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顿是被杀的？不是说他是因为悲痛过度而死的吗……？”
“这只是两人间的口角，为何其他人都卷进来了？这不是群体谋杀吗……？”
“那是……我……吗？我也参与了对兰顿的攻击？可我为什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市民们陷入了混乱。在他们的纷纷议论中，阿登一言不发，仿佛早就知道了这一切。
或许是因为他们家族与波马同流合污已久？
又或许是因为他当时已重伤倒地，没有参与攻击，所以也就没有被消除记忆？
不论怎样，真相只有他自己知道，而他早已选择了隐瞒。
在布兰科家一手遮天的黑湖城，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当投影结束时，维加已经满脸是泪，泣不成声。
得到最终答案的同时，在他的心中，许多珍视的东西也一道破灭，成了真相的代价。
“做你认为正确的事吧。”索菲亚对他说道，旋即化为一束光，回到了夜空之外的那个神秘世界。
所有在场者的目光一齐集中到了维加的身上。
他擦干眼泪，朝波马举起了魔法枪。
犹豫与困惑已经从他脸上一扫而空，剩下的，只有令人恐惧的平静。
“你要杀我吗！？只因为那个老妖婆的一段投影，和几句话！？”
波马不甘心的狂吼着，巨大丑陋的身体随之翻滚。
“黑湖城对你还不够好吗！？我为你们人类做了那么多，你们为什么永远不知满足！”
“对，‘那个人’也是一样，看到我真身之后就毫不犹豫的离我而去！我看透了，你们人类全都一样！黑湖城是我亲手建立的，我也可以亲手毁了它！”
“虽然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不过，与我无关。”
维加的声音不带有一丝情绪，“至于前一个问题。这里很好，但，这里没有真相。”
维加扣动了扳机，轰雷般的子弹呼啸而出，眼看就要贯穿怪物的身体。
波马意识到这一击非同寻常，所有雾气和波纹瞬间聚集到它面前，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把子弹挡了下来。
“这又是什么鬼东西！？这种只能用作戮的玩具，为何要制造出来？”
“什么善恶对错，什么仁义道德，和这东西一样，都只是你们制造出来用来杀人的玩具！”
“你们连魔族都不如，至少它们在杀戮中得到了满足和快乐！”
“我的玩具，则是这座繁荣美丽的黑湖城！所以我比你们都要更高等！”
“所以你杀不死我……你们所有人加起来，也杀不死我！”
波马咆哮道，此刻在它眼中，所有在场的人类，不论是圣炬军还是曾对它顶礼膜拜的市民，都成了敌人。
就算这把水平远超时代的枪再厉害，维加终究只有10级，只算基础等级，和波马都有整整40级的差距……
但维加不为所动。
雪伦知道，专注是他最大的优势，也是弱点。
当他在简易工坊沉迷打铁的时候，哪怕外面天塌地陷，他也会不为所动。
而且如今的他，已经一无所有了。既然不能再失去，又有什么可害怕的？
就在维加准备再次扣动扳机的时候——
“这样是杀不死它的。”
一个女声忽然响起。
一个有着耀眼金发的身影，缓缓从人群中走出，来到维加的身边。
然后，用她微凉的手指，轻轻握住了维加举枪的手。
那竟然是女仆长谢娜。
人群响起一阵唏嘘，但在布兰科家的人看来，又隐约是意料之中。
毕竟这位养女与维加一样，尽管循规蹈矩、彬彬有礼，却从未与任何人真正交心，从未真正归属过黑湖城。
谢娜紧贴着维加的身体。
但两人都没有看彼此一眼，只是一同凝视着前方的怪物。
“来，跟我念。”谢娜的声音变得坚定起来。
“我所遇到的一切都在鞭策我，催我赶快去报仇雪恨。
我的确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不敢立即行动？
可我明明有理由、有决心、有力量和方法来实现它。
真正的伟大，是在荣誉遭到侵犯的时候，
即使为了一粒麦子也要去慷慨力争。
我的至亲惨遭杀害，我的理性和情感本该激动，可我却听之任之、无动于衷，我感到羞愧。
啊，从这一刻开始，
让流血的思想，充满我的脑海！”
两人一同喊出了神术的名字。
“——神圣复仇！”
阿克图斯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心中暗暗惊讶。
神圣复仇是一个难度很高、但没有固定环术的神术。
传说中，这是努斯神创造剑之令使拜索斯，准备为曙光女神复仇的时候吟唱的咒语。
理论上说，任何人都可以施展它，只要动机足够纯正，意志足够坚强。
可这样的一个少年，会拥有高级牧师都不一定拥有的意志力吗？
可令他惊讶的事情还远没有结束。
一片淡淡的蓝光出现在了维加和谢娜的身后。
依稀可以看出，蓝光的轮廓是一个身穿铠甲、戴着羽翼头盔、双手立剑于身前的武士的形象。
哪怕眼睛瞎了，阿克图斯和所有国教军也不会认错，那是剑神拜索斯！
在同一个夜晚，竟有两位令使都专门为他现身，这少年究竟是什么人！？
维加扣下扳机，宛如红色闪电般的子弹划破了黑暗，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便贯穿了防御，没入了怪物的身体。
蜃妖本就丑陋不堪的身躯忽然急剧膨胀，炫目的蓝光从中喷涌而出。
随后，它便爆裂成了漫天血雾。
“你……为什么……？”
尘埃落定之后，维加不解的看向谢娜。
只见对方取下脖子上的项链，项链上有一个小小的挂坠，挂坠上的图案正是“三令使圣印”。
“和你一样。”谢娜淡然答道。
维加随即朝阿登走去。
看见自己的靠山被炸成肉泥，对方早就吓得瘫软在了地上，直到维加的剑锋停留头顶时，他才反应过来。
“不要杀我！！！”阿登绝望的叫道，“你难道没有想过，你根本不是兰顿的种，而是——”
“闭嘴！！！”
寒冷的剑光呼啸而下，但终究没有贯穿阿登的身躯，而是插进了地面坚硬的岩石里。
剑身“铛”的一下，断成了两截。
“我不杀你，你走吧。”维加咬着牙说道，“感谢这十年来，你的收养之恩。”
阿登连忙从地上爬起，连滚带爬的逃走了。
维加把断剑一丢，走向肉泥中心处的那个悬浮着的光球，一把将它握入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