先德意犹未尽地看着天白山人那原本就是被缚灵契约固定在身体之中的鬼魂脱离，随即冥府之门于尚未意识到自身处境的对方身后立刻敞开，那迟到了数年的死者便被无形的浪潮卷入其中。
食死徒的潜伏手段与方式往往比常人想象到的还要多一些，比如伪装成一位灵社成员。
【你真是可惜了啊.....】直到确定这里只剩下自己一个活物以后，道士才惬意地坐靠在那堆被自己扔出去的汽车残骸旁边，开始对着那摊血肉倾诉真正的心里话。
【我原本还以为你能够比上一任更明白事情一点。我陪了那家伙十几年，就是条狗都能养出感情来，何况是人？结果他问一句‘你看起来似乎一点没变’，我就不得不把他处理掉.....你要是能一直保持着那种蠢样追查下去那也没什么....】
说到这里，食死徒的脸色陡然阴沉起来，自言自语中也带上了深深的忌惮。
【可你偏偏找了那个东西过来一起查....我一见面就知道那人绝对不是能糊弄过去的，他和那个缚灵在我眼里头比火化场都要亮上几分——不是蠢货就是真有点东西。】
而当涉及到性命问题的时候，谁都没理由自欺欺人地去将前者当做真实情况。
【也好，也好，换个地方继续发展也好.....】
.......
.......
当王先德返回那座道观之时已经是深夜。
他又做了一些后续的处理，就算之后现场被发现，他也早就已经离开这座城市，换上一副皮囊继续生活。在这数十年的吞噬鬼魂之中他不知不觉地也熟悉了一些原本属于自己猎物的能力，只要不被其它的噬罪者找上门来便可以一直躲藏在社会的阴影之中。
【六十多年了.....】
道士如此感叹着，自他从那个勉强可以被称为“师傅”的食死徒口中寻得了以符篆食鬼的手段以后二人便作为竞争对手再未见过。
在最初的二十几年里，他一直在当地以驱鬼道士的身份谋生，这种光明正大的背景让他可以毫不遮掩地当着那些鬼魂亲属的面将那些无法被生者感知到的灵魂残影吞吃入腹，并收取费用。
在很久以前，王先德就一直保持着一周至少一次的频率进行觅食，他的真实年龄已经近百，但外在却依然是个年轻后生。
他知道，如果停止进食，那么先前所获得的一切都将会离他而去——包括他和师傅共同拥有的那个理想。
尸解化仙。
不知是何时起，道士感觉到那个时刻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近。只需要再吞吃更加多的鬼魂，占据有更多的灵髓，那么自己便一定能达成那个境界——事实已经证明了暗中扶持一个灵社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或许在下一个落脚点他依然可以这么做，以一种更具有效率的手段。
但不论如何，这座城市已经不能待了。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噬罪者或许不能杀了他，但食死徒也非常明白，与他为敌会让自己所积蓄的力量缺损大半。
比起与敌人一争高低，尽快地达成自己所梦寐以求的真正不死之态才是头等大事。届时自己便再没有食魂的需求——但他或许也会因为那种快慰的口感而偶尔再去浅尝也说不定。
王先德将几本已经发黄破旧的经书装入背包之中，又换了身干净的新衣。不需要任何的交通工具，他有信心凭借自己的脚力前往下一个大型的鬼魂生产地。
而在他迈出自己房间，迎向屋外夜色的刹那————
【砰！】
一声枪响也随之划过夜空，如鬼魅般出现在门边的金发男人精准地将子弹打入了食死徒的太阳穴中。
“你说怪不怪，道长？”
伊瑞安不经意地划过手机屏幕，那上面是一份十几年前的电子人员资料——道观的机房里头确实把那些原本是纸质的东西也一并化做数据保存了进去。
“怎么会有人十几年相貌都没变化过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