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支开女仆长柔姐姐,她察觉到小姐对她的疏远与戒备,美眸带着些许哀伤,后退了。
一高一矮,一黑一金,一老一幼,并肩走在走廊上。
“你最好请个假,我已经整理好名单了,截止目前共一百零三年,再远点,遗失很多。”
“嗯。”影王说:“应该用不了多久。”
“如果不相信你哥哥的话,你最好请三天,每天偷偷来。”
“至于么?”
“因为你会努力翻找,一遍又一遍,直到你接受事实为止。”
影王汗毛立起来问:“什么事实?”
“你是幻想出来的人格。”
影王冷哼:“呵,老头你知道什么?”
“克罗亚,名单上没有克罗亚家族。”
影王一震,他怎么知道克罗亚?自己只和艾瑞娜说过,难不成艾瑞娜泄密了?校长又和弗洛吉萨是师生关系。
她像竖直刺的刺猬一样:“你什么意思?”
“一点推理。”校长说:“你在找名单,你是第二人格,你哥哥几乎和所有人都说过,身为第二人格,你认为你是独立的人。”
“骗人。”影王说:“你在糊弄俺,才知道这些信息,怎么可能推出克罗亚?”
“是的,许多人都对我的推理和细致观察,有所误解。”校长慢慢从楼梯上下来:“他们第一次见识到我推理能力后,通常会认为,我用了预言魔法。”
“俺不信。”
“很简单,影王这个人格,不可能是凭空出现。艾瑞娜小姐,它必定会诞生在你所知晓的信息之中。”校长说:“所以,抱着尝试的态度,我找了找你可能读过的书。”
“你怎么知道艾瑞娜读过什么书?”
“我不知道所有,但有些书,我确定你肯定读过。”校长和影王,一老一少组合,来到教学楼中间的花园,踩着鹅卵石路,他和一位经过的学生打了个招呼后,又慢吞吞说:
“你和哥哥关系很好,所以他写过的书,你肯定看过。他冒险归来后,写过一本叫《血之石》的书,里面的主角,刺杀威利港郡守,大难不死,而郡守姓氏为...
“克罗亚。”
这三个字,如三次棍击,依次打在影王头上,她如遭雷击,嘴唇蠕动着,说:“不,不可能。”
“恰好里面的人物,在哀求主角的时候,提及自己孙女来诺菲亚学院上学。”校长说:“我想,你找名单,是想找到他的孙女吧,可惜她是虚构人物。”
相比于校长堪称恐怖的细节推理能力,影王更震撼于,克罗亚是虚构的,她吼出来:
“假的!是假的!你骗人!”
不远处路过的学生,驻足,奇怪地看向失态的精灵大小姐。
校长没说话,他带着情绪极其不稳定的影王,上了马车,朝着档案室行驶。
怎么可能?肯定是在骗我。
影王心情激动,那些记忆怎么可能是假的?
稍加回忆。她能回忆起高三课堂,那窒息的气氛。还能回想起,在化学实验课上,大家用机器锻打钢材,用碳和金属制造熟铁、生铁、钢铁。
她记得自己很有天赋,甚至还能做出不锈钢!得到老师表扬。那炉火与钢铁的气味,如今还萦绕在鼻间。
如此普普通通的高三生活,还能有假的不成?
倒是威利港贫民窟的臭味,几乎忘了快差不多,这到也正常,人嘛,活在一种气味久了,自然会忽略气味。
等马车停下,影王情绪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俺要亲眼看一遍,还要一口气看完,俺会写信给亲哥弗洛吉萨。”
校长早有所料,他点头:“好的。”
冬日的太阳,从缓缓划过天空,落向远处地平线。
阴暗的档案室里,手指从脆弱的名单,一行行划下去,嘴里魔怔一般,念叨着:“克罗亚,克罗亚。”
门外,亲哥弗洛吉萨的身影出现了,看了看,没打扰,又消失了。
落入窗的阳光,渐渐变红,炉火熄灭,又填满燃木。
她不管不顾,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也不管亲哥弗洛吉萨是否知道,也不思考,他会不会撕破脸皮。
最终,当她抬起头,僵硬的脖子传来一阵酸痛。窗外群星在夜幕上一闪一闪,再一次,最后个名字,竟没有克罗亚的姓氏。
从今年上溯到一百零三年,无以为姓氏为克罗亚的女生。
她放下名册,如木偶般,从椅子上走下来,没有生气,挪着步伐缓缓走出门外。
“小姐。”女仆长柔姐姐靠着墙壁,站了起来,手里提着餐盒:“我给您热一热,有牛奶、水果面包。”
“嗯。”
夜晚很冷,喝上温热的牛奶,僵冷的身体活过来一般。再上了温热的马车,冻僵的长耳朵,也像是坚冰融化一样。
回到家后,似乎无事发生,亲哥弗洛吉萨只说了一句:“好好睡觉吧。”
洗了澡,上床睡觉。
这几日的各种事情,交叠在一起,压在脑子里,塞得满满当当,脑袋沉重不已,她头一碰到枕头。昏沉沉地睡去,意识模糊间。
她做了许多梦,时而梦到在世界之树下,一切都高高的,她跟着哥哥,一步步走,对着堂上正中站着的女人,叫了声奶奶,后者脸黑了起来。
时而又梦到,自己在贫民窟的街道上醒来,身上裹着两层破布,棉絮塞进洞里面,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把洞里的棉絮给偷走了,冬风又那么冷,把她给冻醒。
梦到了莉娜和布斯,莉娜拉着布斯,四处散播着恋爱的美好。
又梦到,那天自己和好朋友偷渡过种姓隔离墙的下午,靠在饭楼的栏杆前。那黄毛精灵举牌挑战一百亲吻,好朋友冲下去,在人群中挤过去,朝黄毛精灵的胸口,攮了好几下。
最后,她又梦到海港绞刑架吊着孩子们,脚裸上挂着石头,在海风吹拂下,身体摇晃着。
她睁开了眼睛,深深吸了几口气,意识模糊间,不知苏醒过来的,是影王还是艾瑞娜,又或者是二者皆有?
她起来,坐了好一会,才记得自己的外号——影王。
她念叨了好几下:“影王,影王。”
才勉强稳住神识,从厚而温暖的被子下下床,到衣柜,娴熟地换上一套冬装,脖子那还挂着两个白色绒毛球,她穿好棉鞋,才悄悄出去,去厨房偷了最喜欢的明朗花酒——虽然酒精含量极少,但还是不准多喝。
夜晚,明月当空,月光皎洁。
她带着几瓶明朗花酒,爬上了屋顶,吹着冷风,喝着明朗花酒,加糖后真好喝。
喝了一瓶后,屋檐下,弗洛吉萨缓缓飞起来,手里提着刚烤好的香肠,问:“一起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