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历2233年6月6日凌晨,玫瑰湾港,第乌要塞。
海龙旗依旧飘扬在要塞的上空。它是海龙的精魂的象征,是这座帝国最大海港牢不可破的象征,亦是防御结界的秘密中枢。
混沌潮汐到来的时候,这里本应灯火通明,有大量的士兵驻守。
教会牧师和魔法工程人员会不分昼夜的监控潮汐的情况,以及三道防御结界的状态,根据情况的变化对结界进行紧急加固,确保万无一失。
可现在,这里却一片漆黑,静的可怕。
不时响起的像是惨叫的人类声音,令这里的气氛变得更加毛骨悚然。
要塞内部,战斗已经悄然结束,并以人类的压倒性失败告终。
遍地都是人类的尸体,敌人的尸体却一个也看不到。
以死者的人数来看,应该是一场血腥大战,可现场的破坏痕迹却少的出奇。
翻开的笔记本,接了一半的水杯,没吃几口的夜宵,已基本完成只等最后指令的法阵……
这样的现象随处可见。显示它们的主人都是在完全未做好准备的情况下,被杀死的。
“哈……哈……哈……”
在一处堆放杂物的仓库的角落,蜷缩着一名牧师模样的成年男子。
他背后和左侧是厚厚的墙壁,右侧是堆得又高又密不透风的板条箱,只有正前方与外界相连。这里既易守难攻,又是走投无路的死胡同。
“剑之令使拜索斯,请给我战斗的勇气……”
“盾之令使赫诺希,请保佑我不受伤害……”
“火炬之令使索菲亚,请为我驱散黑暗……”
男子一口气向三位神明发出祈愿,令他绝望的是,没有一位回应了他。
这或许也算是咎由自取吧?
毕竟一小时前,他还是位连经文都背不全的咸鱼牧师;二十分钟前,他还是个丢下团队独自逃跑的卑鄙小人。事到如今,神明凭什么要回应他?
但他还是不想死。
他的法术位早已用完,连侦测术都用不了了。
他只能尽可能的压低颤抖的呼吸声,左手法杖始终指着黑漆漆的前方,右手紧紧握着从同伴尸体上捡来的“高等防护术”卷轴,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就准备使用。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周围始终一片寂静。该死的睡意竟在这时跑了出来。
他甚至有了一个天真的想法:敌人会不会以为要塞里已经没活人,早就撤走了?
就在这时,身前狭窄空间的拐角处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他吓得打了个激灵,睡意顿时全无,全神贯注的窥视着拐角处的动静。
他看的如此专注,以至于完全没有察觉,头顶上的天花板正悄无声息的改变着形状……
“滴答——”
一滴液体忽然滴到他的头发上。他下意识的抬起头——
只见一对血淋淋的、宛如骨质镰刀般的螯牙,正从原本空无一物的天花板上飞袭而下!
“咔——”的一声,男子身首异处。
摇晃着倒下的身体甚至没来得及开启卷轴。濒死的双眼记录下了杀死自己的怪物的真容:
一只体型巨大、漆黑的甲壳微微反光、有八条细长的腿、八只灯笼般的大眼,形如巨型蜘蛛的魔物。
它身披厚厚的绒毛,如一根根活物般不停摆动着。
每一次摆动,都让蜘蛛魔物的轮廓变得模糊,好像又巨大又渺小,又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
这并不是濒死前的幻觉。确认猎物已经死透后,蜘蛛魔物回到天花板上,随即就像它来时一样,从没有任何缝隙的天花板上凭空消失了。
如同在蛛网上行走一样,魔物驾轻就熟的穿过了时空的裂隙,几秒钟后,便出现在了要塞的三楼大厅。
大厅中央有一个烛台,散发着昏黄的光芒。
烛光照耀的地面上倒着十几具尸体,有的死状安详,有的惨不忍睹,但全都是被一击毙命的。
一名浅蓝头发的女子,正静如平湖的坐在尸体中央的沙发上,至少样子看起来是个“活人”。
可她却对周围发生的一切视而不见,只是静静的凝视着烛火。
她是两年前开始在要塞服役的术士。人们眼中的她,是一位有些不合群甚至不食人间烟火,但人很聪明,做事又利索又踏实,完全不输给同龄男性的女子。
再加上她清秀的长相和高贵的发色,人们猜测,她应是某位贵族子弟。
在海龙要塞,这种事情是很常见的。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蜘蛛魔物爬到女子跟前,发出有节奏的声音,似乎是在对她诉说着什么。
“全杀光了吗,很好。”
听完蜘蛛的“汇报”,女子说道。
她拍了拍溅在衣服上的血丝,从沙发上缓缓起身。
随即,从墙壁、天花板、幽暗的角落、家具的缝隙甚至尸体上,一切你能想到和不能想到的地方,无数血红的眼睛忽然亮起,数十只蜘蛛魔物从虚空中一齐出现,场面既骇人而又壮观!
答案已经再明显不过——要塞内的杀戮,正是它们的杰作!
它们的名字是“亚空魔”,是“灭相之魔神:阿南西”的眷属,拥有从自由进出亚空间,到短距离传送的奇特能力。
这使得它们不仅很难被击中,而且非常适合完成暗杀、突袭这类任务。
在对人类有利的开放环境下,一只亚空魔可以对付四五名战法牧齐全、平均三十级的人类小队。
在对它们有利的复杂环境,或者它们的数量有三只以上可以集群狩猎的时候,这个比例还将大幅增加。
更别说是有“内鬼”协助它们的情况了。
“是时候和‘他们’打声招呼了。”女子幽幽说道。
她朝要塞的指挥室走去,几十只亚空魔紧随其后,它们巨大的身躯和浩荡的队列没有受到沿途障碍物一丝一毫的影响。
指挥室内也早已没了活人,只有一个通信法球在不断的亮亮灭灭,发出刺耳的声音。
女子按下法球的开关,球里顿时传来一个男人怒火中烧的声音:
“卡伦,你和你的人是在忙着吃屎吗!?为什么第三结界到现在还没有修好!?”
“我再给你们三分钟,结界再不启动,你们全部军法处置!”
卡伦?嗯,这名字听着耳熟。好像是这要塞的某名高级指挥官,还是某位高级技术人员来着?
不过对蓝发女子来说,这已经都不重要。
“不好意思,您找错人了。我也不认识什么卡伦。”她朝通信球对面的人说道。
“你……你又是个什么玩意!?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碰通信球了吗!?我没空跟你鬼扯,叫卡伦过来!”
“不过,您呢,我还是认识的,”女子用平静的语气继续说道,丝毫不理会对面的污言秽语,“玫瑰湾城防军总司令,赫尔曼将军。”
“……!!”
通信球对面的人愣住了,不知道是因为惊讶,还是因为愤怒。但只在片刻后,对面便传来了更加凶恶的声音:
“臭娘们,你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吗!?我看你是活腻了吧!你的长官是谁?叫你的长官过来!”
“我没有什么长官,”女子面无表情的脸带上了一抹诡异的微笑,“我的主人,是灭相之魔神,阿南西。”
“……!!等,等等,你刚才说什么!?”通信球对面的声音明显变得慌乱了。
“主人让我给您传个话:她非常喜欢您的礼物。这座港城,她就收下了。”
“这、这不可能……!你……!”
女子关闭了通信球。就在两人通话的时候,没有结界阻挡的混沌潮汐已经涌进了城市。
女子走到要塞的塔楼顶上,呼吸混沌的空气,看着漆黑的巨浪吞没一切,倾听人类此起彼伏的惨叫。
本是一副冰清玉洁模样的她,竟兴奋的脸颊潮红,亵渎的喘息声一阵接着一阵,双手抱紧了自己颤抖发烫的身体。
这时,一件令她扫兴的事情发生了。
飘扬在要塞上空的海龙旗发出柔和的红光,一道透明的光幕将整个要塞包裹在内。
混沌潮汐虽能穿过,却不能对光幕内的事物造成任何伤害。
很快,第乌要塞成为了海边唯一屹立不倒的建筑物。
“你这大蜥蜴,还没有死透吗?”
女子仰望着海龙旗,冷冷一笑,“明明不仅被人类背叛,还被抽筋扒皮变成了这副模样,还在死要面子活受罪?”
“只要加入我们魔族,分分钟给你重塑肉身,比你之前的那副更强更好!我们携起手来,一起向人类复仇吧!”
海龙旗沉默不语,只是在风中继续飘扬。
“冥顽不灵!”女子骂道,“那你就在这里一边等着烂掉,一边看着这座你心爱的城市成为深渊的一部分吧!”
说罢,女子便纵身跳下塔楼,丝毫不顾这里相当于八九层楼的高度。蜘蛛魔物们也跟着她跳了下去。
它们的身体落入漆黑的混沌泥水中,如鱼得水,如溪归海。然后跟随着浪潮,涌向了下一个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