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全都被雪伦看在眼里。可问题是,在黑湖魔咒的影响下,这本不该发生的啊?
经过一年多的观察和总结,她已经大体知道了魔咒的运行原理。
它对暴力的判定,需要两大要素,首先是暴力意图,其次是暴力行为,二者缺一不可。
这种判断标准的确有用,否则,很多正常行为也会被视为暴力,人就什么都不能做了。
可她分明记得,强行推撞他人也毫无疑问属于暴力行为啊?
雪伦仔细观察,这才注意到,前排举塔盾的士兵全都压低了身体,头部隐藏在盾牌顶端以下。
也就是说,他们是看不到盾牌前面的。为了不听到敌人的惨叫,他们甚至用布团把耳朵也堵上了。
难道这就是玄机所在?他们根本不认为自己在行使暴力,只觉得自己在埋头走路?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既“不知道”盾牌前面是什么,和保安也没有直接接触,“暴力意图”和“暴力行为”全部不满足,真是钻了个天大的空子!
这不就是所谓“非我也,兵也”吗?这魔咒未免太迂腐僵化,竟如此简单就被无效化了。
见所有人都已放弃反抗的念头,阿克图斯命令队伍停下,让牧师给倒在地上的那几个保安治疗。
那几人伤的很重,所幸经过治疗后都保住了小命。市民们的恐慌这才缓解了些。
“这种见血的事情,大家都不想再发生,对吧?”阿克图斯说,语气竟出人意料的诚恳:
“如果今天我们见不到湖中女神,帝国军人,乃至平民百姓将要流的血,将是今天的百倍、千倍,甚至万倍!”
“就算信仰不同,你们也都是帝国同胞,真能视若无睹吗?”
人群鸦雀无声,无人敢回答。
“好,那这座城市的管事者在哪儿?我直接找他谈吧。”
许久的沉默之后,不知从哪里传来一个声音:
“布兰科家是这里管事的。他们家的大宅在城市最高处。你们不要再为难我们了。”
听见这话,维加眼前一黑,双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雪伦赶紧扶住了他。
大宅内外,布兰科家的众人还在专心排练,竟对城市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更可笑的是,卡米拉竟带着跟班A和跟班B守在门口,就像守在校门口的小混混一样,明显是在等着雪伦的出现。
……这帮家伙到底有多闲啊!?
“雪伦!你还有脸回来!”卡米拉扯着嗓子叫了起来:“等等,你竟敢穿我的衣服!想把你身上的跳蚤传染给我吗!我现在就去告诉爸爸,今晚就让你——”
这时,她才注意到一脸铁青的维加,还有两人背后明晃晃的火炬,反光的甲胄,林立的盾墙以及旗帜……
“维加哥哥,这,这是些什么人?”卡米拉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快走……这里和你没关系。他们是来找阿登叔叔的。”维加咬着牙答道。
“爸爸?他们要找爸爸做什么?我,我要叫护院的来——”
“别多管闲事了!快走!”维加大声喊道。卡米拉这才如梦初醒,赶紧跑开了。跟班AB早已在她之前消失的无影无踪。
教廷大军就这样开进了庭院,仆人和护院无一人敢阻拦,任凭他们把给女神准备的红地毯踩了个稀烂。
惊惧交加之下,哈宁女士直接昏死了过去。对她来说,世界末日的景象也不过如此吧。
终于,阿登·布兰科出现了。
大老爷毕竟是见过世面,还多次亲身涉险的人,此时还能保持镇定。他先朝两位总团长行了个礼,随后不卑不亢的说:
“不知今日会有两位贵客,寒舍未做准备,礼数多有不周,还请见谅。”阿登话锋一转,“但,两位的下属给我黑湖城造成的损失,我们也都一一记下了,他日一定会禀报皇帝陛下。”
“随你。”听到皇帝二字,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另一位总团长,圣炬军的格拉图斯冷笑道:“教廷不在乎。”
“是吗?教廷竟连陛下都可以不放在眼里,这我可真是怕了。不知两位到底来这边鄙小城有何贵干,能否明示?我们一定尽力配合。”
格拉图斯还欲说话,却被阿克图斯阻止。这位红发老者用更加温和的语气说道:“我们是来找湖中女神的,能否引见一下?”
“不是我们不想,是真做不到。女神居住在湖中一座岛上,终年浓雾弥漫,没人知道岛具体在哪里。强行闯入那片迷雾的人都再也没有出来过。所以,从来只是女神找我们,没有我们去找女神的先例。”
“小小海灵族女子,倒还挺能装神弄鬼的!”格拉图斯冷笑道。
“那有什么办法能见到她呢?”阿克图斯问道。
“两位来的时间倒也凑巧,明天就是女神节,神尊将会亲自降临城里的神殿。两位有什么事,都可以留到明天再说。”
两位总团长相视一笑,未置可否。
“所以,能否请两位今晚先退兵呢?或者由在下给众位军爷安排住处——”
“不必了!”阿克图斯笑道,“我们带出来的兵,风餐露宿那都是家常便饭,让他们睡软床他们还不习惯呢!神殿是吧,今晚我们就在那里扎营,随时可以迎接那劳什子女神的大驾!”
“这可不行。你们都不是神尊的信徒,不能随便进出神殿,里面的东西更不能乱碰!”
“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小小地方,规矩倒不少!”阿克图斯一脸不屑,“神殿,我们今晚睡定了。如果有什么意见,就让那所谓女神自己来找我们说罢!”
“不可以!”阿登张开双臂,拦在马前。雪伦之前都不知道,原来老爷是女神的虔诚信徒。“除非你们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不必了。退下吧,布兰科。”
一个声音忽然从虚空中浮现。众人这才发现,一片浓雾已悄然从湖中蔓延至陆地,顷刻间便把整个庭院吞没。
一名女性的侧影,美丽而又朦胧,悄然降临在了雾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