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醒着,还是在睡着?
羽渊已经无法确定这个问题,很长一段时间过去了,她的身体还一直在剧痛当中,时不时还会有骨骼破碎重组的声音,不过在她印象中,她摔到了一片水上,然后她就失去了意识。
再一次“醒来”,她就到了海边。
如果还能算是醒过来的话。她是考古学家,但她知道,哪些可以碰,哪些碰了会付出代价,从来不会做出超出自己能力的事情,但是这一次,她好像栽了。
希望不是幻觉,她听说过,人死前的一瞬间,往往会产生万千幻想,让人误以为,那一瞬间就是永恒。
这里有电视,有仅限于一个城市一个乡镇使用的局部网络和能够跨国区使用的通讯系统,但是没有任何和航空有关的知识……他们利用了什么手段,对羽渊来说一直是个谜题。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敢于收留她,甚至敢于让她学习“知识”,在对她一概不知的前提下。
她知道了很多东西,做了很多怪异的梦——她有系统的学习过控梦法,但她不敢去深入考究,也不敢对梦境做出任何干涉,只能静静的等候着自己的醒来。
很多东西,她都有所知晓,很多东西,她都必须知晓。
伊比利亚,一个很奇怪的地方,这里似乎有着极高的科技,但是又在某些地方不经意的显露出一点蒸汽朋克的味道。
羽渊是这样定义的,就好像她现在在的这个书房,左侧书架上有消除金属应力和金属疲劳的方法,但是另一边却详细的标注着怎么去制作一台蒸汽机……
走神,发呆,这些在旧身上从未出现的问题,却时有发生。
创伤性癔症?亦或是神经受损?还是自我认知障碍?她不清楚,但她必须想办法抑制,不论是使用药物还是直接进行手术。就算不是现在,也不能拖太久。
“孩子,先别看书了,过来吃饭。”一个仿佛砂纸磨擦的妇人声音呼唤着羽渊,如果是普通人的话,这时候估计都得汗毛倒竖。
但是,羽渊是何许人也,她不仅没有任何的异常感,甚至还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羽毛笔,顺带拧紧了墨水瓶。她寄宿在这里已经四个月了,倒不如说,她除了留在这里之外没有别的办法。谁让她穿越的时候只带了满级的语言理解能力却没有带上语言能力呢。
不知道幸运还是不幸,她从一开始就被要求不要说话,这个村庄被“诅咒”了,因为这个诅咒,大部分的人都选择自行搬出村庄,可是,谁也不知道,离开的人到底去哪里了,到最后,剩下的人也只能是在这个小镇等待着审判官的到来,希望他们能够有一个合适的解决方案。
这个小屋被划分成了不少个区块,但是它的总面积也就只有二百多平方米,在她占领了一个区块之后,再加上原本就有的书架和一个很久没用过的手术台,它就变得格外拥挤—不知为何,房东夫妇总是分房而居,不过却没有发现他们的感情有哪里不好,甚至还会在餐桌上开夫妻笑话,不过因为羽渊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缘故,她总是无法理解其中的一些笑点。
如果换做其他的国度,这样一个危险的小镇,有一个外来者在这里久居是很奇怪的事情,可是这里是伊比利亚,最危险也是最闭锁的国度之一,甚至要比处于群山之中的雪境更加难以触碰,在这样的前提下,如果有什么人触及到了自己不该触碰的东西,来到这里寻求隔离,也是可以的。自然而然地,小镇的居民也对羽渊这个外来者没有多少恶意,她也就尽可能地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去回馈他们。
羽渊至今都没有想明白,她为什么会死在蹦极绳上,又为什么会转生到这里,但是这些早就可以不去考虑了,如何苟出新手村,才是她最应该考虑的问题。
这只是一个小平房,也不可能有楼梯,所谓的出来吃饭,真的就是出来就可以吃饭,但是所谓的饭,也只是被烘干之后拍成了粉末状的鱼类和块茎,这是对现代人来讲相当难以下咽的食物,可是房东夫妇说通过这种进食方式可以很有效的抑制“侵蚀”的速度,至少他们受到侵蚀的效果减弱了将近一半。
可是那些鱼类……伊比利亚人相信海洋是万物的起源,也是万物的终焉,所有人的尸体都要回归大海,那些海鱼是她钓起来的,她自然知道这些鱼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可是,这同样是抉择的一环,如果用前世做无良kp的经验来看的话,她怕不是每次吃饭都要过一次sc。
在她来的这四个月里,无数次看见房东夫妇身上长出触手,然后他们一脸淡定的用酒精灯杀毒过的餐刀将它们挖出来封进碳盒里。房东夫妇身上的皮肤在这四个月里几乎都换了一遍新,但是她却不知为何没有受到这种影响,不过羽渊总觉得,这可能不是什么好事……
“这触手,就跟传闻中血魔大君的造物一样……我们只能缓解,无法根除,天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怪物施加的影响……”房东曾经是一位医生,他的太太同样也是,他们自称是来自乌萨斯的外乡人,停留在这里是因为这种触手,当然,不是为了根治,而是防止自己成为新的传染源。他说的这句话已经重复了数十次,但是每一遍的语气都要比之前更加平淡,更加的坦然。
羽渊不能去安慰他,因为房东警告过她,姓名是一种联系,语言也是一种联系,文字同样是一种联系,最安全的办法就是像信徒与神灵一般,仅仅接受“信徒”的好意,如果有余力的话,在发生非直接接触的前提下帮助对方,这样就足够了。当然,她也可以通过手语表达自己的想法。
书房海边稻田卧室活动区域就现在这四点,而在这样的日子里,她靠着书房里的书,自学了数个国家的风俗礼仪以及一些基础的机械学和医学,他从从中受益颇多,除了依然没法开口这一点让人不满以外。
她很早之前就表达出了要离开的欲望,而这时就是最好的表述时机。
“我得走了。”羽渊用通用手语表达了她的想法,手语竟然成为她前世掌握的唯一有用的能力,其他无论是物理学还是生物学都已然超出她的认知范畴,自然也谈不上用途。
“你吃我们的,喝我们的,该告诉我们你到底是怎么免疫这些的了!”房东太太突然暴起,将羽渊的头硬按在了桌子上,迸发出沉闷的响声。
羽渊没有任何动作,在这个姿势下,她依然有发力的空间,纵使眼冒金星,她眼角的余光也能够看见房东手中悄然举起的银质餐刀,而这餐刀对准的对象不是她。
刺拉—
房东手中的餐刀划破衣物,在他妻子的背后剜下一块血肉。
一块已经探出触手的血肉。还未等他落地,房东便以铅盒将其收起,而房东太太也收起了手。这触手可以操控人的意志,而在强烈的刺激之下,它便会改变宿主原有的行为模式。无论房东太太是有心还是无意,这样之下,便不可以追究了。
“说句实在话,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已经足够支付你的住宿了。作为对刚才事情的补偿,我可以请一位天灾信使过来,将你带到最近的移动城邦。”房东的声音中确实有了一丝解脱的意味。
“最好还是不要让别人处于风险之中。”羽渊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她很容易制服隔离焚烧,但天灾信使根本无法这样做。他们的身份是需要向各个国家报备的每一位天灾信使,都是这片大陆上重要的力量,直接决定着一个城邦的存亡,换而言之,他们自己对国家来说的可能优先级要高过一个城市。
“他三天之后就会到达这里,为了应对之前的灾害,他配备了矿区级的隔离服,如果只使用一次的话,应该够保护他自己了。”隔离服能且仅能保护一个人,并且价格高昂,并且,让天灾信使改变巡视路线,也是一份很大的人情,谁也不知道房东为此付出了什么。
房东太太伸出了手,却在犹豫几秒之后,又缓缓放下。
她看上去是想摸羽渊的头,但以往的四个月中,任何肢体接触都没有发生过,防止传染,医生很擅长这个,虽然她知道,羽渊不会在意这个。
紫色的光芒缓缓进入房东太太的背部,那是医疗类的源石技艺,也可以理解为她独有的法术,但这种法术如果长期超频使用,体内会生成结石般的源石,而这也会让生命大幅缩短。
正常人仅仅只是被源石制品划伤,就会感染上源石病这种可怕的不治之症,它会不断的增强你的源石技艺,并将你的生命力榨取淬炼成源石。本质上也就是一种透支未来的生命换取力量的方法罢了。
可惜两者相交,她只能选择死的更慢的方法。毕竟这个村子已经没救了,只能依靠房东夫妇苟延残喘。
羽渊可以看的出来,死亡对他们也许也是一种解脱,可是他们连死都不敢,死了,那些可怕的触手就会变成独立的个体,没有人希望自己的尸体能够袭击其他人,并且还会增殖出一堆触手。
“医生!医生!快把它弄出来,快把它弄出来!”粗暴的敲门声,粗鲁的大喊,这种情况随时可能出现,这次还算是幸运,只是影响了他们的晚餐。而对方的敲门声也比以往的重的多,说明还存在相当程度的理智,也就是说,情况不算很严重,按其他居民的性格不应该这么快就来找他。
房东升起了一丝警惕心,可在他贴上门上猫眼玻璃的那一瞬间,这本应该坚固的玻璃,却应声破碎,这个动作没有保住他的生命,甚至连瞳孔都没有机会收缩。
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身躯燃起银白色的火焰。虽然羽渊这四个月已经见到了不少诡异事件,但真正见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她面前死去还是第一次。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所谓的源石病晚期有多么恐怖,那是在全身都烧成灰烬的前提下,还会留有三四千克的黑色石头,那是与体内组织结合生成的源石衍生物,每个源石病晚期的患者,都可以理解成在体内注满了石子的正常人。痛苦不堪,压迫脏器,但是他们必须活着,为了不给其他人带来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