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境，海啸临城。
我所见的一切，只能这么形容。
尽管飞在天上，双脚没有挨地，但巨大的声浪之下，我感觉到空气都在震动。
眼前的景象，让见过大风大浪的赛莉娅也有些难以置信。
她喃喃道：“这怕不是整个夜莺森林的魔兽全来了吧......”
喂喂。
开什么玩笑。
夜莺森林可不比一个国家小。
那片森林遍布一座横贯大陆的山脉，如果用地球的标准来衡量，体量相当于大兴安岭。
栖息在这种森林里的魔兽，得有多少只？
此时此刻，看着海啸般卷向城下的兽潮，城墙上的士兵们在颤抖。
一贯悍不畏死的魔族战士，在颤抖。
我能理解。
毕竟是这种数量。
而且他们所恐惧的，不仅仅是数量，还有兽群的冲锋方式......
太过整齐有序！
有序到不正常！
放眼望去，打头阵的是岩甲野猪，这种魔兽体型巨大，皮毛极硬，冲起来活像一座装甲肉山，巨石垒起的城墙都扛不住它们几轮冲击。
紧随其后的是冰鬃魔狼，这东西动作极其灵敏，有着异乎寻常的跳跃能力，就算前方的野猪撞不开城墙，但只要到了墙根底下，狼群也能踩着野猪背跃上墙头。
再后面，是一些更擅长单打独斗的魔兽，独角虎，剑脊地龙，赤麟森蚺什么的，它们的作用是等前方的冲锋集团摧垮防御工事，好闯进人堆里进行收割。
而除了这些，天上居然还有乌泱泱的飞行魔兽，掣风雕和箭翎隼等等，这些猛禽的高空俯冲，躲无可躲，是步兵的噩梦。
啧......
魔兽竟然懂得协同作战吗？
重装与轻装协同，冲锋与游击协同，陆空协同......
天啊。
我不能理解。
我小时候见过的几次兽潮，不是这样子的......
“放箭！”
此时的城墙上，随着指挥官一声令下，弓箭手开始第一轮齐射。
“放箭！”
紧接着是第二轮。
羽箭的数量是恐怖的，但是落入数量更恐怖的兽群中，就像往大海里撒了一把针，没能激起一点浪花。
“放，放箭！！”
三轮过后，指挥官的声音都有些抖了。
兽潮距离城墙越来越近。
城门内的步兵方阵听到声响，感受到地面的震颤，居然有人开始后退了。
城门还没破，还没见到敌人，就后退了。
“......”
“这样下去不行。”我皱眉说道，“兽潮的规模和冲锋方式都前所未见，对士气的打击太大了，恐怕第一轮冲击都扛不住。我觉得，必须用魔法了。”
听了我的建议，赛莉娅犹豫一秒。
然后点头。
我知道那一秒里她在犹豫什么。
大型魔法威力过大，而且很难精准控制范围，有可能造成误伤且不说，如果一个没控制好，将所有魔兽都灰飞烟灭......这个冬天，图萨茵的百姓就难了。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
我想着，朝下方扫了扫。
在城墙的某一段，我发现了温妮莎的身影，还有她身后的近卫骑士团。
另外露茜也在。
洛芙琳也在。
以梅洛为首，执政官护卫团在。
以萨鲁克为首，魔神教会巫师团在。
该在的，都在。
这让我心里有了底气。
我祭出魔王剑，指向兽群，施加扩音术，吼了一声：“绯红堡的人听令，全体魔法齐放！”
“是！”
他们用整齐的声音回应我。
然后用整齐的魔法回应兽群。
“圣阶·天火灭尽！”
“圣阶·诸灵之末！”
“圣阶·百里毒瘴！”
这一刻，兽群享受到了来自绯红堡的最高级别待遇。
上有天火，下有毒瘴，中有电闪雷鸣，总之各种劈里啪啦。
所有人都使出了大招，没有人吝惜魔力。
数不清的魔兽，在全覆盖式攻击下，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哀鸣，便成片成片地化为飞灰，融为毒水。
一轮又一轮魔法齐放过后，大地上别说尸体，毛都不见一根，只剩滚滚升起的一缕缕浓烟，以及满地焦痕。
结束了。
就是这么快。
上一秒还搞得人心惶惶的兽潮，这一秒已经从世界上彻底消失。
寂静。
然后城墙上，城门里，士兵们爆发出阵阵欢呼。
他们很难不激动。
毕竟没有人牺牲。
就算以往遭遇比这小得多的兽潮，也没能完全不死人。
但面对这种结果，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赛莉娅也是。
她看了我一眼，苦笑道：“这个冬天，该怎么过？”
“总会有办法的。”我只能安慰她。
我说道：“我过去所在的世界有句老话，叫做车到山前必有路。”
然而......
这真的只是一句安慰。
冬季从十月末开始，会一直持续到来年三月份。
这长达将近半年的寒冬，城里囤积的食物根本撑不过去。
外加魔族边境大雪封山，就算有钱，也无法去其他国家采购粮食。
这种情况下，再没有魔兽吃......
基本无路可走了。
我仿佛已经看见，冰天雪地里，满城饿殍的惨景。
正当我心头泛起愁云之时，下方熙熙攘攘，出现了一阵骚动。
不明状况的我俩一起从空中降下去，落到城墙上。
赛莉娅抓住梅洛问道：“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殿下！”梅洛的神情很激动，“刚接到城东和城西哨兵来报，说东西两侧，也发现了兽潮活动的迹象！”
“......”
我和赛莉娅相视一眼。
有路了！
有了！！
“规模！”赛莉娅急道，“什么规模？”
梅洛回道：“不是很清楚，但据传信的哨兵说，规模可能不小！”
嘶......
兴奋之余，我挠了挠头。
这很奇怪啊。
兽潮奔往东西两面，要在森林里绕一大圈才行。
向来只会遵循本性横冲直撞的魔兽，能想到这种迂回战术吗？
“没时间琢磨了。”赛莉娅打断我的思考，说道，“娜娜，你带露茜和温妮莎她们去城东，梅洛和萨鲁克，你们跟我去城西，至于这些士兵.......”
轰——隆——
她话还没说完，城墙突然开始震颤起来。
所有人瞪大眼睛，朝南方的森林看去。
然后，大家集体石化了。
因为这一瞬，森林边缘，重新涌出一波兽潮。
跟上一波相同。
相同的规模，相同的集团冲锋。
注视着这一切，我面寒如冰。
赛莉娅也一样。
协同作战，迂回包抄，三面合围，这不是魔兽能掌握的战术。
我们终于意识到......
兽群是受人指使的。
今天，有人想灭了图萨茵城。
............
雪，更大了。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几乎看不清十米开外的事物。
我提着漆黑祭礼，驱使风之力，飞往城东。
与我相反，赛莉娅飞去了城西。
这两个方向的兽潮，我们俩打算独自解决，剩下的所有人，都留在了城南。
“哒。”
封天大雪里，我落到东城墙上。
“殿下。”站岗的军士拍了拍身上的雪，摘掉铁盔，向我鞠躬行礼。
一个巨魔。
有着向上生长的，粗壮的獠牙。
由于事先没料到东西两面会爆发兽潮，所以这边除了几个放哨的，并没有安排兵力。
当然，现在安排也来不及了，而且不需要。
令我意外的是，当黑压压的兽群出现在视野里的一刻，一个金色的身影带着大队人马，冒雪登上了城墙。
看到对方，我错愕了几秒，随即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很意外么？”艾尔莎耸耸肩，“图萨茵的东面就是利波顿，我可不想兽潮把你们吃干抹净后，转头闯入我的领地。再说，这么多行走的粮食，我也要分一杯羹才行，毕竟刚被某个混球坑走了一千万魔晶，我现在穷的很呢。”
我笑了。
“这么说，提克去了西面？因为图萨茵以西是鲁尔城？”
“Bingo，你猜对了。”艾尔莎打了个响指，“另外，索兰带人往南面去了。”
我点点头，没再接话。
因为兽潮已经近了。
我提起魔王剑，要跳下城墙迎敌。
“啊啦，你可真是亲历亲为的好领主呢。”
艾尔莎在我身后发出戏谑的笑声。
“越是保护子民，子民就越是得不到成长，在我看来，他们就应该多经历些战乱，多在牺牲中汲取教训，这样才行呢。”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
能讲出这种话，你并不把自己的子民当人吧。
我知道好女孩不应该说脏话。
但是。
“去妳媽的。”
我冲她比了个中指。
然后一拧身，跃向无边无际的兽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