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规夜啼,东方初白。
朦朦胧胧的晨曦冲破地平线,刺骨的微风卷起落叶,倒转着翩飞。
一人一灯的剪影蓦地出现在了星空之下。
无边落木,萧萧而下,一条山路径直扑来,尔后,那人就这样走了进去。
山路的尽头,有一座古刹,缩在山崖之间,青瓦犹存,朱漆复白,看来也正和来时路上树木的黄叶一样,已到了将近凋落的时候。
那两扇朱漆大门,看来有一段时日没有打开过了,门上的铜环早已携上绿锈剥落。
高墙内早已没了僧侣的敲钟颂佛之音,只有在秋初夏末,才偶然会传出寒蝉凄切、蟋蟀哀鸣,却更衬出了这宅院的寂寞与萧素。
“谁!”
当她踏上石阶时,门内突然传来一声厉吼。
尔后,突然间,人已出现——十八个黑衣人。
“这里便是暗盟总舵吗?”合德声音冷冷的,不带任何感情。
“你是何人!”
同古刹内再次传出的声音,一齐出来的是,一个头戴银狼面具,身穿紫红色斗篷的男人,他手中拿着一把黑色弯刀,刀锋森冷,闪烁着森冷的光芒。
“呵……”合德轻轻一笑,手中的风灯也幽绿了不少:“杀你的人!”
她说着话,古刹内又走出了四个人。
“嘻嘻嘻……你这小丫头,好狂妄的口气!”四人笑着,用鸦叫似的声音异口同声的说道。
合德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四人皆是白头发的、满脸皱纹、猴子似的老妪。但打扮的却像是小孩子一样,身上穿的衣服也是五颜六色的,头上还扎着羊角辫,长满暗斑的脸上还涂抹着浓郁的胭脂,四人虽都是毒蛇财狼般的面相,却偏偏要做出孩童般天真模样,嘻嘻笑笑、龇牙咧嘴,故扮幼态。
更加令人作呕的是,她们手腕上、脚踝上,竟还戴满了发亮的银镯,走起路来“叮叮当当”响的令人厌烦。
“十八个元婴,一个化神中期,四个半步炼虚。”合德缓缓举起风灯,冷眼看着他们说:“都是些傀儡的好材料。”
一人阴恻恻的笑道:“我听说过你,前几日修仙界里闹得沸沸扬扬古灵宗灭门一案,是你做的吧。”
合德没有立即回答,她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平静的说道:“早在十二年前,他们就该死去的。”
“少装神弄鬼!”紫衣男子冷笑,道:“就凭你一个化神初期,还狂言要杀了我们,我看,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合德忽然笑了,从储物袋唤出一具傀儡,吩咐道:“杀了他们,元婴,我要活的。”
“是。”傀儡机械性的回答了一句。
如果细看,不难辨出,这具傀儡他的面容同尘老竟是一模一样。
合德退后几步,冷眸看着缠斗在一起的众人,平静的自语道:“姐姐,别人的生离死别同我毫不相干,但只要谁敢让你眉头轻颦一下,我就无法坐视不管。”
这话她说的极轻,但却带着可怕的承诺意志。
旭日东升。
古刹门口的血腥气,已被晨风吹干。
合德收起傀儡,提起风灯,走向闭合的大门。
“你逃不掉的。”推开门后,合德看着寂静的院内,颦眉,喃喃道。
朝阳下,合德烧了古刹后,向远处追去。
正待合德顺着暗盟盟主逃跑的方向追去半盏灯的功夫时,忽然一阵微弱的呜咽声从不远处传来,合德听出这是一剑封喉的声音。她皱了皱眉,加快速度,寻了过去。
到了树林中,只见一面容苍白,神色憔悴的女子正捂嘴咳嗽,而她——在看见合德后,竟仰面长笑,笑声震的枯树上的残叶,雨一般的落下,落在她脸上。
但她也不在乎,她的神情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
所以她身上穿的是一套又破又旧的衣服,混合着血腥、花香、浊酒的气息。
“小姐。”她挠了挠衣服上的破洞,有些痴傻的笑了笑:“好久不见。”
“嗯……”合德看着她,有些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随后合德移开视线,瞥见了那人的尸体。
他的眼睛瞪的大大的,几乎完全凸了出来,致命伤是咽喉处,被一剑封喉。
杀他的人显然不愿他的鲜血溅上自己的衣裳,所以一剑刺穿他的咽喉后,就立刻施展冰封术,冻出了他。
他的尸体仍笔直地站着,倚着枯树旁并没有倒下来,由此可见,杀他的那人,身法是多么轻,多么快!
她一剑刺穿他的咽喉后,就立刻拔出了剑,连一丝多余的力量都没有,所以才没有碰倒他的尸体。
暗盟盟主自然是准备抵抗的,但等到这一剑刺穿咽喉后,他的武器、法宝、符咒还没有使出来,就已归西,所以他的尸体仍在直挺挺的保持平衡。
重又将视线移向她,合德想,自己或许应该杀了这个叛徒的,好向父亲哪儿交差。
……
三昼夜,苏清悠全力御剑三个日夜后才赶回了天衍宗。
到了熟悉的地方,压抑许久的心缓缓悬下,只是与这般安心一起涌入心底的是——几日前在古灵宗大殿内那些伤心、后怕、绝望的感情。
尔后,她脚步踉跄的前往朝云阁。
“师……尊。”一推门,苏清悠看见熟悉的身影,更是说不出话来。“我……“她刚要说话,滚烫的泪水却止不住的落了下来,落在朱红色的地板上,灼痛了空气。
“怎么了?”沈音看见徒弟这副模样,不由得感到一丝不妙。
苏清悠把泪抹开,抽噎着说:“古…古灵宗,被灭门了……连右护法也生死未卜……”
沈音脸色一变,身形微微颤了颤,眼中更是有泪光闪烁,但随即很快就恢复了常态,沉默一会儿,她说:“清悠,你别哭,把这件事从头到尾好生讲一遍。”
“嗯。”苏清悠点了点头。
只是她好久没哭过了了,她也告诉过自己,不要轻易的哭,因为哭泣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可这一次,无论她怎么制止,混杂着各种情绪的泪水关不住似的,一串一串的往外落。
过了会儿,苏清悠情绪平稳了些,抽噎着说:“七天前遵师尊之命……”
随后,苏清悠用简短的语言把自己遇到花满夭、合德,还有在古灵宗所见等一五一十的说了出。
只是,她没有提及花满夭说她是花妖那件事,以及那夜合德奇怪的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