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回过神来时,窗外的天空已经掀起一片赤红。
我坐办公桌上,仔细查阅着各个社团交上来的经费申请。并给它们一一盖上了学生会特有的红章——按理来说,这本应该是会长负责的,但她今天似乎请假了,所以只好由我这个副会长代劳。
时间就这么慢慢流逝着,学生会室内外显得格外安静,大概是学生都回家了的缘故吧。
一抹霞红斜印在申请表的一角。
还好,我做得还算认真,所以很快就签完了最后一张申请。放下笔,一股常有的疲惫感随即便占据了我的神经。我像只树懒一样高举双手缓缓地伸了个懒腰,而后再次将目光望着本应熟识的学生会办公室。
似乎很久没有这样了,像这样静静的看着我们的会室:比起往常来来往往匆匆忙忙的样子,今天只剩下我的里面,就像是语文课上老师经常说的那样多了几分“静态美”。犹如胭脂般的晚霞斜照进原本气氛散漫的室内,花白的墙,摆在角落为了应付校领导的绿景......等等,这些零零散散的物件仿佛都为了迎接这自然的馈赠,都在自己的身上染上对方的颜色,又或是在石英地板上印下若有若无的淡影。而耳边又像是示演交响曲,窗外“沙沙”的蝉鸣,还有背后中世纪摆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这本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音调,但合奏一同,却意外地浪漫。
不过,美景确实既美又幻,但时间却不会因此停留。
那....回家吧。
这么想着,在会长的椅子上又坐了一会,而后,立刻站起身,拿起放在地上的书包,检查完所有用电器都关闭之后,就这样离开了会室。
呼,仔细想来,这几天都过得无比单调,基本都是重复着家,教室,学生会办公室这样的三点一线。尽管今日见到了非同往日的景色,但只要以后在会室多呆一会应该还会看到的吧?因此,心中还是期盼着如果什么时候能有新颖点的东西出现就好了.....不,还是算了吧。既像是已经思起梅蝶又悄然落下。毕竟邂逅这种东西果然还是得在地下城中寻找才会真切啊,更何况我也不再是当初那只只会主动扑向尾焰,结果弄得自己残肢又狼狈的飞蛾了。
就像是“懂得”与“非懂得”之间的差距。
不过,明明身为学生会副会长,下楼时却想着这些那些的我果然很奇怪啊。
金属的敲击声,传球时的叫喊声,还有管旋乐社吹奏的旋律声——理所当然的这些声音都没有。当我走到操场时,四周除了一些准备回家的教师就没有其他样子的人了。果然,本就不应该抱有期望的。我这么想着,继续走着,肆意的风吹拂着,校园那头的银杏树不断发出“苏沙苏沙”的响声。
风似乎忽然间变大了,一阵风向我扑面而来,吹得我有些茫然,我下意识用手挡了一下,眼睛微合,头皮以上的组织则像是被拉动似的向后偏扯。
在原地等待了一会,风声才逐渐减小,我放下手臂,轻呼了一口气。
总算找到了自己的自行车,但似乎是因为风大还是被碰到什么的,在停车场一排整齐向右倒去的单车堆中,他被压在了最底下。
说真的,以我这个站在单车前方俯视的视角看去,要不是看到了前几天我那可爱的妹妹挂在我车头的那只小熊吊坠,纵观全局,再加上临近夜晚时分,光线本就不够充足,还真有点眼花缭乱的味道。
——所以到底是那个冒失鬼,不仅把单车弄倒一片,还不马上扶起来的,要是被我抓到,我铁定没他好果子吃
不过,这都只是些后话了。
反正明天也会有人来处理,那位校工?不知明天当他看到这副景象的时候会怎么做呢,大概又会像以前那样跑到校长面前去告状吧.....这完全是长不大的孩子的常惯作风嘛。
嗯?是说我吗?我无所谓啊,毕竟这不是我该管的东西,职位的所附赠的权利就那么点,要做的是还那么多,每天光是处理自己那份的事宜和作业就累得够呛,哪还有闲心去管别人干的怎么样,你说是吧?
更何况,今天迫于同事的压力,工作量整整翻了一倍,直到现在才下班,从某种角度上这也算敬业吧?
所以,就当是奖励自己,今天还是先回家吧。不去多管别人管的事,反正我又不是八幡他们认为的烂好人,这样也没关系吧?
不过所幸自行车被压得不算太结实。把车从一车一墙之间拉出来,又将它扶好,为了确定还能不能开,我还朝踏板踩了两脚。嗯,还能转,也不算太悲惨。
但由于学校方面有明文规定,无论任何时候,校园范围内一律不准出现有学生骑着交通工具横冲直撞的现象,如有发现,一律记过处理。
所以,明白了吧?我并不是不想尝试一次开宝马的机会,而是职务受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过,既然都已经放学了,应该不会有哪个憨憨会闲到举报我吧?
无法否认,当时的我确实是这么想的,存在着一丝侥幸心理。然而,现实不能说十分残酷,毕竟人还没死,确切的说,更应该用戏剧性来形容。就在我做贼心虚,向四处环望的时候,眼睛却突然和不远处挂在墙上的摄像头对上了视线。
“呵呵...”
我不禁干笑两声。
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吗?
人只会在需要的时候,才会发现原本发现不了的东西...莫名的有点哲学的味道。
不过,或许正因如此,我反而觉得轻松了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正是因为被他人所注视着,人才无法做出出格的事
但旁观者也可以成为恶龙...这种事例却也不少...切,没意思
推着自行车走出停车场,不久,便通过校门来到了外界的世界。
或许是正值六点左右下班高峰期的缘故,不算宽的人行道上,人来人往,眼前的景象也是,站在两棵红枫树之间的我,看着这一切,在落红纷纷中通过过道,穿入人流,宛若落入人海,低声叹气,喧杂声响,近在耳边。
推着自行车,跟着向前,步覆不停,步覆不断,远近声响,依旧萦绕。
从口袋中拿出手机,插上耳机后,戴在耳边。
算是学生会干部的特权,我们这群人是允许带手机的。但理所应当的,不可以上课玩手机就是了。
耳机中播放着的是一首有着“东国”近代风格的纯音乐,名叫《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曲调不算热烈,但也不算平滑,只是到了高潮的时候,震撼容易让我失去听觉,但那也是最享受的时候。
继续走着,宛若周围下起了小雪,但却无法看清。大概是过于疲惫了吧,光是眨了两下眼睛,眼前就隐约产生了幻觉。不过真要说起来,这座位于热带地区的大城市,我也算呆了十几年,但对我来说却像是某种出不去的囚笼,从未出去过,也从未见过什么。可话虽如此,并非是我没有机会出去闯闯,确切的说,相反,我那两位活宝一般的爸妈其实每年都说带我出去走走,只是我不想去罢了。不,或许因为是他们想带我去,所以我才不想去。“不想在旅游期间成为她俩的电灯泡”?大概也有这个原因,毕竟大人的世界我什么也不懂。
但这都无所谓了。
现在他们不在这里,我看不见他们,不用管他们在那边是否过得还好,唯一维系着的纽带也仅有月初那通询问“生活费是否够用”或者“生活费什么时候到账”的电话。什么时候就连说话都变得惜字如金,如此廉价了。
但这都无所谓了。
继续走着,暴雪还未来临,却也难以前行,人群太过吵杂,越过耳机的话语,令人心生不悦,但也没办法,个体的力量始终是弱小的。所以,万人的正义到底又是什么?
继续走着,此时已然失去听觉,雪似乎下得更大了,风在我的身上吹拂着,无法前行。但始终是没见过雪的人,没法想象,到底是种怎样的滋味。索性睁开眼,泛着橙黄的天空再次染上我的眼角,人来人往的街景也逐渐浮现。
最终,落幕。
才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停下了脚步。
耳机换曲的空隙,现实的冲击卷土重来,这反而是一种对沉溺于虚幻世界者的惩罚。
但这都,无所谓了。
没有人会喜欢现实,也没有人会喜欢幻想。
仅是因为这是人,才所以然。
所以,还是赶快回家吧。
推着自行车,明知道没有人等我,但也应该回去了。
于是,就这样,唱片被翻到了B面,明知道这只不过是把这首曲子又听一遍。
但却,有所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