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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卡琳娜·伊芙丽的行动报告:
对于我所属的骑士团此次没有没经过上层批准也未向上层汇报就唐突进行行动一事我感到非常愧疚,并且我想为只有我一个人能够对此次事件做出报告一事再次表达歉意。
骑士团此次行动参与者算上我与代理团长在内一共十五人,重伤或昏迷三人,出现精神问题七人,包括代理团长在内死亡四人。
凯文前辈以及其从属骑士团下落不明,同时这次事件后,在参与行动的半数人员伤亡退伍后又陆续有骑士上交了脱离骑士团的申请书,目前已经提交审核。
对于骑士团内关于“我马卡琳娜击退了笛师”的消息均为谣言,击败笛师的另有其人,我会在查明后另提交报告。
本次行动地点在本镇西北角的一偏僻木屋中,目前已经提交资料,并且确定了敌人是笛师以及其教徒们,被拐走的孩子们目前依旧下落不明,笛师等人被暂时击退。
目前本人伤势并未痊愈,无法参与后续任务,请谅解。
马卡琳娜报告完毕,等候您的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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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马卡琳娜在经历过与笛师的战斗后的第三天,任务报告已经提交了,此刻的她一人坐在骑士殿堂外的花园中,手中捏着一张纸。
花园里的花虽然已经过了今年的花期,但因为几天前的雨,如今仍有几朵还未凋落,全镇最知名的那位骑士少女坐在石沿上,靠着叶子微微泛黄的大树,金色的长发随着风同花草一同飘动。
但那少女没有如同往日一般穿着骑士盔甲,而是穿着一身便衣,便衣之下缠满了绷带,清澈明亮的碧绿眸子也没有了以往的神采,空洞的望着远方。
她就那副姿态一动不动,连枯黄的树叶落在了她的头上她也丝毫没有察觉,手中握着的那张她还未提交的退团的申请书。
“什么都没能做到...”
她的内心叹息着,同时也遮住了她的双眼双耳,好让她能对周遭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回来的骑士们死的死,疯的疯,一夜之间似乎所有人都把她当做了那个击退了笛师的英雄,无论她如何辩解也都被当成了谦虚,却不明白是那个银色的少女拯救了大家,真相便这样不知消失于何处了。
她的思绪又飘回了那天,那个银色的少女只是看着她,待着一抹微笑对她伸出了手,仅此而已。那个少女什么也没说的走到了林中深处,留下了她。
她没有追上去询问,甚至连那少女姓名也不知道。
而现在的她,却并没有因为活了下来而庆幸。
路过的人们都以一种敬佩的眼神看着马卡琳娜这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同伴的茶余饭后的话题闲也都是她的事迹,她却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依然静默的装作没有看到也没有感受到。
“不愧是马卡琳娜,要我说啊那些混日子还拿工钱的家伙死了就是好事!天天正事不干”
但毫无疑问,每一次这德不配位的“赞叹”传入她的耳中,她的面色都会更阴沉几分。
“如果那个人真的是我就好了...”
她在自责,那些话语就像嵌入肉里的刀子一样,每当那夸赞声响起,刀子便会更深几分,脑子里尽是那时她对爱慕着自己的同僚挥刀的景象...
『是我们的马卡琳娜前辈救了他们!马卡琳娜前辈万岁!』
脑中朝着伙伴挥剑的场景再一次闪过,连同着赞叹一起。
“不要说了...”
...她的牙死死咬着嘴唇,内心已经没了耐力,在这并没有那么多路人的花园抱头痛哭了起来,就像一个小孩子,一个做了错事自责伤心的小孩子。
“我救了谁啊...”
她的泪水顺脸颊滑落在地面上,她忽略了周围嘈杂的声音,身上的伤口带来的痛楚反倒让她产生了一种心安。
每一次回响,就会有一位同僚哭泣的面孔浮现在眼前,最后,在一遍遍的回响中,那个声音也变为了一句令她自己都觉得毛骨悚然且无耻的话语——
“孩子们还是没找到,但要是躺在那里的是我就好了。”
※※※※
幽暗的房间中,盛满了绿色液体的坩埚正于干柴上烧的滋滋响,推门而入的马卡琳娜进门的那一刻就被刺过浓了的香薰味道强的打了个喷嚏。
她揉揉鼻尖走向桌旁,等候着搅着干锅的那位秃了顶大叔忙完手头的工作,目光一如既往地打量着四周的瓶瓶罐罐,因为连个窗子都没有的这个地方也没有其他东西可供欣赏了。
当然,角落里那株扭来扭去会咬人的花除外,马卡琳娜之前因为好奇被那东西咬过,所以也不想理那东西。
秃顶大叔把煮沸的汤倒入陶盆之内,转身看了马卡琳娜一眼
[又来了啊...多的我也不说了,不过尽快振作起来才是最优解哦...]
说罢他便从柜子里提出来一小个包裹,里面有两包药粉,一包是止痛的,一包是安眠的。
柜子里还有很多包裹,上面也都标好了名字,想必也是在等到其他人取药时方便拿才事先准备了吧。
见过来开药的人那么多,像马卡琳娜这种状态的人明天还会不会继续过来这种事他早就养成直觉了,所以早在昨天就将药做了出来。
看着马卡琳娜依旧一言不发,这药铺的老板也没继续说下去,毕竟马卡琳娜想要开的药他每天只会开一次,那点剂量就算眼前的小姑娘真想搞什么危险事出来也至少得攒个一个月。
然而稍加思索后,他还是补充了一句
[每天只能服用一次,记好了]
[...多谢好意,不用担心]
马卡琳娜接过药粉,淡淡说了一声谢谢。
这是她连续第三天来这边取药了,虽然这家药铺的老板一般不开口,但是只要有需求就肯定会给她开药,这是她唯一感激的地方。
在她离开后,这老板才慢悠悠地摇晃着杯中的茶叶,眯着眼望着慢慢远去拄着拐的马卡琳娜,喃喃自语,手中的活也没闲下来,继续搅着坩埚。
[这真可怜啊,明明还是个小孩子却硬要在他人眼里扮出那个模样,我的孙女和她差不多大那时候可是活力四射的呢...]
他似乎陷入了回忆当中,手上的动作停顿了片刻,随即若无其事地接着搅弄,对着那磨牙的植株“嘘”了一声。
马卡琳娜回到了骑士团的宿舍,因为骑士们基本上都辞职了,此刻本就空置了好一阵的骑士团更加冷清了,一路上什么人也见不到,包括哪些负责打理的人也都不见了。
原因很简单,骑士团里最近出事了,又是死人又是疯人,镇上也传开了什么“这个地方会带来厄运”的消息,人们都跑了。
不管怎么说,她现在已经习惯了,反正她或许几天后就不属于骑士团了,所以不论发生什么事情她都毫无波澜。
但那张退出骑士团的申请她还是紧握了好久,还在犹豫不决,她明白一时冲动或许会带来后悔,哪怕情绪再波动,也要等冷静下来再做决定。
但谁能一直理智呢?
走廊上的灯光一反常态的被点亮了,她穿行其中,脚步踏在木板上,发出哒哒哒的轻响,她走过了好几个房间才到达自己居住的房间,推开门后,映入眼帘的是摆放整齐的床铺和桌椅。
床上的被子叠成了豆腐块,衣橱也被整理好了,就连她养的那株绿植也依旧有人在浇水。
此刻正站在窗边,薄薄一层窗帘后面带淡淡一抹微笑的少女,正细心地照料着那朵含苞待放的花蕾。
听到动静,那在沐浴在夕阳光下的少女摆动着白色的连衣裙,朝马卡琳娜,露出了一如既往的笑容:
[欢迎回来,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