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卢比昂,夜晚的森林里。
空地上立着一个火堆,火上架着一条切好的鹿腿。火旁,奈奥一个人靠着树坐着想事情。
他这个状态已经持续三天了。那天,闪电军的封印之石被攻陷,同时金衣圣骑托米战死,凯瑟琳受伤,营地里和兽人战斗的部队生死未知,现在骷髅王的雪龙军和闪电军都聚集在这个国家,阿卢比昂势必要被战火笼罩。事实上,这附近现在就已经能看到破损的城镇,或者人和动物的尸体了,让人不难想象这个国家现在的状态。
但是这些,都不是奈奥现在所在意的。
塞特不见了,被时空乱流吸到异世界了。那是什么样的世界?塞特会不会遭遇危险?他还能回到这个世界吗?这些问题的答案奈奥都不知道。如果自己能更果断一些,结果是不是会不一样呢?答案似乎是肯定的。但是,到底要下怎样的决心才能出手参战呢?
他是拉比斯,是烈焰之虎,是地狱火军的主将,是五十年前让魔法界和人类王国无数人闻风丧胆的人,是和海兰德还有艾米丽雅一起叱咤风云的人,同时也是焚化掉无数生命的人。紫灵祝福的保护中,他终于能压制住身体里地狱火种的侵蚀,克服自己杀戮和烧尽的欲望。那天,他悄悄离开了把他从北方护法的冰棺中救出来的查克,没有去复活自己的王,甚至也没有去召唤自己心爱的部下,而是想安静的开始新的生活。摆脱了诅咒的他,平时经营着自己的铁匠店,偶尔也会以影子商人的身份去寻求一下刺激,就这么度过了开心的两年。这两年里,塞特是他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
骷髅王奥莱西姆的重生让他感到恐惧,这不只是因为他灵魂深处重新浮现的契约,还有此刻现实的破碎:他应该选择哪一个身份?是帮助塞特他们一起对抗骷髅王可怕的军队,还是重新拾起烈焰之虎的称号,对这个世界发动浩劫?一个是死亡,另一个却是他死也不想再做一次的,所以奈奥开始逃避,他没有回应骷髅王的召唤,也没有去地狱火军的封印之石。他希望就算只是现在,能让他做一个旁观者,一个局外人。
但是战争就这么在眼前发生了,就算他一直在欺骗自己,雪龙的咆哮还是宣告了这个事实。奈奥选择直到无可奈何的时候才发动魔法,于是他收获了最坏的结果:自己现在最好的朋友失踪了,而之前最好的朋友——冰冷之龙海兰德——则认出了他。
到底应该做什么?到底应该选择什么?没有答案。
奈奥仰头靠着树干。
其实雷顿将军是知道自己身份的,但是他似乎相信自己会做出正确的选择。这么想起来,卡修估计也看到自己的火焰了,但是他还帮自己说话。当时救爱薇的时候留下了很多痕迹,魔法界的那些老家伙估计或多或少都会注意到吧……对了,爱薇……
奈奥感觉自己的心跳了一下,爱薇的声音仿佛再次传入耳中:
“我呢,想用我的心,交换你的心。我想用我的爱,来换取你的真实。在这个面具的后面,不是萨多拉克,也不是奈奥。那里到底是谁呢?”
“你是谁?你做过什么?你为什么要藏起你的面容和魔法?你到底在担心什么?我都想知道。只有这样,我才能真的站在你身边。我不想让这些秘密成为挡在我们之间的墙,我不想让我的感情像北方护法一样孤单凋零。因为,我喜欢你。”
奈奥无力的摇头,低声说:
“怎么可能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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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传来,不像是动物的。声音很轻,但是一点也不乱,在这个战火四起的环境中完全感觉不到惊慌:看来声音的主人不会是寻常之辈。奈奥直接站起,低声问:“什么人?”
脚步声停了两秒,然后再次响起。不一会,一个少女出现在奈奥眼前,栗色的马尾,姣好的容颜,略显瘦弱的身材,大约十八九岁的年纪,穿着一身少见但是很轻便的衣服。整个打扮散发着一股清新的味道,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
看对方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也没有武器,奈奥的警惕心就放松了一点。“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种地方?”他问。
少女没有回答,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奈奥,好像在估计这个人能不能信任,然后反问道:“你有没有见到两个女孩,一个穿着蓝白色的连衣裙,大概这么高,头发是白色的,梳成一个球,有一根发簪插在这里。另一个也是白色的头发,穿着黑色的衣服,大概这么高,发型是马尾,这里有虎牙。”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声音不大,但是却描述的很详细。
“哦,看来是和亲人走散了。”奈奥心想,于是他的警惕心又放松了几分。“没有看到,”他照实回答,“不过这附近现在很危险,我看到很多人翻过那座山,朝着尤拉西亚的方向逃去了。”
少女顺着奈奥的目光看向远处一片不高的山脉,思索了好久,然后才转过头,行了一礼:“谢谢。”然后转身离去,却是向相反方向去了。奈奥非常惊讶,心想:“这人真是不怕死啊?”不过还是善意的提醒了一下:“附近真的很危险,兽人基本上见人就杀,空中还有巡逻的。现在通往都城的路上几乎没有安全的村镇了,你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少女冷冰冰的打断了:“不需要你来担心。”奈奥发现自己在自讨没趣,就没再说下去。这时候,一阵轻微的咕咕声传来,少女停下脚步,侧过头看向奈奥,白皙的脸颊透出一丝红色。
“恩?”奈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了自己正在烤的鹿肉。
“要来吃点吗?”他问。
少女的脸更红了。
“恩……”她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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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奥坐下来继续烤鹿肉,少女也不过来,找了稍远的一棵树下坐下来。她抱着双腿,头埋在膝盖里,似乎是累了,或是在想事情。偶尔会有肚子叫的声音传出来,每到这种时候,少女就会用手抚摸着肚子,然后抬起头,看一眼火上烤着的鹿肉。
“你不过来吗?”奈奥问。
少女摇摇头,没有说话。
奈奥没有再问,过了一小会,鹿肉烤好了。虽然手边没有任何调料,奈奥烤肉的水平相比锻造来说也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四溢的香气还是让饥肠辘辘的两个人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奈奥切下来一大块儿,走到少女面前,递了过去。
“谢谢。”少女小声说,用双手接过肉,却没有站起。
“恩?这人结婚了?”奈奥注意到对方左手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金色的戒指。少女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锋利起来,眉间带着怒容,一下子把左手收到了胸前。
奈奥发现自己又是自讨没趣,于是决定换个话题:“你要不要坐过去一点,夜里很冷,在火旁边会比较……”
“不用了,”话语第二次被打断,少女的目光移向火堆,她的瞳孔中倒映着跳跃的火光,她的声音带着恨意,“我讨厌火。那是会带来悲伤的东西,是不祥的东西。”
第三次自讨没趣。奈奥转身离开,虽然他也很厌恶自己的火焰,但是被说的这么直接还是让人很不爽。他已经不想和这个少女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