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路铺垫平整，明月下的影子被拉的很长。
“月亮，看起来很大呢。”
月亮几乎要越过天空贴到脸上来一样，占据了夜空大半的景色。
李太黑的脚步放的很慢，此刻他的心情就像是品茶一样，用他自己的眼光，细细地去观察波黎维克城。
地面的石砖没有用到水泥，房屋的建造大多都是木制。
夜晚并不是全黑，宵禁也不存在。
面包店、旅馆、店铺、饭店、酒馆都有亮光。
温暖的烛火不屈地燃烧，试图在冰冷的月光下焚烧起一片独属于人的炙热。
但这份温度并不能照向所有人，看似平常的城市一点都不平常。
坐在屋子里的人享受着夜晚的烛光，而在屋外的，除了李太黑这样少有的闲逛外，更多的是在连月光都照不进的阴影中卷缩。
不去看的话是看不见的，不想去看的话是永远都不会去关注的。
那是人，准确说是曾经是人类的东西。
倚靠在屋与屋之间的，抱膝、侧躺的都已经开始远离人的形式。
骸骨之上包裹着一层脱水的皮囊，活着的奇迹。
死掉的也是理所当然。
在李太黑的观察中，甚至是好多“活人”，被“死人”团团围住。
是尸体在呼唤着活人快点加入他们，远离此世间的贫苦？
还是说死掉的同胞，依旧想要用身体当作被子，为尚存于世间的生命保留一丝火种？
李太黑不知道。
李太黑明白的只有事实……
果然人类这种自私生物烂透了的事实。
李太黑低着的头重新抬起，仰望着变化的月色。
赏月的心情被碾的粉碎，冷静的情感被不知名的愤怒所代替。
如果是李太黑曾经的苍蓝星的世界里，肯定不会有这么多死在路边的人吧。
……不，历史上的，曾经有很多。
奴隶制度有过数不清的悲剧。
害死这些人的原因，从来都不是和天空中高挂的月亮一般来自自然的寒冷无情。
而是出自同样为人，却在欲望中诞生的无止境的疯狂。
“有趣，还没有看到像是魔王一样的主线，邪教团也没有眉目，或者说根本不需要这种残酷的设定背景，这个世界人对人的态度本身就是一种过度的残忍……吗？”
怜悯、不甘、愤怒、疑惑，左手握紧成拳，把情感寄托在拳心正中。
没有雷霆劈落，也没有黑夜转昼的奇观。
只是胸口中怀揣的感情全部耗尽。
李太黑重新把拳头松开，在掌心中，奇迹悄然诞生了。
一枚，帝国铜币停留在李太黑的手心中。
从夜晚也还开着的面包店来看，一枚铜币就能买到一条“法棍”，只要给他们每人发一枚铜币，至少，今夜就不会饿死。
通货膨胀？
这种事情李太黑才不会去想。
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谁规定全知的强者就必须要追逐名利？
李太黑不止是金银铜，不仅是货币，只要他肯付出，又有什么物质他是得不到的？
好吃好喝好穿好用，不过在李太黑的一念之间。
他的力量就让他成为了拥有者。
拥有者就必须要继续饥渴，渴求更多的权力，更大的财富吗？
或许人的确需要吧。
因为拥有过多，才更恐惧失去。
李太黑不用，他的全知等于全能的炼金术。
一枚的铜币也是用他的血液转化形成的，而他多出来的血，也来源于艾德琳为他做的那份晚餐。
他无需等待他人授业于渔，渔术即是李太黑本身。
随时可以拥有一切的他，可能再为拥有感到烦恼吗？
就像是财富来源并不是需要幸苦的劳作，也不需要勾心斗角，不需要算计心力。
只是“叮”一声，财富999999999。
不够了再叮一下。
这样来的财富，还需要珍惜吗？
这样获得财富，还会因为财富的获取而感到快乐吗？
李太黑觉得，很快乐。
但是，还有更快乐的。
从白色的月光中，李太黑迈进了小巷中的阴影。
叮咚。
低着头皮骨被声音敲醒，浑浑噩噩不知在梦中死去还是现在还身处梦中的可怜人抬起头来。
明月漏光的一角，点亮了铜的反光。
还有那双同样藏在影子里的眼神，一种释放快乐的眼神。
“送你了。”
不需要理由，也不管是否对方有乞讨的意愿，更不在乎这是不是对他们残存尊严的侮辱。
李太黑对救人这一行为，打心底的感到快乐。
这是他前世无论怎么样都没法做到的事情。
满脑子想着自己明天、明月、明年怎么活下去而烦恼的李太黑，心中有一百一千一万个善意，他都没法放出一丝一毫。
把属于自己的财产用来帮助他人？
别开玩笑了，这样受损的自己不会比被帮助的人更惨？
自身难保要怎么样救人？
不如说你以为的救人，落在他人眼里，又是否成为了一头可以割宰“肥羊”。
那都是李太黑的过去了，现在，他毫无顾虑。
叮咚，叮咚。
一枚又一枚，一个巷子又一个巷子。
苟住不要被人发现？
想个办法开个后宫？
找个机会爬上王位？
一统世界获得最强的力量？
那种事情和他李太黑有什么关系？
能够活在当下，随心而动才是真正的快乐。
他能救人了，而且他想怎么救就怎么救！
我救你与你何干！
在这恶心的中世纪世界里，那些混账的贵族们给不了的，他李太黑来给。
别人嫌脏嫌低贱不想救的人，他来救。
不需要表彰和赞颂，在李太黑的认知中，这不已经成圣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种快乐，这种产生于智慧深处本能的优越感，不比功德无量放生机来的高级？
授人于渔？
那也要明天能活下来再说。
他李太黑就是让这些人活到明日的黎明，他李太黑就要做那个能发光的太阳。
就凭他李太黑是穿越者！
还是个开挂的穿越者！
他李太黑要……
“等等！别发了！求你别发了啊！小哥！”
背后传来呼唤声，急躁奔跑的脚步上下喘息不一。
拍打在李太黑肩膀上的手丝毫没有半点威胁，怀中抱着空无一物竹篮的少年，额头上的汗水和金发上蓄势待落的汗珠合流在一起滴落。
“有什么事吗？我想发钱难道还不行吗？”
“当然不行啊！小哥，你难道不知道帝国律法是不允许弃奴持钱的吗！”
“弃……奴？”
李太黑被震惊到了，他从未向着这个方向去思考。
一路上，他发的铜币他数过，一共74枚。
一个巷子里大约有两三个还活着的人，居然，都是弃奴。
而且这个帝国不允许他们持钱吗？
那么他们要怎么活下去啊！
这不是硬生生要把活人逼死吗？
“小哥，你可能真的是不懂，根据帝国律法，发现弃奴私藏货币，是可以动手将其击杀，随后得到的货币全部由当事人所有的。
你发的根本不是什么善心，是要了他们的命啊！”
李太黑闭口不言，夜晚的黑暗很深，影子也很深，但李太黑额头上因怨念几乎要化作现实的黑线，更是深邃。
“那要怎么做？怎么样才能救他们？”
“小哥你这方面就不用担心了，我看到小哥给他们发钱就带上面包，拿走了他们的铜钱换半块面包，弃奴们命都挺硬的，这样大概能多撑三天不死。”
金发的少年抬起头，脸上满是汗水，汗迹多到快要把那张有着标志性的红痘都要遮住。
这张脸在李太黑看来并不好看，按照所谓的“主角团”定律里，这个少年大概连路人A都算不上，他脸上的青春痘很是扣分。
但少年的笑容很真诚，那份笑容中不掺杂任何的不纯物。
少年打心底的为能遇到李太黑这样的“善人”感到高兴。
“所以，小哥，就和你看到的一样，我带出来的面包已经发完了，你今晚能别继续发钱吗？已经没有更多的面包了。
还有按照价格，我应该还你49铜……”
“不需要，不如说我还有想要从你这里买的东西。”
弃奴，这个词汇在李太黑的脑袋里盘转个不停，一脸苦笑的他向着一点都不帅气的少年伸出右手。
“我要用这笔钱买你的情报，少年，你的名字是什么？”
“盖曼，只是盖曼。”
“我叫李太黑，只是李太黑。”
右手和右手握在一起，盖曼的掌心湿漉漉的。
李太黑对此一点都不在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