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邪教徒最初从哪里出现的，谁都不知道。”
艾德琳左手提着一颗银色的铃铛，时不时地轻轻摇晃，却不会发出一丝响声。
“但当我们注意到的时候，他们已经盘旋在波黎维克城周围了，清剿了很多次都没能彻底剿干净。
他们简直像野草一样，一个接一个的长出来。”
李太黑紧跟在艾德琳身后，左手提着剑鞘，右手一直握住剑柄，一边耳听艾德琳对邪教的介绍，眼神左右探查，维持警戒。
“但光是这样他们顶多只是一些平民和奴隶混合在一起的组织，不会威胁帝国。
问题就出在他们的手段上。”
“手段，你是说那些邪教教徒有匹敌魔法师的力量吗？
像是我这样的‘特别’一点的东西？”
“不，”
艾德琳率先否定了李太黑的说法。
“如果之前他们都能用像你这样的手段，波黎维克城早就被他们攻陷下来了。
不过接近你这样特别的手段，他们的确有。”
“是什么，他们会被称作‘邪教’的手段。”
“吃人。”
艾德琳的唇齿发出挤压的声响，话语是从恶狠狠的啃咬声中漏出来的。
“它们吃了人，身体会长出吃掉部分的肉和异肢，有四条手臂、长出十二条腿，有两颗头……”
“那还真是‘怪物’啊，难道你最初会问我为什么不吃人了？”
走在前方的艾德琳没有回头，李太黑从后方看到她的金发上下晃动猜想她大概是点头表示肯定。
同时也是能将这些全盘托出，至少现在的艾德琳的确有和李太黑合作的意愿。
“吃人的人，的确到了这一步，已经不能算是人，这只是野兽。
但是他们为什么要走上这种邪道，不去学习魔法难道有什么原因吗？”
“魔法？平民是不能学的，魔法是贵族的专属。
而且只说变强途径的话，那些邪教徒们的路线，和曾经千年前的英雄大战很相似。
传说，哥布林还有颅兽人也是通过吞噬我们人类种的同伴来变强的。
大概，它们也是想效仿这种手段吧。”
铃铃铃——
铃铛的摇晃突然停止，清脆的铃声响起。
艾德琳和李太黑已经远离了波黎维克城，在城外行走了大约7里路，停下了脚步。
“剩下的就是找到方向了，他们就在这周围的附近，铃铛不能再用了。如果离的太近会很响，一旦让他们产生警觉逃掉就不好了。”
“没事，虽然没有你那个神奇的铃铛这里好用，但这个距离的话，我的嗅觉就足够分清了。”
李太黑指向东南方，在哪里什么都没有，距离正道有些偏远，表面看上去只是一片长有一些路边杂草的荒地。
“距离200，地下15米，有很浓重的血腥味。”
“……这么准确？”
这个鼻子简直比狗还要灵敏，在艾德琳准备出手之前，李太黑主动向前走去，站到了她的身前。
“我来打头阵，根据我这具身体来说，当肉盾是最好不过了，切割、斩击都应该对我无效。吸引敌方注意就交给我，攻击交给你了，艾德琳。
争取和昨天一样，一击毙命。”
“……好。”
艾德琳闭上了长大的嘴，安慰的话语被她咽了回去。
李太黑又一次用行动来表示他真的想做人类，也想要帮艾德琳的忙。
即使纵身未知的危险之中，而她，本应以诚实为美誉的骑士。
却对少年抱有深深的隐藏。
罪恶感压过了她的心头，但也只有一瞬。
两人来到空地之上，艾德琳抽出腰间的长剑。
就和昨天看见的一样，一道魔法阵出现在了艾德琳的背后。
“雷斯家家传魔剑术式：
四方连斩！”
同时，四道斩击组成的菱形带着风压向地面下压。
原先潜藏在泥土下的木制暗门被吹飞，向下螺旋台阶通向深处的黑暗。
“风，请庇护我们的前进吧。
疾步无声。”
又是一道一环魔法阵的术式，微风缠上了艾德琳与李太黑的脚底，抹去了他们的脚步声。
艾德琳把食指放在唇前，对李太黑比了一个不要发声的手势。
李太黑点头表示确认，拔出腰间的剑率先走向下方。
台阶是螺旋形的，周边也没有光源。
只是数十步眼前成了一片漆黑，但李太黑的嗅觉依旧保持着正确的引导。
前方，就在更前方。
那股和昨天一样恶心的血腥味。
和昨天一样，想要把他变成“材料”的恶徒。
一切的组合就像是游戏一样。
被“召唤”，偶遇“女骑士”同伴，接下来前往“地下城”。
下一步就是要打倒小怪和boss。
按部就班的主角剧本不是吗？
火光。
看不见光明的台阶到此结束。
相似狭隘的密室，相似的由血在地上绘制的魔法阵。
完全一样的黑袍。
只是这次在阵中间的似乎不像是李太黑那样化作一滩银水的怪物，而是看不清原型的肉块和白骨。
李太黑回头看向后方，微弱的火光中，艾德琳已经摆好了架势。
少年不再迷茫，这群家伙，都是这群穿着黑袍的混蛋邪教徒的错。
他们是恶人，是坏人，斩了也不可惜。
都是因为他们，李太黑变成了怪物，这具身体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还真的拥有人类应有的全部功能。
都是他们的错，他们擅自杀害人类，按照艾德琳的说法，他们是吃人的怪物。
不需要留手，不需要留情。
只是，挥动握在掌心的暴力！
铮！
银光双闪。
一点寒芒先行，随后影出剑随。
刺击带走了一个黑袍邪教徒，直接把整个人都钉在了最后方的墙上。
而李太黑本人，更是化作一团银色的长流，从楼梯口，瞬间来到了密室的最深处。
伸长数米的右手，只在一瞬恢复成了原状。
李太黑就像是蜘蛛一样，四肢依附在石墙上，在墙上垂直地摆出了一个侧马步。
所有的邪教徒目光都被他所吸引了。
接下来，应该是他与邪教徒们叮叮当当拼剑术？
不，生死之争哪有闲情玩这套。
作为诱饵的李太黑，他的表演并不是开始，而是谢幕。
“雷斯家家传魔剑术式：”
三道魔法阵，周围的风，全部凝成了那道剑光。
“一方通行。”
暴风，又一次吹起。
碾压，毫无疑问的碾压。
艾德琳的全力一击，没有任何黑袍人能接下。
暴风比火焰还要凶猛，无情的撕裂声和破裂声在地下接二连三响起。
比起昨天，今天的李太黑看的更清楚。
艾德琳的这招魔法，就是台风绞肉机，所有接触到的东西都直接碾碎。
前提是，需要直接接触到。
黑影在李太黑的眼角闪过，钉在墙上的黑袍只剩下了一小块黑布。
白花花的手指比正常的大腿还要粗，三根手指弯曲弹射，企图赶在被卷入艾德琳魔法之前跳向上空。
漏网之鱼。
“哼，想逃？”
剑尖从墙壁中拔出，李太黑对黑袍底下长了三根超粗超长超大的手指并不感到意外，事先艾德琳已经和他说过了，他也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不过，看上去还真是恶心啊。
红色的血液转变成了银色的燃料，心脏的起搏瞬间加速到冒火，李太黑的整个人就像是一台过热的机械，只是弯曲的大腿和小腿，在一秒不到的刹那。
化作了堪比炮弹的推进器。
比刚才的速度还要快，比变成触手的速度还要来的凶猛。
跳向半空中的黑袍人被飞向空中的李太黑拦截。
剑尖狠狠地刺向人体胸膛的中心，李太黑带着他就这么笔直地从地底坠向地面。
黑色的布袍擦出火光，暗藏在底下扭曲的肢节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
哭泣和哀嚎不断，在李太黑听来，这不就是昨天和他一样求饶的声音吗？
但他是不会松手的，他是不会对这群混蛋怜悯的。
就是在昨天，他们对李太黑做的事情，他是不会忘的。
不想成为怪物的他，被强迫变成了怪物。
这份怨恨，绝不会……
剑深深地插入，不可思议的是，即便贯穿了胸膛，流出来的血也没人应有的那么多。
风有点大，吹开了潜藏在黑袍底下的脸。
“你是……”
那是李太黑见过的脸，一样，在黑暗中才会看到的脸。
蹲在角落里，瘦弱等死的他们的脸。
那张原本无神，没有希望的脸上，被泪水和血水混在一起的污水涂满。
血红的牙齿和嘴唇，发出微弱的，即将熄灭生命之火的颤音：
“面包……谢谢……”
瘦弱无助的眼帘，好似看见了足以满足一生的美景一样，带着向上弯曲的笑意合上。
不会再睁开双目的那张脸，竟然能了无牵挂地就此离去。
无声的尸体好似在诉说着他凄惨的一生，在最后的最后，总算做了一件能令他满意的事情。
对唯二对可怜的他，表达善意的人，发自内心地道谢。
“……”
“这算什么？”
剧本？
刀子？
夜晚救活的人，白天变成了死在他剑下的怪物？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的？
艾德琳的错？
我（李太黑）的错？
李太黑松开握住剑柄的手，双手抱住自己的头。
想要嚎叫的他全力长大嘴巴，喉咙中却只漏出了一丝丝枯哑。
无知的愚者，会为他的无知付出代价。
什么都不明白的李太黑，为了什么都不知道罪孽，在他的心头划下了一道无法泯灭的伤痕。
随后，无知的加害者，朝着全知的一步，开始了进化。
【杀死敌人，灵知+1】
无法流泪的黑色眼眸所看到的世界，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