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我希望像我爷爷那样在睡梦中安详地死去，不要像他的乘客们那样惊恐尖叫……
1992年（黑铁时代） 美国某地
他将左手放在《圣经》上，同时举起右手……
“你愿意发誓说实话，全部实话，只有实话吗？”
“我发誓……”
杰夫闭上眼睛，心理默默说：“谎话，全部谎话，只有谎话……”
杰夫睁开眼睛，他身旁坐着被告人，无辜的被告人，无辜的18岁的被告人……
公诉人和证人侃侃而谈，搭配得很默契，他们在作秀，表演给杰夫的委托人看，告诉他应该对这个国家机器感到多么失望……但不得行承认，他们的表演很出色，简直天衣无缝，也不知道这是他们第几次表演这场戏了……
很快，轮到杰夫辩护了，他也知道无论他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任何东西，所以，从某种角度而言，杰夫也加入了演出，而这次也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他加入这样的演出……
自然得仿佛是理所当然的，陪审团一致认定被告人有罪，法官无情地宣布被告人未来十年的人生将在监狱里度过……所幸，这场令人不忍直视的闹剧并没有持续多久……
看着被告人绝望的神情，杰夫的内心并没有起太大波澜，实在是因为他见过太多太多这样的神情，也因此付出过太多太多的情感，现在的他，确实对此已经没剩下什么的情感留给他的这位委托人……
夜晚，疲惫的杰夫直接回到了他自己的公寓，打开了电视……
“在死者的葬礼上，逝者身上置放着食物，食罪者需要把这些食物吃掉，代表除去逝者身上的罪孽……”
“食罪者”，杰夫并没有多讨厌这个媒体给他取的这个名字，但显然媒体没有真正理解他的意图……
杰夫从冰箱取出一罐啤酒，坐到了正对电视机的沙发上……
“咔！”“呲！”他拉开易拉罐。
“咕咚咕咚咕咚……”
“哈！”
杰夫并没有多少时间了，五年，如果运气好的话。他从来就不是什么高尚的人，他帮助过不少极其糟糕的人逃过法律的制裁，毕竟在这座城市里这并不算是什么难事，而杰夫也真的很擅长他的工作。照理说他应该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毕竟他的母亲就是死在劫匪的枪下，将他留给了这个罪恶的世界，但戏谑的是杰夫格外的适应这个罪恶的世界，成为了它的一部分，完美地融入其中，丝毫不显得突兀。他的绝症或许带给了他新的思考，但真正改变他的，还是他妹妹和外甥的离世——他们被杰夫辩护过的一个委托人杀死了，而杰夫甚至还能想起那个委托人面带微笑地对自己说“谢谢你”的场景。而这注定了杰夫这辈子再也得不到平静了，他追求的并不是正义，也不是救赎，而是最纯粹的宣泄……
“警方目前正在积极调查食罪者的真实身份……”
“咔咔咔！”他将易拉罐捏扁。
几乎所有人都希望杰夫死，无论是白道还是黑道，毕竟，他破坏了规矩，而这是不可饶恕的，但从某种角度而言，杰夫本身也是在求死……
在另一日的夜晚，杰夫带着一罐手喷漆，离开了公寓……
1992年（黑铁时代） 美国某地
“第四具尸体在昨天晚上被发现了……”亨利前往布鲁斯的位置通知他说。
“我知道，C•K•肯特，被发现死在自己家中，从楼梯上被推下去摔死的……”布鲁斯说，声音里透露出疲倦。
“哦老天，你有睡过觉了？”亨利首先是感到惊奇，随后注意到了疲惫的布鲁斯。
“这不重要，我找到了被害人之间的联系了！是斯旺和摩根律师事务所！”布鲁斯兴奋地说，
“斯旺和摩根律师事务所？那不是这次……”亨利问。
“没错！并且我已经锁定到了一个嫌疑人……”布鲁斯说，侧过身递给亨利一份资料。
“杰夫•豪森？”亨利接过资料，仔细翻看……
“嘟嘟！嘟嘟！嘟嘟！”
亨利的电话突然在这时响了起来。
亨利放下资料，离开去接这个电话……
“喂？”亨利开口问。
“是我，把它搞定。”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命令道。
“我明白了……”亨利说，声音里透着忧虑。
1992年（黑铁时代） 美国某地
杰夫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停尸房里，他的心脏被一枚11.43毫米口径的子弹贯穿，而在离停尸房不远处的酒吧，一群警察正在举办庆功宴，热闹得就像是圣诞节一样……
在停尸房里，杰夫的皮肤呈现出苍白色，这个闹得沸沸扬扬不可一世的连环杀手，现在也只不过就是一具皮囊而已。他就这么躺在冰冷的金属验尸台上，散发着恶臭的腐烂气味……
在酒吧里，警察们满脸喜悦，酒杯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溅出金黄的啤酒，把亨利•莫里森奉为了英雄。亨利就这么被举着酒杯的众人簇拥着，身上散发着浓浓的酒气……
布鲁斯•林奇井没有去参加庆功宴，他待在自己的家中，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布鲁斯的妻子瑞秋女儿凯拉目前正在娘家，所以现在这个家里就只剩下布鲁斯一个人。如果说以他来到这个城市的目的来看，那么他确实达成了，他很快就要被任命为警长了，但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布鲁斯仍然在翻看案卷，尽管他不可能再从中发现任何新的东西，他希望沉浸在案件里，逃避一个他完全也不想去面对的问题。他的搭档亨利的所做所为，根本不应该是一个警察做出来的，布鲁斯很清楚，以亨利当时所面临的情况，他明明能够选择逮捕杰夫，可亨利却还是选择了直接击毙他，亨利因此被奉为了一个英雄，究竟什么才是对的？
布鲁斯开始思考起警察与这个所谓的食罪者的区别来，思考程序正义与结果正义的关系，尽管司法制度是做不到完美，但唯有通过正当的程序才能追求正当的正义，如果离开了正当的程序，那么我们追求的正义最终只有可能会带来不义。布鲁斯在这座城市已经待得足够久了，久到足够知道这是一座对僭主、寡头和暴民而言完美的城市。布鲁斯又想到了发生在洛杉矶的暴动，那么在这座城市是否又会发生同样的罪恶？而就当这座城市最需要正义的时候，我们甚至连程序正义都还没有完全地遵循，那么我们又是否能实现结果正义？
布鲁斯最终放下了案卷，来到了窗边，手里紧握着警徽，孤寂地看向窗外，窗外是漆黑的夜色，宁静却又燥动着，而窗玻璃上映出布鲁斯的身影，他依旧穿着那身警服，已经不能称得上是整洁干净了，而在他的脸庞上，几乎就直接写下了憔悴与疲倦。布鲁斯看着玻璃上映出的自己，他对这个自己感到了陌生，他的手渐渐松开，警徽掉到了地板上，至少它掉落后装在地板上的声音也还算清脆。布鲁斯拉上窗帘，捡起警徽，打算走出自己的房间。
“嘟嘟！嘟嘟！嘟嘟！”
“喂？”布鲁斯接起电话。
“布鲁斯，又出现尸体，是模仿犯……”亨利在电话另一头说。
“……”布鲁斯沉默了。
1992年（黑铁时代） 美国某地
亨利喝了不少的酒，基本处理不了任何事情，同样的还有大半个警局。亨利拿出一包烟，点上一根，深深地吸了一口，又缓缓地吐了出来，吐出了一个烟圈。
“你想到过会出现这种情况，不是吗？”亨利问，烟味掩盖了他身上的酒气。
“是的。”布鲁斯回答说。
“这将只会是一个开始。”亨利说。
布鲁斯并没有说话，默默地看着现场。
受害者叫戴维德•阿奇，当地著名的富豪，当他开着他的豪车驶过街道时遭三角钉爆胎，身中数枪死亡，他胸口直接被刀刻下了“sin”的字样……
显然杰夫的行为引发了一系列后果，包括激励了一批极端的激进分子，他们拿起了枪，将枪口指向他们厌恶的人，并自诩为正义。布鲁斯担心的事正在发展为事实，他再一次地握紧了警徽……
杰夫静静地躺在停尸房里，躺在冰冷的金属验尸台上，他得到了永久的平静，并且留下了难以抚平的混乱。显然，食罪者并没有除去任何人身上的罪孽，相反，他揭露了所有人的罪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