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知？或许所有人都已经发觉了真相，只是不愿去说罢了。
——
莉莉丝正在太阳的注视下艰苦地训练剑术。
只是……往常总是活力满满的她，不再活力——甚至可以说，生无可恋。
“嘿！”横扫。
“呵！”竖劈！
挥动着专为其特制的，剑身如薄翼的银白重剑——根据多方面观察，我认为重剑一类更适合她，绝无报复的意愿，绝无。
她的汗水如雨，不时滴落，干燥的泥土也变得湿润起来了，或许可以成为杂草的养分。
——训练场处于王宫外的一片空地，虽然园丁常会来打扫，不过“杂草”这样顽强的生命总是能战胜命运，仿佛那些令人头疼的反动派。
即使已经刻意减轻过剑身重量，可她却像是拖着一只不听话的“莉莉丝”，吃力地把它从地里拔出来，又尽力挥动它，就如此刻的我——似乎每一次挥动都是对她娇柔身体的严重创伤。
——不过是表象罢了。
我腹诽着：这是想博取谁的同情心？
我？
还是……艾琳柯纳那个笨蛋哥哥？
说真的，每当看到他被莉莉丝那故作辛苦的模样骗到，亦或者是主动被骗，就让她休息“片刻”，其结果则是几乎没怎么训练的时候，我是恼火的。
莉莉丝她究竟是否真的明白“成人礼”的重要性？
十八岁成人礼，每个艾因格里斯王室的子嗣都需要展露一技之长，而“技”普遍指的是剑术或者魔法。
若无任何技能，那么这个人极有可能被排斥，就像是狼群里不被需要的老弱病残——艾因格里斯王室不需要无用之人。
虽也并非绝对性的。
莉莉丝的魔力储备异常庞大， 足矣比肩五岁时的我——超出当前同龄人五倍甚至更多，若能合理加以运用，大魔导师也只是起点而已。
然，关键就在于“合理”。
魔力仿佛被禁锢在地底的极深处，任由她如何对那坚硬如磐石的地表发起细致入微但精准无比的攻击，也无法击穿，自然“水流”也找不到倾泄口。
莉莉丝很难将魔力引导出体外，以至于出现了一种“没有魔法天赋”的假象。
照这情况来看，就算到了十八岁，她也无法运用丝毫那如同王宫宝物库内那些稀世珍宝的雄厚魔力。
但在失望过后又是希望，大喜大悲——她意外的是剑术方面的天才，只需指点一二，她就不会再犯了——仅限剑术。
摇了摇头，我不再考虑这些使我感到有心无力的烦心事了。
总而言之，为了让她能有一技之长，我本打算让她的剑术至少得到中阶骑士的水平，这样才不会以后被其他同龄人排挤。
可……
察觉莉莉丝飘忽的，不知灵魂已经神游到何处的眼神，以及偷偷摸摸、幼稚可笑地在我“没关注”她的时候少挥几下的样子，能偷懒便从不会吝啬——
太懒了！
“莉莉丝，需要加量吗？”
我眯起双眼，试图让自己的形象更具压迫力，平淡地注视着她，仿佛在叙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别！”
莉莉丝飞奔至我的跟前——身高比我高一点，用力握住我的手，可怜的样子令人心疼极了——却不包括我：“贝拉大姐，我知道错了！”
呵，别以为我不懂你心里的想法。
想要我放掉你？怎么可能。
不过艾琳柯纳这时应该也醒了。
有些麻烦……
撇向四周，我企图拉壮丁看着莉莉丝，因为我还得去关照一下他——
“你。”
找到了。
“谁？”
身姿挺拔，表情严肃——但我一眼就能看出他失焦的眼神，站在训练场门口的少年骑士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无头苍蝇般地到处环顾，仿佛在寻找说话者，呆头呆脑的，一瞬间和艾琳柯纳的身影好似重叠了——
都是那么迟钝。
凭借对于这类“装傻充愣”的人的了解。我知道，若非主动表明目的，他绝不会帮的。
我开口说道：“就是你。”
“诶诶诶？！”
他夸张地表情令我感到些微不适，因为我不是很喜欢这种演绎性强烈的人，因为他们往往内心与表面表里不一——譬如说，贵族对王室示好，不一定是真的忠诚，还有可能是想要好处——即使可以说，我要更胜一筹。
耸拉着脸，他装作有气无力的样子——我猜他要说自己已经很累了：“可我……”
“吾乃公主。”
不给推脱的机会。
“……”
他哑口无言，只好悻悻然，苦大仇深地答应了——但他又无法拒绝，这完全就是个死局。
在挥袖离开之时，我精灵般的双耳还能听到他说：“竟然是‘灰蔷薇’公主殿下嘛……真是倒霉，本来还想休息一会儿呢………现在看来——回不到软乎乎的床里咯……”
踏进房门，映入眼帘的，是艾琳柯纳安然的睡姿，甚至口水也流出来了。
可见其睡得有多安稳。
“该醒来了。”
我掐了掐他的脸蛋，手感还不错。
“唔……嗯？”
他的意识逐渐从遥远的幻想乡回归，睁眼后看到的便是我不带感**彩的凝视，仿佛能看穿他的内心。
盯——
当即瞪大双眼，就像两只浑圆的铜铃——呢喃着：“这里是天堂吗？为何我还能见到我可爱的妹妹？”
“不是梦。”
我回应道。
“呃……”他有些尴尬，毕竟心里话直接被我听得一清二楚，也许心情此时很焦灼；同时也是一头雾水，大约在思考为何他会躺在我的床上吧。
“你先前昏倒了。”我停顿了片刻，“是莉莉丝。”
他愣了一下，哑然失笑：“又是莉莉丝？”
“嗯。”
“她被我罚练了。”
他听到我的话后，表情担忧，一看就是要袒护她了——于是我再次申明，好以让他真切地感受到我的决心：“必须要让她认识到错误，否则她下次还会犯。”
受害者总是你……至少考虑一下自己的健康吧。
“况且你也知道她的真实实力。”
“可……”然而他还是很纠结，使我不禁有些烦躁，“我不希望让她不开心。”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这也是你的弱点。”
我觉得有必要借着这次机会尝试改变一下他善良得过头的性子，要是哪天某个皇亲图谋不轨，意图杀死他呢？就像是阴暗角落里的毒蛇，见不惯如此耀眼的太阳——或许还有想成为帝王、胆大包天的妄想。
虽然他只对我、莉莉丝和我那个纯洁如白纸的妹妹如此关照，但心底里，他会下意识把别人往好的想，而非以最坏的情况来打算——善良过头了，简直就像吟游诗人歌颂的那种圣人。
我明白，改变一个人的本性很困难，就像要一只狼压抑自己嗜血本性一样——虽说比喻可能不是那么正确，不过意思也就是这样了。但他有这个意识，那么就算是成功了。
“你想过亲人会背叛你吗？”
“这和莉莉丝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但是能联想。”我将手指点在他的眉心，嘴角微不可查地上扬起来，“莉莉丝会骗你，为了获得快乐。”
“那假如……某一天我骗你，是为了杀死你最亲爱的……”
“不！”艾琳柯纳猛地握住我的手，坚定不移的眼神令我恍惚了一阵子，“只有你，只有你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看向他，仿佛在问：为什么？
他继续自顾自地说道：“你一直以来都是那么温柔，那么理性，这种事情我相信你绝对不会做的……”
“何况，你是我可爱的妹妹啊。”
我沉默了。
就靠这么一句话，就能完全相信我？
太愚蠢，太……善良了。
然而，它也确实令我哑口无言了——如果连自己最亲近的人都无法相信，那么还有谁能依靠？
这样的人……想必会非常孤独吧。
不由自主地，我掩面垂头轻声笑了起来。
“呵呵呵……”
“怎，怎么了？”他脸上的坚毅如同不存在一般，又变成关心妹妹的好哥哥了，不似之前所展露的圣人姿态，“我有什么说错了吗……”
原来圣人也有关心的人吗？哈哈……
“你没有说错。”我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知道为何我今天会和你说这么多吗？”
“呃……我让你感到厌烦了？”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
“有，但不完全。”
“明天，你十八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