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结尾内容有所增添。 ——亲爱的作者)
天边已经染上橘黄色,云也渐渐散去了,学校中最后一节课也接近了尾声。
“长彦同学。”讲台上的老师带着平静而有力的语气说道,“虽然是马上了,但现在还没到下课时间吧。”
威严的训斥声打断了信一对早上幻觉的回忆,他只站起身道:“是”
老师没有说话,让信一坐下,自顾自回头写字了。在黑板上打出“咚咚”声时,他嘀咕着:“还以为你会说些“只是在想你的眼镜和我父亲是同款“之类的话。”这句话在一年前是信一常挂嘴边的走神借口,但即使他经常走神,成绩却从不下落,于是老师们也拿他没有什么办法。不过身他性格转变以来,却显得几分阴郁、连老师也不适应了。
粉笔的摩擦声和秒针过渡声彼此交错,马上便响起了铃声。
老师夹着书离开了,信一便就着窗外的黄光收拾起了书包。
“长彦同学。”一旁的声音暂停了信一收拾的动作。
信一扭头看去,声音的主人正把双手十指相扣垂在身前,微倾着腰板看着信一,橘色的长发和膀孔相映成趣,无处不透着她的温柔气质。还有闪着灵动微光的眼神,呢嘴微翘的微笑,配上恰到好处大小的胸部,触及膝部的校服裙,再点上橘色的食指上 一点戎指的反光,让人不禁赞叹她的美丽。这位便是本班的班长兼校花——三舟近屿。
“又被谨山老师说了呢,又有心事吗?”对方温柔地询问道。
“嗯…没什么,在想白天的事。”
“那看来白天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呢,可以和我说说吗?”近屿坐在了前排的座位上。
“没什么啦…都是些很平常的事情。”信一回道,为了不让近山与再追问下去,于是反问“嗯…大家都走了呢,班长你不着急吗?”
“长彦同学你不是也还在这么吗。”三舟近山见信一有岔开话题的意思,便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顺着话接了下去。
“不过也要快点了,不尽快赶回弓道部要被训的。”信一拉上了书包链。
“哦?长彦同学加入了弓道吗?”
“嗯,哦、班长你不着急去自己的社团吗…”
“吗”字刚欲脱口,信一便欲把它咽回噪中,可惜还是让它脱了出去。空气顿时有些凝固了。他明白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嗯…”近屿的眼中闪过一丝悲情,可又转即逝,“又禾还在家等我呀,我也不能负了后辈的期待呢。“她笑着,温柔的微笑不知能融化掉多少人的心、仿佛浑身都散发着天使般的光茫。可在此时的信一眼中,那翘起的嘴角好像有心酸流露,让他再一次后悔刚才的发言。
这并不是秘密:三舟近屿一直以来都有个对其如痴如醉的爱好:羽毛球。在学校几乎任何空余时间,都能在羽毛球场看见她的身影。正是这样的喜爱、让她 在大大小小诸多比赛中斩获奖项,她自然乐在其中。
可苍天无眼,自小失去父母的她只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妹妹:三舟又禾,却也突发疾病——据说是种极罕见的病。本不富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为了又禾,近屿不得不出所有奖牌奖章支付医疗费,退出羽毛球社争取照顾又禾的时间,上学得到的奖学金也投入于医疗费及二人的生活起居上。
她彻底与梦想挥手道别、连课同也不再碰球拍。球场上百战不败的她消失了,可一直以来温柔可人的她还在:这位班长永远在用微笑治愈着他人
即便如此,恶意的流言从不会中止:有人质疑她医疗费用的收入——奖牌的售价加上奖学金,显然不足以支付长久高昂的医疗费、于是便流传出了她私下做着特殊兼职赚快钱的_ 言论。可对于这些流言,她也总是微笑相迎。
长彦信一同情她的悲伤,敬佩她的坚强,可偏偏是自己不经意的一句话戳中了人的伤疤;可偏偏是面对揭伤疤的自己,那人也微笑相迎。这让他不知所措。
“长彦同学着急的话,就先去吧。“三舟近山再次开口,语气中甚至不含一丝悲伤。
“嗯。”信一点点头、从近山与身旁走过,离开了教室。在这十几米的途中,他紧握双拳、恨不得给自己来一拳。
“连到最后也是她给我解围。”他想。
抱着这不怎样的心情,信一穿过了走廊、路过操场—当看见篮球社羽毛球社等已经开始活动时,不免加快了些脚步——来到了已空无一人的更衣间,换上了白色宽松的弓道服——和原来的剑道服是同一件、毕
竟学校这两样服装没什么差异——除了名字之外。
等信一换好衣服进入场地、已经是“座”无虚席了。
刚踏进一步,远远地便看见见坂京向自己挥手:“喂—信——这边!”不知为何,听到这活泼的声音时,心中的雾霾就好像散去了一半。
信一来到京面前,后者正靠墙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人员名单。
他坐在一侧的椅子上,眼看京在自己的名字后打了一个勾,又说:“很不幸,你刚来就碰上比赛了。所以这次比赛没有你的名额。在一旁当观众或者去一边自己练习都可以,当然我是更推荐前者的!”
看着京自信的奸笑,信一便理解了这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但此时有另一件事更吸引他的注意:名单上仅有一个还未打勾的名字——这让信一感到那人的迟到并不稀奇:松藤息太。
“松藤…他也是弓道社的吗。”
显然因为得到了不合预想的回复,见饭京露出了失望的神情,无奈地道:“是啊,他倒是从来没来过,倒是这次不知道刮了什么风,他竟然要来参加比赛。”说到后半句时,信一明显地听出她语气的上升。
对于一向争强好胜的她——甚至曾一度和自己比一个月喂了多少次流浪猫——像松藤息太这种抢风头的角色、自然就成了“眼中钉”。
“话说他以前还是剑道的呢…哦,那你和他应该认识吧。”京说,突然的一句话让信一进入回忆,可又突而中断:“嗯,算是吧。”
京疑惑了一下,也许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京急忙转口:“总之,你就等着看我大展拳脚吧!”
“哦对了,我选择自己先练习。”信一留下这句话,向一侧的射台走去,只留京一人在原位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算什么嘛,笨蛋!”喊叫声并没有引起太大注意—倒不如说本就有许多人注意着她,而且所有人都习惯了这样的社长。
信一来到一侧射台,眼睛直勾地盯着箭靶。选择独自来这里练习并不是他对京的比赛不感兴趣,而是他很清楚京的箭术有多好、她们家的全国奖杯和证书也不是摆设:见坂京在弓道的地位甚至更基于三舟近屿在羽毛球社的地位。
而其实在这所学校,社团技能出众的人不在少数:排球社的华乃,文学社的参之寿,篮球社的户守……这也许和这学校对社团的极重视有关。
再者,信一也想让自己独自冷静一会儿。
不过,等比赛开始了还是要去看的,不止去看京,他更在意的是松藤息太、毕竟早上的幻觉实在奇怪,而信一已经认定其与松藤有关。
如此想着,信一抽出一支箭矢,架在弓身,用力把弓了张开、将箭头对准远处靶上的红心,随右手中食指的伸直,弓弦如雷鸣般振动,从左手之下疾射而出,最终准确地砸在了靶后的围栏上。
之所以说是“砸”,是因为甚至箭都不是扎在围栏上的,而是在半空就偏离了轨道,用侧面与墙来了个亲密接触。
信一左右看了看,还好,没人注意到。于是又拉开弓练习起来。就这样持续了十几分钟,也没有见到松藤的影子。
见坂京每次想放弃等待直接开始时,都会被几个小弟死缠烂打地阻止,已是憋了一肚子火。
无聊的人们也只好去练习起来,这让信一不禁有些慌乱,但也许正是有了慌乱,才会激发出人的潜能: 他又一箭呼啸而出,终于、成功了——箭扎扎实实地插在了围栏上。
“好!”信一激动地暗自赞叹了一声,而一边的社员则对这个未中靶却欣喜若狂的新人感到一头雾水。
但信一可不管这些,他只知道自己的确大有进步。“都能扎住围栏了,离十环还远吗?”
正这么想着,人群突然躁动了起来:只见松藤息太从门口进来,大汗淋漓,很有礼貌地道:“抱歉,去跑了跑长跑开开筋骨。”
话是很有礼貌没错,可语气平淡的让人听不出一丝诚意,那对死鱼眼也只注视着面前的一团空气。但在场的人们显然不在乎那个,他们只是注意这个传奇人物本身。
然而京对这个抢尽了风头的家伙自然已是气不打一处来,低声“嘁”了一下后清了清嗓,喊道:“既然人终于都到齐了,那就可以开始比赛了。本次比赛是两人一组的淘汰赛制,计分用最普通的加分制:每人十箭,分高者胜。分组表已经贴在那边墙上了,那就开始吧。”她刻意在“终于”这个词上加重了语气。
信一并没有直接停止练习,而是放慢了速度、向赛场投去目光。照名单上看,弓道社算上信一正好49人,也就是24组,比赛用到的靶子有六个,也就是大约二十分钟就可以比初赛。
对于那些素不相识的人他自然是毫无兴趣,等到见坂京上场他才放下手中的动作,而和京同时上场的人,还有松藤息太。即使人人都知道京的箭术高超、但此时看她的人却寥寥无几、全都围到了松藤身后,
京冷眼回了一下那边,转而持起木弓,朝信一这边投来目光。二人的视线在半空对撞,京心里的不平好像平稳下来了。
她自在地架箭,拉弦,放箭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箭射出的一瞬也没什么轰烈的响声,只是轻松地发出“咻”一的细小声响,等再看时,箭已经直直地刺在十环红心上,箭尾颤动 捶打着空气,发出弹簧似的声音。
唯几个向京投向目光的人群中传来笑声:“果然果然, 一点卡壳都没有的满弦!”但与此同时另一个更大的人群传出的声响、轻轻松松便把这句话掩盖了过去:是围观松藤的人群发出的惊呼。
突如其来的声响吸引了抱括京和长房信一在内所有人的眼光:顺着看去_松藤息太面前的靶上、一支箭正定在红心上,而作为他对手的另一人面前、箭只中了五环。
“涉人,我说了不要让着我。”松藤道。
信一认得那个被叫做“涉人”的社员,他也是松藤小弟的一员,而且在社内实力并不弱。照松藤方才的话来看,涉人是打算故意败给松藤的。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在场也没人想得到、松藤竟然在弓箭方面也有所造诣。
见坂京并没有过多理会,又射出了第二箭——十环。而与此同时,松藤息大的箭也又一次正中靶心。京以极快的速度瞟了一眼,顿时爆发出极力认真的气场。眼见这一幕的信一只得苦笑看来见饭就是一定要和他一决高下了。
二人并未分到一组,但在信一看来,比赛已经悄无声息地转变成二人的专场了:第三箭、十环、十环;第四箭,十环、十环…虽说靶位比正式比赛场要近,但这样疯狂的成绩依旧引来不少赞叹。最终、二人都以百分的惊人成绩,毫无悬念地夺下了胜利。
“不愧是松藤哥。”涉人挠了挠头,也不知是不是诚实的心服口服。
松藤回道:“嗯。不过…这不是还有人在吗。”他的眼神少有地会聚了,随视线落在京的身上。
“哼……还真不否定那话呢。”京暗道,显而她并没有对他的认可感到喜悦,反而是那种人群的月光从松藤身上由一句话转到自己身上的感觉,让她感到有些被轻视了。
可不管怎么说,也没有反驳对方的理由,于是京只好回复:“哪里,你的厉害我也是看在眼里的。”可终究感到心里不爽,还是补上了一句”和我对上的话,可不会轻易让你获胜的。”
另一边,松藤息太仿佛完全没听到后半句似的:“是啊,我是比你们强很多,现在是,以后更是。”
他的眼神又发散开,目光也再一次指向了空气。这次谈话简短却火药味十足,也是马上不欢而散。后续社员进行比赛时,见坂京几人便可以先休息了。信一也是坐到了刚来时的位置。
刚和松藤对话过的京满头冒气地坐在了信一旁边。刚坐下就叫道:“什么人嘛!那么趾高气昂地,气死人了。”
信一只好试图安慰:“可能他们有钱人家的边绣子弟就是这样啦,毕竟就是那么长大的。”
“切有什么了不起的。对上我非得让他输得哭天喊地!”听京这么说,想必是消了些火,于是信一又看向了对面的松藤。
经过刚才一段时间的观察,信一并未再经历什么幻觉,但他坚信校门口的那一切是那么真实,说是“幻觉”只不过是太超自然了……当然,超自然的事信一也不是第一次碰见了,不然也不会对此这么冷静。
他本想过直接上去问,不过京在场确实不方便,松藤也是备受关注的人物;再者,如果对方也产生了什么幻觉,应该不会表现得如此平常;而且就算去问、又能怎么开口:“你是什么人?”“我因为你出现了幻觉,所以给我从实招来!”?
显然都不正常,再三思考下,信一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比赛还在进行着,因为射击的节奏较快,十多分钟内,京已经又比了三场,毫无悬念地晋级了决赛,而她最后的对手,也不出在场任何人的意料。
松藤和京并排站着,在场观众也全部屏住呼吸,从二人以往四场比赛看,二人的成绩都没下过八环。固然见坂京的成就很有说服力,但松藤的人物传奇以及表现出的实力,也让人相信不可小觑。
“第一箭!”在京上场时,裁判的位置就给到了副社长的眼镜男。
京率先放箭,对于身边这个突如其来的强劲对手,她丝毫不敢懈怠现在的状态和手感可以说是到达了顶峰;而松藤则随后放箭、面对见坂京这样强大的对手,他似乎并味感到任何压力;二人全部击中十环。
“第二箭!”又是京先走一步、松藤紧随其后。第二篇又以双十环告终。
“第三箭”“第四箭”“第五箭”……从头至尾,京都选择了率先发箭。
“先一步发箭,对手看到自己的高分,心理上会更紧张,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高分。所以我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比的”京想。
“但这个人,虽然看不出他有没有心理波动,可他一直都不紧不慢地在中十环…”
是的,到此为止的前九箭,二人都是九十分,接下来的第十箭便成了制胜的关键。
在这种情况下,一直抢占先手的京,在心理上的紧张感会比后手的对手稍小,再加上她自己本来的箭术自信,可以说是满状态出击——可这一次,她感到不同了。
自己状态十分健康,且一直抢着先手,在这种情况下却被一个人不紧不慢地保持持平,她感到一种久违的感觉自心头涌动。
“我在紧张了吗”她想,“可是…倒不如说前所未有的激动啊…”她也不会想到,在一个社团赛中,竟找到了和在全国赛场上一般的激动。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了那来自紧张惑是激动的乱心跳:架箭,拉弦,放箭——在箭出去的一刹那,她注意到余光中也有一支箭放出:在第十箭,一直选择后手的松藤息太选择了和自己同步放箭。
“咚咚”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出现。
“……双十环。”裁判看着面前的两个靶子,难掩语气中的惊讶。
观赛的人群一时安静了下来,不知是_ 二人的强悍,还是对比赛判_定结果的好奇,而靶巴后的眼镜男裁判也不知所措:在社团待了这么久自己社长不服输的性格他再清楚不过;另一边的松藤,从刚才的话里就听得出他有多争强好胜了。
“不如加赛吧”他想,“好,就这么办。”于是就要向对面的人群喊话。
“我要求加赛!”他还未开口,松藤便举起木弓喊道,又头也不回地道:“涉人,帮我再拿一组箭。”
“正合我意。”见坂京心下暗道,毕竟刚找到激动感。她向信一那边喊道:“信一——!帮我再拿一组箭过来——!”信一被吓了一下,赶忙抓起一组箭向京跑来,摆在台上后站在了一边。
“呃——那——比赛继续!”裁判喊,社团内的沉重氛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