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呼…呵…”一片色中,信一正扶着树干全力向前走着,每一步都好沉,感觉下一步就会体力不支晕倒;每一步都好累,每处伤口都在流血、似乎下一步就会踏进黄泉:每一步都好怕,不只是自己:火的源头不知有什么在等待,仿佛下一步就会陷入深渊,
“他们出差了…他想,还没回来…一定…”
“不可能吧……”
”那个幻象,那个梦,那个男人….京…”
“如果就有那种力量,那父亲和母亲也!”他又想。
“可恶,快点啊,该死的双腿,给我动起来啊!”
“不对…不是腿……”长彦信一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其带来的纠结在心头凝结。
“我……自己在放慢速度……”
“好痛…”浑身上下传给大脑的是一种奇特的温暖、当大脑想去拥抱数那片温暖、取而代之的就会是无休止般的痛苦,像利刃在刮骨、恶虎在嘶咬、电锯在撕扯、让人想放弃一切去死亡;但是同时又在提醒着不能放弃,意识与意识就这样相互碰撞着。
近了,空气愈发炎热,目光中的火色愈发据烈……
近了,脚下的落叶地不知何时成了土地……
近了,燃烧着的木房渐渐在视线中浮现……
近了,房前的那个人影越来越放大……
终于……
到了……
到达的地方——是焦黑的废墟,怖人的寂静,无法忽视的血泊。
是地上破碎的眼镜,穿越人体扎在地上的长矛,以及……
长矛之上静静燃烧的长彦仓鸣。
好安静,大脑仿佛被洗净了,一切的思考都停止了,可马上,几乎无限的思绪填满那片空虚。
间子口中的烟花与表白,每天清晨的伴装暗杀,每次对自己的微笑,不论地时的打闹马虎造成的伤口、练剑场上的指导、天天都要打开的医药箱磨断的木刀温柔的目光热情的欢送幸福的绊嘴无需言语的了解乱七八糟的餐点一句平凡的送别笨拙不便的身影他们从那时就儿时学步的指导练刀受伤的鼓励——
“不要……”
餐桌上的悉心照料超市中的毫不吝措公园中的轻松游乐踩脏的皮鞋扯脏的衣裙碰坏的镜片倒下的单车汽车皮衣地震星星爆缸工蒸汽山羊骨髓标枪火药花园青蛙剪刀手表概念声带指环秋千——
“不要想……”
涂鸦电杆火车东京舞蹈舌头残念好菜坞裂缝冰激凌纸巾顶色电影院凉席月亮种子石楼梯头巾钻头轮船冰雹戏曲烟火辣椒心脏摩托可乐歌谣沙堆田野乌云钢琴废料橡皮升华树叶同堂眼镜钳子韭菜环境面条玩具圣诞节——
“……”
无限的影象疯狂在信一的脑中频闪,双腿终于失去了力量,他跪在了地上。
眼前的景象,他刚才起幻想到了无数次,也无数次想到这种事当真发生时自己的反应:
原以为自己会哭喊,会疯狂大叫,会绝望地嘶吼,但如今,自己只是跪在那里,什么反应都没有。
“呸。”声音突然从仓鸣口中发出,他从嘴里吐出一滩泥来, “是…信一吧…”
“……呃?”信一猛地抬头看去,血丝爬满了眼球。
“呵…一定是你…是啊…那是你才有的最纯净的颜色…”
“父亲…”信一摇晃着上前:仓鸣的双目只有空洞、眼球不知去向。周身绕着一层棕光,但在火下并不明显,也许正是这光还在保持他的生命吧。
“信一……你都看到了吧。呵呵,还以为可以…呼……可以束一切了…”
仓鸣显然看不见信一的伤,信一也没有插嘴。
“那种力量……切…换以前一定……”他的声音中有丝笑意。
“呼……我已经没救了,活到现在只是为了等你。”
这句话像针一羊扎进信一心中,眼框顿时撑大,似乎眼球都快要暴裂。
“我本来…不想把你扯进来…想在我这里结束…可惜…”
“信一,离开这片林子吧…和京一起,离开…越远越好…你在听吗?信……”
“我在!父亲!我在听!”
“呵…算了,我听不到声音呢…但是…我相信你,信一,你一定…一定……”
“一定在你手上,终结一切吧。”
棕色的光在长彦鸣的话语中慢慢淡去,火便燃烧到了他的身体,在火焰与空气的碰撞声中,他的躯体渐渐化为焦炭,最后只留下一句如悲歌般仍旧回荡——
"Yo,boy…Go..."
无数的语言卡在信一的喉部却无法出口,于是便涌上去撞击着他的大脑。
他伸手去抓住那片死灰,它们却在风中消散。
他放松了一切。无思无想地向前爬去。
一边的大片废墟下也留着一滩血泊,其上正漂着一片创可贴。
“……”信一看了看那里,驻足片刻,继续前进着。
“不行了…虽然不知道父亲要让我做什么,但还是…对不起他了….”他想“找个地方,轻松地迎接死亡吧…虽然什么也没搞清楚.…有点…不甘心…”
在原来祠堂的位置,一根木桩安静地立着,漆黑的表皮不知是原色还是火烧的残躯,不过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它没有燃烧。
“最棒的休息点了。”信一居然产生一丝笑意,不过他没心思理会这点。
他朝那边爬过去,费力地扭动身子,背靠它坐在地上。
他闭上了眼,想要深呼吸,可肺部好痛,空气也极为干燥炎热,只好放弃……
“就…这样了…吗。”
“…呃…就这样吧…”
……安静
体表的温度似乎在离自己越来越远,不对,是自己的意识正在离开。随着温度越发冷淡,信一的意识消失在天边,归入黑暗。
“咔…”黑色木桩上的表皮脱落,但没能把晕过去的信一唤醒。
一场仪式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开始了。
信一的血在木桩上流过,裂痕缓缓出现,如干涸大地般龟裂,表皮也一层层地下褪。
……
原先的木桩已经成为一根翠绿的木棍,大约一米多长.深绿的藤蔓螺旋地盘在上面,在信一血的滋养下,发着绿色的光,从藤蔓的间隙中,几些绿色微粒流出,洒在他的身上。
不知又过了多久…
“嗯…这里是……天国吗?比我想象的黑呢。”
信一睁开眼,看着黑暗下的森林。
“火?天国为什么还有火”
他想,但没有动弹,只是用眼睛扫视着.
“树,月亮,火,土地…”
信一的眼睛猛地睁大了:“废墟.…我…我还活着?”
结论一出,一种违和感涌上心头,迫使他低头查看 自己的身体:“伤…?”
远处,战斗的余波传来。
信一咽了咽口水,他问自己:“你有下一步的想法吗?”
——
”嗯”
“你要怎么做?”
“………”
“看看吧,这是你的家,已经变成了废墟!我们的父亲被烧成了灰!!母亲被活生生压死!”
“我………”
“那个人还在那里吧!正和她战斗着吧?!”
“那个人…”
信一的眼中爆发出杀气,紧咬着的牙关嘎作响。
“他…还在那里!”
“对!他!”
“——那个混蛋!”
“那个混蛋!”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信一站起身,方才还空洞的眼神突然布满血丝,紧握着的手上指甲快要扎入手心。
“杀了他!!让他后悔诞生在这世上!!”在信一的怒火的衬托下,连半林的火焰也显得温柔,他将手伸 向那支绿棍——
林子的另一处,地面上尽是冰碴与水,铁属与铁渣。
京已经来不及去数眼前又有多少铁链袭来了:几十?或是几百?数不清。
她所知道的是,极限已经逼近了,而且这个对手,已经完全不能归为人类之列了。
左脸生出的蓝色血肉肿瘤把他的眼球顶出,靠一根血管连接挂在下巴处,左侧全身都生出同样的肉瘤,有两个右半身大小,并且还在向右扩散。
“呃…”京用手背拭去嘴角的血。
“喝…啊!”她的声已透着沙哑:白色的冰喷涌而出,企图挡下铁链,可只是几秒便支撑不过碎裂一片,铁链即使被减缓了冲击力,但依旧将她击飞数米。
“可恶啊……京晃荡着起身,昔日的一切在她脑海中穿梭——
猛地抬头,凌乱的头发亦肆意摇晃,她握住了锁链:“混蛋,谁要仰视着你们活啊…有能耐一起死吧!”
头发挡住了她的右眼,仅剩的右眼伴随着她最后放肆的笑共闪着光.她的手渐用力……
“轰—!”一棵树凭空飞来,将男人连人带链砸飞。
“信一?!”
上一秒还在脑中的人突然站立在了眼前:信一手持木棍,周身与棍上笼罩着绿光,给人生机、平和之感。
可这种感觉与他的气场十分不合:那是一种狂怒的,目空一切的,狂魔一般的气场。
“咳嘎哈……啊啊…你…回来了。”
男人用锁链卷起木桩丢飞出去,在信一面前被一棍打碎——更应说是“切”碎更恰当看起来毫不锐利的木棍此时正散发着削铁如泥的气势。
“你…”男人又开口,声音像是枯井中发出的一样。
“死!”话音刚起,信一便带着简短的话冲来。
“渣滓…”锁链也冲去抵挡仿佛失去了理智的敌人,二人相碰发出巨响与震荡——
怒火并不能让信一占据上风。
“呵…看来不用死了呢。”京放下项链,叹了口气,轻松地道。
随那立马冲上前,自手中的法阵中,一块三米的巨冰锥砸向男人:“所以,换你自己去死吧!”
“混蛋…”男人没有再唤出新的锁链,而是正与信一对山的链中分出一半,所剩的另一半各分一路,密密麻麻地朝信一涌去。
“咔——”绿光乍涌,木棍上的藤条疯狂延长,分裂,四根藤蔓在空中高速打击,将链头尽数打退 ;
另一头,京的冰锥被击碎,又分为小型冰锥利去,又几乎同时,藤条束缚住链条,信一用手中的棍再次冲上。
那一刻,无数冰锥与一支木棍距男人都只有几米,凭现在自由的铁链格挡不及——
“通——”几根铁链从地下破士而出,打飞了冰锥又冲向信一,后者举棍迎击,迅速打退链条。
“啊———!”鲜血自男人的喉中扑向地面,蓝色肉瘤加速了蔓延,已将触及其右眼。
“信一!”京大喊,可刚看去,信已经带着四根藤蔓冲上去了。
“…”她无力吐博什么,现在也不容得她松懈。京于是双手笼在胸前。
淡蓝的法阵从双手之间展开,其越发庞大,来到此战中从未有过的程度——这是她如今能是开最大的法阵了。
直径六米的圆盘,其间突出的不是什么巨大冰锥,反而是许多,极多,数不清,数以万针的小锥,它们像潮水般涌去。
法阵顿时消失,京大吐一口鲜血,跪倒在地上。
“可恶…痛啊…痛啊!主!!用您的圣光斩杀这些渣滓吧!!!”
眼见胜利无望,男人打算同归于尽:一阵令人恶心的腐烂潮湿的肉瘤流动声响起,同时周围一片环形喷出的锁链向信一涌来。
信一将木棍向地上一桶,一根藤藤条遁入地下,又从身前长出,极快地盘旋搭建出一道踏板。
信一踩上去,另一根便搭出新的阶层,最后两根冲上天去,抵挡着铁链。
最后一层阶梯消失,信一在四根藤蔓的掩护下,从空中向那团肉瘤戳下。
十米…
五米…
三米…
“叮叮…”
四藤难敌百链,几根挣脱的链子向毫无防备的信一突去。
“咔”在迎近信一后背的一刹那,白色的冰封推了它们的行动。
链子围成的结界外,京正摸着铁链,放着寒气的手掌被磨得满是鲜血。
“真是…好疼…”但她正笑着,躺在泥土上、汗流顺过发丝流下。
“刹——!!!”
木棍捅入肉瘤,后者立刻炸成肉渣,伴随着男人的叫声附着在各处。
锁链也落了下来,二者一同蒸发着。
世界,清静了。
“信一。”京爬起来,面带微笑地上前,“你…回来了。
“那长彦叔叔他们…“
突然,她在几米外站住了,脸上只有怔然——
那边跪着的信一看向了自己,但那个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
无神,又闪着泪光;无情,又布满血丝。
“难道…”京不敢说下去了,脑海中的那个想法使她也瘫坐在地上。
空气中只剩下哽咽.…
长彦信一无力地躺在地上,面朝天空,渐渐合上了双眼…
“为什么……”他的声音如苍蝇振翅般微弱。
如果有全知全能神明,他应该能回答信一这个问题——
明明四周大火缭绕,为什么?这么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