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哈尔顿大公的煊赫地位，哪怕如今退居二线，或者说正因为如今退居二线，反而会得到国王陛下的之前不想给不敢给的东西，比如之前还在军中默默无闻的长子，在哈尔顿大公执政的岁月里，撑死就是个少校。
但是当哈尔顿大公开始担任外交大臣之后呢？
那位少校却一下子在一场与坎斯亚王国的遭遇战中大放光彩，在当时处于指挥官的某个上校负伤昏迷的情况下临危受命拿到了暂时指挥权的少校不仅以少胜多，甚至还覆灭了敌方的有生力量，以一个小战役逆转了整个局势，还被列入了加尔王国军队里的经典案例。
直接跳过了中校衔成为了几乎能载入加尔王国历史的年轻上校。
而在这种情况下，能在哈尔顿大公病重的情况下与赫利少爷一同出入拍卖会的，甚至可能就是某位皇亲国戚。
也难怪几人失态，说不定就是某个微服私访的皇子。
就在几人面面相觑之际，一个公子哥开口道：“就是个暴发户而已，黑发黑瞳，倒像是书上的东方古国人，今天刚在白橡街那家赌场赌输了好几场，我都以为他得把裤衩子抵押出去。”
几位淑女听到这里皱了皱眉，但是也没有说什么。只有那个金发男子提醒他这还有女士呢。
那个公子哥一笑而过，顺带还举牌加了一次价。
金发男子依旧喝着酒，但是眼睛深处略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
……
“你觉得这本手稿最高价值多少？”路亦白转头问道。
“我不好说，像这种手稿，在不同的人眼里也就有不同的价格。”赫利认真地回答。
“那你觉得，跟我们打对场的这帮少爷小姐，会把价抬到什么程度？”
“可能……几十万？”
虽然贤者的身份显赫，在大陆上，只有得到其他贤者或者超过大陆半数学者的认可的人才有资格接受贤者的头衔，但是在历史永不停歇的活动下，在漫长的积累中，令人尊敬的贤者比比皆是，至今仍旧被记住的贤者有几个，能够作为历史见证的贤者手稿又有几本？
所以即使是在赫利——这个爱书如痴的人看来，能卖出几十万也是很高的价格了。
“那你可就低估了你自己了。”路亦白不怀好意地笑着。
“什么？”赫利有些不明所以。
路亦白抬头看着天花板，“从刚刚那个局势你也看到了，他们一喊价台下的贵族就不再出声，这里当然有想要看好戏的成分，但是更多的，我猜他们也是在忌惮你跟他们的背景，我敢打赌，他们的父辈在这里……”
路亦白踩了踩地毯，“在这个号称汇集大陆所有奇珍异宝的港城，都是手眼通天的大人物。”
“所以，在这里，打压我这个前宰相之子，就有不可估量的好处？”赫利顺着路亦白的话说下去，“可是这怎么可能？就我一个无名小卒？换成我哥还差不多。”
“其实一些时候，贵族间无声的交锋就好比战争，先手气势其实很重要，没那么高大上的，什么虽输实胜，要是赢了都悄无声息的，那交锋干什么？说白了就是赢给别人看的。”
赫利若有所思。
“所以，他们报价根本不是为了手稿，而是所谓的气势？所以出1高价也在所不惜……”
说完他陷入了沉默，然后制止了路亦白的报价。
“算了，没必要再报价下去了……只是无意义的亵渎罢了。”
路亦白也无所谓，耸了耸肩，然后任由对方拿走那卷手稿。
“反正会回来的。”路亦白丢下了这句含糊不清的话，继续仰头看天花板。
赫利心事重重，自然也就不去深究。
“赫利。”
“嗯，什么？”
“你读了多少书？”
“嗯……忘了，天天泡图书馆，看完了一本就换一本，我自己也记不清了。”
“那你平时都看什么样的书？”
“没什么特别的偏好，史书、史诗、文学、哲学、数学乃至魔导学都有看。”
“看这么多，都看进去了？”
“有些进去了，有些没进去，我第一次看书开始，就是胡乱看的，比如这本书看完了，有些东西不了解或者作者有引用的就去找相关资料，遇到我导师之后就是他给我书单我自己去看完。”
“你第一本书看的什么？”
“《圣经》。”
言简意赅。
“我记得你们这里不信教吧？”
“对，大陆上的神话体系大体成两派，北方是上帝为首的基督教派，而我们南方是宙斯为首的希腊神话——传自古代一个叫希腊的国度，当然现在只能找到历史。
“不过——教会现在发展得越来越大了，已经传播到了南方的很多地区，教堂也已经多出来了不少。我当初是从一个传教士手里接过这本书。”
“原来如此，你信教吗？”
“可能，还不信。”
“嗯？这是什么回答？”
赫利学着路亦白的样子也仰头躺着，束起的中长发落在肩上，白皙的皮肤与立体的侧脸线，如果女装必定是路亦白得多拍两张照片的黑历史。……啊不对，必定是安能辨我是雄雌的典范。
“有本书，叫《禁言》，与其他注释《圣经》的解读类书籍不同，它是不被基督教承认的一本书，甚至是被列为异端的禁书……所以教会从不承认，甚至会清理掉，但是在希尔洛蒂斯这里，这本书只是杂书一类，算不上禁书。”
“你是说你更认可那本《禁言》？”
“差不多，其实那本书只是过于抨击上帝的神权而已，实际上宣扬的也是人性的自我改正，在我看来也是可以给人启示的一本书，但是可能连作者也猜到了这种书的结局，姑且就用了‘禁言’这个名字。”
“不可荒宴醉酒，不可好色邪荡，不可争竞嫉妒，总要披戴主耶稣基督，不要为肉体安排，去放纵私欲。”
赫利笑着给出了这句《圣经》箴言前面的总括，“为人行事要端正，好像行在白昼——那是圣奥古斯丁的人生转折点。”
但是说完他就脸色一变，正襟危坐起来，“那本《忏悔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