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远远时,苏清悠就见一个人影坐在庭院里,走近来些,她便确定那人,是她的师尊。
沈音坐在梅树下,见苏清悠回来了,回过神,问:“明天的第一场比赛可有把握?”
沈音开口,苏清悠才发觉她的声音很疲惫,神色也很古怪,而且她的眼神似乎是在竭力透过自己的脸庞……寻找什么遗失了的东西一样。
苏清悠以为这是错觉,眨了眨眼,又看了她一样,红艳艳的夕阳下,师尊的眼睛张半着,目光深沉又沮丧。
这不像师尊平时会露出的表情。
苏清悠迟疑半晌,垂下眼眸说:“弟子不会输的。”
“这次能否夺得魁首?”
苏清悠摇了摇头,说:“弟子不确定。”
沈音看了眼她低垂的脑袋,沉声说:“这次大比只有你二师弟和灵月帝国大皇子凤玟琰可以和你一较高下,要想夺魁,只需有把握打赢这两人即可。”
顿了下,她又继续说:“你二师弟历练经验丰富,剑法也是诡异莫变,但要说杀招,他永远只是那一剑,不过他心性浮躁了些,五十招内,你败;五十招外,他败。”
“风玟琰招式风格与你大师姐相似,你可找时间和你师姐多多招。”
苏清悠点了点头,然后又微微颦起了眉头。
淮南和她都是师尊的弟子,师尊说这些,对师弟来说会不会有失公正?
沈音说完这些后,轻微地叹了口气。
苏清悠见师尊盯着自己,欲言又止的,便问:“师尊面露疲惫,发生何事?”
“近来风雨欲来,先是古灵宗……”说到这,她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苏清悠抬起头,发现师尊无奈的笑,颇有一股悲凉的意味。
看着看着,苏清悠不知为何也跟着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两人眼角都有泪滴下来。
她们也不知道在哭些什么,有什么可哭的,修仙界残酷无比,生离死别,这些事不是早该料到吗?但当这些真切地出现时,还是控制不住心里泛酸。有一种过去永远和未来切割了,那些过去永远不会再来了,过去永远停留在了过去。
沈音摸去了眼角的泪水,闭起眼睛,沙哑着嗓子说:“魔界那边现在也是蠢蠢欲动,荆州边界打探到了大量鬼族修士的气息,云罗山脉也是乱的不行。”
苏清悠垂首垂首,凄哀的晚风吹到她身上,带来阵阵凉意。
“弟子知晓。”她用极小的声音回道。
之后,两人默默无语,相对而立,沉默着。
黄昏余韵熏染的橘黄色、暗沉沉的地平线,也在这期间彻底黑了下来。
“你先回房吧。”
沈音站在黑暗中,凝视着苏清悠的脸,声音带着空洞,乏力的说道。
苏清悠微微抬起眼,漆黑的夜,看不清师尊脸上的表情,只能隐约看见,比刚刚更刺骨的风,将师尊素色的裙裾吹了起来。
“嗯。”苏清悠点了点头,应声答道。
在她转身的那一刻,晦暗世界中,一朵带着初冬寒意的梅花从颤抖的枝头落了下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刺骨的风携着她落到了苏清悠的脸颊上。
走到门前,苏清悠回过头去,却见师尊不知何时转过身去,呆呆地望着高高的梅树,背影瑟缩,她的脚步也蓦地停了下来。
沉默良久,苏清悠终于开口说:“师尊,入夜了。”
“嗯。”沈音轻轻应了一声,目光始终没有从梅树移开。
苏清悠又看了师尊几眼,才回过了头,缓缓推开门,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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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清悠第一场的对手是同宗们的崖山弟子。
剑峰与崖山素来交好,所以下面观战的弟子情绪并不激动。
台上,游云南笑道:“请苏师姐多指教。”
苏清悠平静看着他,道:“师弟客气了。”
游云南微微弯了弯腰,将手放在了剑上。
只听“呛啷”一声,他已拔出了腰畔的剑。
剑光如一泓秋水。
“师姐,小心些!”
一个闪身,便已到了苏清悠身前。
半吸间,旁人还未来得及瞧见剑光,他已刺出十余剑。
只听剑风破空,又急又快,且招招都攻向苏清悠命门之处。
游云南这十余剑实是一剑快过一剑,然而苏清悠却只是长袖轻甩,迎着剑锋,不慌不忙的闪躲着。
寒光乍灭,苏清悠还在原处,仿佛连动也没有动,而这十余剑不知怎地全都刺空了。
“这……”
“怎么回事?”
人群中响起窃窃私语之声。
台上,游云南后退了几步,无奈的摇头笑了笑,说:“师姐果然厉害。”
“不过,刚刚只是试探而已。”
话音刚落,又是更快的数剑。
苏清悠不慌不忙,脚步轻盈地避开他的进攻,手中的莲谳挽出道剑势,竟然也不见凌乱,只有点滴剑芒透过重重剑影朝着游云南攻去。
“铛——”
两剑相碰的瞬间,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剑气四荡,台下的人无不被这突如其来的寒光突然晃了一下。
待满天剑光散尽时,再看向台上,苏清悠已的剑已离游云南的咽喉只有半寸距离。
她的脸色依旧冷静,神情依旧淡漠。而对面的游云南,则是嘴角挂着血迹,胸口也有伤痕。
“你输了。”苏清悠淡淡的说。
“师姐果然厉害。”游云南洒脱的擦拭了一下唇边的鲜血,笑着说:“师弟甘拜下风。”
今天这一战,早在预料之中吧?
游云南默默叹息了一声,收回长剑,转身跳下擂台。
苏清悠微微颔首,目送着他走下擂台,突然说。“承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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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山灵池前,万年不散的雾气中走出一个红衣滟潋的少女,她停在洞前,天空的月光照在她的脸上,显得她神色过于冰冷。
一点腥红突然划破宁静地夜空,渐渐逼近,竟是一只红着眼的黑鹰,它尖爪勾喙,姿态高傲,展着流线般的羽翼,在星空下低翔徘徊。
苏漓月伸出手,黑鹰稳稳的停落在她手上。
它从口中吐出一个锦囊,苏漓月咬破指尖,一点鲜血染红了锦囊,紧接着一行字体化作黑气出现在半空:速归。
苏漓月知道那群那家伙是什么意思,这是在催她快点行动。
她冷冷的笑道:“做梦。”
随即手一样,锦囊化作青烟消失的无影无踪。
回到洞内的苏漓月,眯着眼躺在苏清悠给她的那狐毯上。
毯子上还遗留着她身上的莲花香,苏漓月闻着若隐若现的香味,脑内不知为何响起了十二年前的那个夜晚。
——她们分别的那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