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好痛。
头痛得像要炸开一样,胳膊痛得就像要炸开一样。全身上下就像正在被人拿锯子一点点锯开一样
带着这样的感觉,我低下头,呆呆地盯着自己的双手。
这双手上已经没有多少能被称得上皮肤的东西了,大块粉红色的肌肉裸露在空气中,断掉的手筋与血管就像是棉线一样无力地垂在已经开始发臭的骨头上。
“华耶!小心后边!”
什么?
一个稚嫩的女声将我从强烈的剧痛拉了出来,突然,我感到身后袭来了一阵热浪。我急忙转过身,一个巨大的火球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之中。
火球上带着粉色的光晕,光晕带着灼人的热气扑到了我的脸上。火球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眼睛一样,注视着命不久矣的我。
我要死了吗?
在我二十一岁的人生中,我第一次产生了这个念头。
我心里很清楚,这一次,我恐怕是逃不掉的了,而且就算我有什么办法躲开这个火球,这个火球的主人也还能继续用一千种一百种更加残忍的方法将我和我的伙伴活活折磨死。
因为他是魔王,我是勇者,而这一次,勇者注定要倒在魔王的面前。
“真是个差劲的故事啊。”
我闭上眼睛,准备迎接自己的宿命。
突然,我感到一阵巨大的力量从身后将我拉了过去,这猝不及防的巨力仿佛令我的五脏六腑撞在了一起。待我跌落到地上后,我的胃部突然开始翻滚起来。我用双手撑住地,开始剧烈地呕吐着。
我从口中吐出了大量粘稠的黄水,其中还夹杂着像是内脏碎片的东西。
“为什么要救我,艾萨克?难道你还没意识到吗?”
我低着头,用生平最窝囊的声音说道。
“我们赢不了了。”
“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问了我同样的问题。”
身后的女孩绕过我,走到了我的面前。
“当时你的回答实在的傻得离谱,以至于我至今都没能忘记那个荒唐的答案呢。”
女孩背对着我,她穿着深蓝色的连衣裙,带着蕾丝边的裙子上尽是破洞,破洞下是她雪白的肌肤,亦或是深得足以看见骨头的伤口。
“我还记得啊,在你像个冲动的傻瓜一样把我从救下来以后,我向你问了一样的傻问题,那时,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女孩一边说着一边张开了自己纤细的手,在我面前,在这个我们绝对无法战胜的敌人面前,在这个血流成河,尸叠成山的猩红色地狱中,女孩用自己的身体为我张开了一面一击即碎的盾。
突然,一支黑色的长枪突然向我们飞来,但女孩却并没有闪开的意思,她坚定的站在我面前,用双手为我打开了一面屏障。
“扑哧。”
没有任何悬念的,黑色的长枪穿过了女孩的身子,红色的血开始从女孩的胸口处往下留着,女孩的身体开始颤抖,但她仍在拼命支撑着这具残破不堪的躯壳,她用尽最后的力气转过头,看向了我。
在那一瞬间,我清楚地看到,女孩笑了,她在生命的最后一瞬间笑了,平时如同冰霜一样面无表情的她在心脏停止的前一秒,露出了一个美丽的,令万物黯然失色的笑。
“不知道。”
她淡金色的卷发在风中散开,就像是蒲公英开花时,将种子撒向天空时的景象。
这时,长枪的主人在另一端举起了自己的武器,女孩的身体伴随着他的用力一点点离开了地面。
待女孩的身体完全离地以后,被扎在枪头的她像垃圾一样被长枪的主人随意甩到了一边,她的血在空中飞散开来,画出了一道并不优美的弧线。
“轮到你了。”
一个无比熟悉的低沉声音在耳边响起。
是的轮到我了,女孩的死并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
该来的,依然会来。
这不是小说,我也不是什么总能在故事结尾反败为胜的主角。
“但愿不会很痛。”
我轻声说道。
伴随着耳旁的风声,黑色长枪刺穿了我的胸膛。
我躺倒在了地上,原本已经模糊的意识开始一点点流逝。
“相比起艾萨克所做的一切,我这个所谓的勇者,还真是窝囊的可以啊。”我看着逐渐变黑的天空,自嘲一般地说道。
据说,人在死前会像电影一样回放自己一生中曾经经历过的事情,据说这也是神的恩赐,神想让那些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灵魂在消散之前能再感受一遍这个世界的美好。
曾经,我对类似的说法一直嗤之以鼻,我认为这不过是无聊的谣言罢了。
但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一生中经历的事情,就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回放着。
银发的女孩,与艾萨克的相遇,这一辈子的得与失,笑与泪,痛苦与愉悦,一切,一切的一切全部都在我的眼前一一闪过。
“再见。”
那个低沉的声音再一次在耳边响起,我知道,自己的时间快到了。
“再见。”
我闭上了眼睛,沉浸在自己的过去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