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顾新
无法想象的超展开冲击了思绪，头乱得厉害。
“......说不定我的痛苦不弱于你喔。”少女的话语再次在脑海浮现。
鼻尖满是消毒水的味道，如此宁静的气息与生和死更接近幽灵少女的本质。
什么嘛，自说自话，又突然倒下.....我从未想过的缘由竟是如此的简单，不过是一个将家定居在医院的少女......先天性心衰竭。
莫名悲伤的情绪涌上心头。
“吱”我拧开病房的门把手，只见少女并不意外见到我，微微的浅笑着。
苍白的脸颊与白色病服互称，漆黑的细发肆意垂下形成鲜明对比。
“啊啦啦，这不是何顾新同学嘛，早上好哇。”
少女发出夸张的声音，努力的将手挥起，作似打招呼，只是紧接着很快轻咳了两声，又把手放下。
“......已经是中午了喔，笨蛋。”
我环视了一圈四周，或许是常住的原由，少女的单人间病房里增添了不少带有生活气的个人物品，颇有少女私房的感觉......一只小熊，彩带挂饰，奖状，一些照片，一些乐器。
对于初入少女私房的我，庆幸和害羞一点也没有，非要说感觉的话......心像是被揪起来一样。
一切一切少女的东西都印证了少女的话，绝大多数物品都与“新予花乐队”有关，我拿起一张合照......是两年前，我与这面前少女的。
被我所遗忘了的东西很多，曾经给予她的鼓励以及少女笑得如何灿烂，手里是捧着我送的粉丝礼物，可笑的带着我的签名......一只名为“更艰难时光”的棕色小熊。
“蛤，说起来我运气超级好欸，这么多人就偏偏选上了我。”
哈，内心的苦涩更甚，所以这么愚蠢的我到底做了什么......
明明应该想起来的，少女是这么特别的眼睛，出离于苦痛的坚强与乐观。
我深深呼出口气，明明不该忘记的，由我所送出的祝福对于饱受病痛折磨的少女。
大多物件都带有美好的回忆光彩，少女一一向我介绍，并又沉浸于美好回忆中笑得灿烂，自顾自地说着。
“啊啊，那是现场偷拍到的大家喔，现场是真的超有氛围哦，超级棒。”
“......”
“哈哈，那本书是学姐推荐的声乐书喔，真的超有用。”
“......”
“我是因为何顾新同学才开始唱歌的哦，就是两年前的那个音乐会，明明只是初中的何顾新同学却参与到这样的大场面去，好厉害。哈哈，没想到再不用两天也能登上那个曾经憧憬的舞台了......"
“......”
“何顾新同学......？”
无法遏制的，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说出口了，“所以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然后我就对上了少女不知何时起就已经有泪水打转的双眸。
尽管上次争吵已经令我懊悔万分，但接下来的话我还是要说下去：“伯母已经告诉我了，为什么不接受治疗，活下去不是才最重要吗？”
我所无法理解的，正如少女所说燃尽生命的歌唱，少女拒绝了定向治疗，而选择仅是维持型的保守措施。
少女摇了摇头，“治疗也不是百分百成功嘛，不如用剩下的时间去做更有意义的。”
“更有意义？活着不才是最大的意义吗?而且说意义什么的，不是只有活着才存在意义吗！！？”
我能感受到自己的颤抖，果然人总是这样，明明就算是自己也无法理解的东西，却总能大义凛然的去劝说他人。
“不是这样的喔，总有东西的意义会大于生命。就如七日蝉，比起地下数十载，自由的鸣叫才会是它们真正的意义，就算只有七天。”
我喃喃着重复，“就算只有七天......”
“我无法迎来自己的花期喔，但就算是天生的枯朵，在燃尽中也能拥有属于自己的绽放。”
“可......”我一时语塞，仅是凭着下意识想要反驳。
少女的话是那么坚定，眼神是那么炽热。
那说起来也是，面对同样是蛰伏数十载的锦彩同学，无论是心境还是观点，我怎么反驳得了。
“所以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我也会拼尽全力唱下去，我啊，不想被大家忘记，不想被何顾新同学忘记。我要唱响一个不被遗忘得夏天，同何顾新同学一样。这就是属于我的意义，也是‘花之烬’的意义。”
内心得到汹涌澎湃的力量敲击，其鸣出的心意在回响。
既然如此的话，既然如此的话......
“既然如此的话，我也来帮忙，以我的力量一定可以帮助锦彩同学实现愿望！”
然而，激昂却在下一刻如坠冰窟。
“不需要喔。”
少女的回答坚定且从容，是我所未曾料想到的。
“为什么！？”我变得急迫，逼问的样子不必讲也定是能想象的一脸蠢相的丑态。
“我并不需要你为我而唱，而且音乐只会让你痛苦吧，所以你也因此不一定可以顺利弹下去吧，何顾新同学并没有足够弹下去的勇气......”
“.....”
......
然后，我之后的话都完全没有印象了，也不知道是如何走回家的。
......
世界倒悬，且只剩自己的两个膝盖。
“小新......”
温柔的女声将我从蜷缩的姿势唤回。
涓希啊......虽然有些惊讶涓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不过，无所谓了，什么都没关系了。
“看，我带来了小新最喜欢的甜点喔，不想尝一口吗？”
“......”
“卡布奇诺喔，加了不少糖呢，应该蛮甜的，试一下吧。”
“.....”
“小新......”
有轻柔的力道推了推我的肩膀。
......为什么要对我这样的废物这么温柔呢。
我抬起了头，暗明交际间，虚幻的光影难以聚焦。
“啊。”我张开了嘴。
下一秒，一个甜点就塞了进来.......甜甜的滋味裹挟着温暖的心意欲将人包围。
我心甘情愿沉溺其中，“......啊。”
一个个点心入口，过程中唇间或许会触及纤细的手指，但我没有在意，涓希也什么都没说。
“呐，小新。”
“嗯......”
“弹吉他吧。”
“不，不要了，太痛苦了......”
“弹吉他吧。”
“不是说了不要了吗！”
再次重复否定时，语气不自主的加重了。
“弹吉他吧......”此时我也才注意到，涓希重复的话里带着哭腔。
也才反应过来，身旁的少女早已哭成了泪人。
“小新，弹吉他吧......”
“可就我这样的废物又凭什么？我又弹得了什么？一切都太痛苦了啊！”
“我知道，可我所认识的小新就是热爱着吉他的，哪怕痛苦也热爱着。”
“我......我这么可能有这么厉害。”
“有的，一直以来我喜欢的小新都是光芒万丈，拿起吉他吧。”
“可是......已经被拒绝了啊，而且我无法回应别人的期待，一定会再次弄砸的。”
“小彩并没有拒绝你喔，女孩子就是这样，总能面不改色的说着反话，所以再次拿起吉他吧。”
“会弄砸的，一定会弄砸的，回应期待也是一件痛苦的事。学姐就是我害的，是我毁了学姐的梦想。”
“并不是这样喔，小新总是自顾的温柔，太有责任心了。所以人包括学姐都从未怪过小新。上次偶遇学姐还聊到，即使不再以音乐为专职，但依然很开心，我们所有的过去与努力都是一生无法忘怀的金色美好回忆。所以小新也在自私一点，拿起吉他吧。”
涓希握起我的手掌，以包含泪水的眸子凝视着我。
“砰砰，砰砰。”有什么东西在心底复苏。
“小新，拿起吉他吧！”
就是这种时候，也是只有这种时候。空白与麻木交织的反应，顺从心意才会是自己真正想要做出的选择。
五岁的自己稚嫩的面庞再次浮现，第一次弹吉他时的情景，手指被老师要求强制搭紧在琴弦上，无法忍受的疼苦令自己大哭起来，并说着，不练吉他了，练吉他好苦。
是啊，原来痛苦从未消失，只是人习惯忽视痛苦而只忆起美好罢了。
每个人都是忍受着痛苦，拼了命去努力为了自己想要的未来。
我将左手搭在胸口，问自己，我到底想做什么呢......
“砰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