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秋色盛极而衰的时候，也是漫长冬天来临前的时候。
秋冬交加之际的夜无星月，唯有压着晦暗、浓重乌云的天，沉闷湿润的水汽融入风中，雷声轰轰，大雨将至，昏暗压抑的气氛在空中蔓延。
苏清悠抱着她，右手缓缓拍打在苏清悠的后背，说：“漓月，别怕，姐姐会保护好你的。”
她记得那时苏清悠的声音带着哭腔，右手也是颤抖的厉害。
或许是累的厉害，迷迷糊糊间自己躺在她的怀里沉沉的睡去了。
再醒时，首先撞见的是一道惊雷在阴沉的天边炸裂，刺目的光一瞬间照亮了天地，接着，疾风四起，也不知有多少暗器从四面八方打来。
轿外也在一瞬间乱成了一团，押运的人顿时损失惨重。
一开始，苏清悠还以为是父亲的那个故友来救她们，掀开窗，是一群陌生的妖族。
“姐姐……外面怎么了？”
年幼的苏漓月蜷缩在她怀里，声音打着颤。
“没事，没事的。”
说着，苏清悠抱她抱得更紧了些。
雨越下越大，冲不走的血腥味却越来越浓郁，外面的打斗声也渐渐停止。
苏清悠缓缓探出头去，押运的魔修全都躺在了地上，那些妖族正在打扫战场。
蓦地，一道幽幽的视线和苏清悠对上后，就停留在了她脸庞。苏清悠紧握着苏漓月的手，掌心瞬间冰冷，那是被吓出来的。
年幼的她从未见过如此阴辣、狠毒的目光，那视线似乎下一秒就会将自己给撕碎。
“真像。”
艳煞冷傲，笑容沉沉，身影倩倩的女人闪到她身旁，抬起碧绿的眼眸，伸出右手缓缓摩挲她的脸，似在怀念又像是在怨恨些什么。
冰冷手指冰凉刺骨，苏清悠想动却又不敢动。
“呵呵……”
女人笑出了声，声音和她手指的温度一样寒冷。
右手漫不经心继续下移，在脖颈处悠然停下，慢慢的收拢。
瞬间，苏清悠胸口沉闷、视线模糊，小巧的鼻翼冒出点点冷汗，后背也湿润的厉害。
“坏女人！别……别碰我姐姐！”
怯懦且带着颤音的声音响了起来。
女人碧绿的眼眸扫了过去，视线沉沉，看不出任何感情。
“我不杀你。”她说：“因为，你和她很像。”
“而她，我不喜欢，特别是她看我的那副眼神。”
之后，女人眯起眼，右手缓缓收拢。
——只需只要再稍微用些力气，就可以掐断这个小东西细弱的脖子。
但，下一秒。
女人吃痛，身体失衡，猝不及防后退几步，她的腰间多了一把银晃晃的匕首。
“你！”
女人怎么也没料到，看起来软软柔柔的小女孩竟有这般心思，那把匕首没有任何防备、生生插进了她的腰间，剧痛之下，苏清悠直接将她推开，瘫倒在地上，捂着喉咙剧烈的咳嗽着。
女人忍痛拔出匕首，这时，她认出这不是一把匕首，而是鱼肠剑，怪不得能伤害到自己。
若非女孩还只是炼气修为，这一暗剑或许还真能做到：有来无回的勇绝之势。
·
一击而下，血飞如虹。
在苏漓月眼前，她就这样倒在了血泊中。
滟滟的鲜血溅在她的脸庞，温热，模糊了视野。
她记得苏清悠在倒地时，是转过了头的，苍白，干裂的嘴唇微张，从胸腔吐出一个字来：逃……
在后，自己呆呆的看着她。
她在地上，一动不动，胸口的血迹扩散的越来越大。
“姐姐……？”
这是空洞、疑惑、轻飘飘的一声。
她还记得，后来，以及很久、很久之后自己似乎一直在哭，一直呢喃着她的名字。
想到这，苏漓月慢慢抓住了身下的狐毯。
她和苏清悠从出生到现在，本应该一直在一起。
而现在姐姐的身边出现了太多的人，她无法，也不能保证自己在姐姐心中的地位会不会发生变化。
苏清悠因为一时愧疚对她纵容，时间稍长，这份愧疚只会越来越淡。
——姐姐应该和自己一样，心中只有彼此。
不过也快了。
等不久后，天衍宗、妖族，还有舍脂她们都得死！
那些救过姐姐、爱慕过姐姐、教导过姐姐、接触过姐姐的人，将一个不留。
而苏清悠，她剩下的只会有自己。
到时候，想要彻彻底底拥有这个人的身心，简直是易如反掌。
.
第二天，苏清悠是被惊醒的。
一把飞剑破空而来，直直的穿过她的窗户，定在了她的窗边。
是顾岁寒的剑。
苏清悠拔起剑，推开门，冷冷的看着她。
门外的顾岁寒手指微微一动，那剑便回到了她手中。
她瞧着苏清悠说：“师尊叫我来和你切磋切磋。”
“有你这么叫人醒的吗？”声音和平常一样淡漠、冰冷，但是很明显，苏清悠很不开心。
顾岁寒目光闪动，笑着说：“我在门口站了一柱香，你都没有发觉，就只好这么叫你醒了。”
苏清悠垂眸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笑而不语，不想拆穿她这蹩脚的谎话。
顾岁寒见她不搭理自己，收起了笑，说：“师妹小心了。”
剑出光寒，纵横百里。
“我可是很认真的！”
“来吧。”
话音刚落，苏清悠也唤出莲谳。
“小心些。”
说着，顾岁寒快似飘风，身形转换，方位立变，如惊鸿掠燕般，闪到苏清悠背后，刷的一剑，就朝苏清悠胸口点去。
苏清悠脚点莲步，微微一闪，反绕到顾岁寒身后，右手翻转，反客为主，直朝顾岁寒肩后刺去。
顾苏寒一剑搠空，剑招倏变，身形如鹰隼穿林，残蝶掠波，竟从苏清悠右侧窜出，身随剑走，剑随身转间，又朝苏清悠颈部挥去。
苏清悠急忙翻身，掠出两三步，而顾岁寒如影随形，跟随直上，运剑如风，不留逃路。
梨树下，两剑相碰，只听得铿锵而有力的金石声，与风声相应；精光冷电，盖过细碎微光；剑光闪闪，缤纷飞舞，盘旋进退，起落变化，不可捉摸。
半盏灯后，两人互相拆了数百招，还是难分难解。
“师妹好大的火气。”剑光中，顾岁寒抽空说道。
苏清悠看了她一眼，道：“你的火气就不小了？”
“不打了，不打了，反正短时间也分不出胜负。”
顾岁寒后退几步，插剑入鞘，继续说道：“而且今天我也不是来找你打架的。”说到这，她声音一顿，旋即放低了声音：“我想和你谈谈。”
苏清悠听了她这番话，收了剑，冷然说道：“要进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