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不同于人类世界的地方,它和玛姬卡城一样,拥有着强大的魔法之力,但它却是妖魔聚集之地。
在这个人类和妖魔共存的世界中,唯一一个人类未曾触及的处女之地——赫尔末大陆——妖魔之国。
阴暗和恐怖是它的代名词,是这个世界的禁地。所有的妖魔皆来源于此,即使是封魔者也对它忌惮三分。
弗洛恩,赫尔末大陆的王城。这座足以与玛姬卡城相抗衡的城市中,居住着一级妖魔米歇尔一族。而作为统治赫尔末大陆的王族,一级妖魔米歇尔一族中的莫利安·米歇尔,拥有着对于整个大陆的绝对控制权。他们强大的力量使所有的妖魔乃至封魔者们闻之丧胆。然而过于强大的力量也成了束缚他们的枷锁,即便他们是王族,也必须将自己三分之二的力量自我封印。但,即使如此,他们的力量依旧震撼着这个大陆。
“朱利安·瑞德·雪莉,您可知道您犯了何罪?”
庄严的审判庭上,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直射进来,白色的浮雕在怪异地光线下显出异样的表情。黑色的座椅上端坐着各种各样穿着黑色服装的人们,混合着奇异色彩的光线在这些黑色上留下斑驳的影子,黑色与白色的鲜明对比,让这座原本就有些阴沉的审判庭显得更加的恐怖。然而正对着审判席的年轻人,却带着轻蔑的浅笑笔直地站在那里。
栗色的短发整齐而服帖地顺着耳际垂到颈间,细长的眉毛向着太阳穴微微挑起,栗色的双眼闪烁着不屑的光芒,挺拔的鼻梁似乎在向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们挑衅。
“犯罪?您确定您是在问我吗?”
朱利安毫不回避地直视着坐在审判席正中间的老者。
“朱利安·瑞德·雪莉!我当然是在问您,难道在座的还有谁和特莱尔大陆的政府勾结吗?”
审判庭的主人,米歇尔一族的大长老,卢卡斯特·范瑞思·米歇尔正怒视着眼前的年轻人。并非是因为他无礼的回应,而是因为他那轻蔑的浅笑。
“勾结?”又是一次反问,“您的下属不是已经从我的府邸里得到了你们想要的吗?”
朱利安将目光转向审判席上诸位审判员,当那犀利的目光扫过他们的脸时,所有的人都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的确,那些证据足以让你身首异处。但是,我们想知道的是您身后的人。以您的年纪与能力,应该还不足以作出这样的事情来。”
强忍着怒火地卢卡斯特将颤抖的手藏于厚实的黑色长袍下,凌厉的目光直盯着朱利安。
“唔,也是。你们凭借着那些所谓的证据为我戴上了这种难看的金属。”朱利安说着举起了被手铐牢牢束缚着的双手,“难道这是你们的恶趣味吗?”
依旧是那轻蔑的浅笑,而这一次却让审判席上副庭长的怒火找到了发泄之处。
“朱利安!你给我适可而止!这里不是给你撒野的地方!”
副庭长摩尔卡特·罗迪特·米歇尔愤怒地拍打着桌子,并用洪亮的声音朝着朱利安怒吼道。
“副庭长大人,有必要如此愤怒吗?难道说我伤了您的自尊?”
摩尔卡特挺直的背脊有些颤抖,他僵硬地站在那里。直到卢卡斯特低声地斥责,这才有些不甘愿地坐了下来。
“朱利安,不管您怎么说,我们都有理由相信您与特莱尔大陆的政府有所勾结,并且绑架和杀害了自己的同族。”
卢卡斯特的声音在审判庭高耸的房顶上产生了回声。
“如果我今天什么都不否认,又什么都不承认呢?”
朱利安轻哼着说道。
“那,我们只有先把你关押,并且进行程序上的审讯。”
“审讯?我看是屈打成招吧。”朱利安斜睨了一眼审判席末尾的审讯专员,“也对,那是你们的拿手好戏啊。”
感受到来自于被告席上的尖锐而嘲讽的目光,审讯专员们的脸上露出了愤恨而不自在的神情。
“今天的审判到此为止。先把朱利安·瑞德·雪莉关押。”
在众人低低地私语中,朱利安被带出了审判庭。站在长而宽的阶梯下,朱利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过身望向身后。
一个中年男子静静地站在第二级阶梯上,皱着眉头,目光锐利地看着朱利安。他的身边站着一位与他年龄相仿的男子。但是他却没有看向朱利安,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别处。
“父亲?”
朱利安望了一眼那名中年男子,口中低低地呢喃着。在守卫的催促下,朱利安被粗暴地推进了囚车里。
“安迪斯,这件事……”
“这和你没有关系。是朱利安自己的错。”
被称为安迪斯的中年男子,正是朱利安的父亲,安迪斯·瑞德·雪莉。和朱利安一样的发色和眼眸,只是多了些许沉稳。
“穆澜,朱利安这边,请您按照法律来执行。”
安迪斯说得十分绝决,然而这样的决定,却让身为赫尔末大陆君王的穆澜感到无比的困惑。他很希望安迪斯能够为朱利安辩解甚至是开脱,毕竟从一开始自己就没有相信过这个事实。但是,所有的一切都事与愿违。对朱利安不利的证据一件一件地被提供出来,而身为他的父亲,安迪斯却表现出了大义灭亲的态度。
看着渐行渐远的安迪斯,穆澜轻叹口气转身走下了阶梯。
“陛下。”乔治亚特恭敬地站在台阶下,浑厚而深沉的男中音,在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中回响,“绯焱殿下的行踪已经查到了。”
站在金色王座旁的穆澜,下意识地挑了下眉毛。绯焱这个名字,自从二十年前就已经从王室族谱上销声匿迹了。但这个名字却如同那个孩子的残像一般,依旧深深地埋藏于自己心底的某处。
绯焱·莫利安·米歇尔,穆澜的五个孩子中最小的儿子。他完全继承了自己年轻时的恶劣性格,冷漠、不羁,如同一匹不受任何约束的野马。然而这样的绯焱,却拥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即使被封印了三分之二的力量,那仅剩的三分之一的力量也让米歇尔一族胆寒。被视为整个妖魔界的危机的绯焱,在所有人的强压之下,由自己的父亲亲手戴上了镣铐,送进了镶满云霭的房间。
云霭,形如其名,似萦绕在山间的云雾般,充斥着整个囚室。而它所拥有的能力便是抑制妖魔的力量。失去力量的妖魔如同生活在没有空气的世界中的人类一样,身体会逐渐的衰竭,直至陷入永久的沉睡。
初踏入囚室内的绯焱,冷眼看着这一切。尽管能清楚地感受到来自于背后悲伤的目光,绯焱却不愿回头。沉重的声音自身后传来,绯焱的背脊突然僵硬了,冷然的目光颓然地失去了光泽,身后唯一的光芒也被身后的大门掩盖。胸口一阵抽搐,痛隐隐地传达至脑际。步履蹒跚地朝着漆黑的墙壁移去,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云气。
如果是在普通的房间里呼吸,自然身体是很通畅的。然而在这里,所有的呼吸都会变成恶魔的手,它会把妖魔推向死亡。绯焱并非没有意识到这点,然而如果他不呼吸的话,也许此刻,自己就会变成一具尸体。胸口在剧烈的起伏着,黑暗中,只有白色的云雾在飘动。一记沉闷的声音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产生了回音,戴着镣铐的双手颤抖地抵着冰冷的地面,难以言喻的痛苦,让绯焱不禁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在厚重的云雾中,可以感觉到液体的滴落,如同水珠穿透轻薄地沙层一般。寂静的黑暗中,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在回荡,气体穿过云雾,形成一个一个小小的漩涡。金属在花岗岩的地面上拖过,发出了金属特有的声音。囚室最里面的角落里,传来了衣服间摩擦的声音。一阵轻笑缓缓地逸出,无视于被冷汗浸透的衣裳,绯焱似是无奈地抬头仰望。
飘荡着伽罗香的云淼殿内,看不见一位侍从,因为王后的缘故,他们都聚集在云淼殿的偏殿。
“飞翎,……绯焱不会有事的……”
轻声安慰着爱妻的穆澜,内心却很无奈。
“为什么是绯焱!说什么他是赫尔末大陆的危机!我才不相信他们的鬼话!”
飞翎用那双红肿得如同核桃般的晚霞色眼睛,愤怒地盯视着自己的丈夫。凌乱地绯红色卷发披散在肩头,白色的蕾丝睡衣下,泛白的双脚赤裸裸地站在满是碎瓷片的红色地毯上。触目的红色液体从脚底缓缓地淌出,已然失去痛感的飞翎飞奔至穆澜的身边。
“你会让他回来的,对吗?”
看着妻子充满期待和哀求的眼神,穆澜颤抖着双唇,始终没有开口。他无法给出这样的承诺,尽管自己是赫尔末大陆的君王,但在所有的政务中,自己可以独立决定的事情并不多,大多数的提议和决策都必须通过长老院,说得更清楚一点,在赫尔末大陆,长老院与王室有着平起平坐的地位,有时候长老院甚至高于王室。
飞翎的目光投射进穆澜的眼底,她看到了无奈,颤抖着的眸子失去了焦点,紧抓着穆澜双臂的手颓然地垂下,如同灵魂出窍般,身体不自觉地落了下来。跪坐在地上的飞翎停止了啜泣,她似乎放弃了挣扎,呼吸也是异常的平稳。穆澜叹息着打横抱起了飞翎,轻柔地将她放到了床上,并轻声示意侍女去找医生。穆澜静默地站在床边,看着面无表情的飞翎,他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滴血地声音,是如此的清晰。
除却安静地可怕的飞翎外,所有的一切都渐渐地趋于正轨。穆澜除了每天必须的政务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给了飞翎,然而从绯焱被关进囚室的那天起,飞翎不再饮食,不再睡觉。如同一具没有生命与意识的木偶,偶尔从苍白的唇瓣中逸出的只有同一个名字——绯焱。
“陛下!”侍卫在长长的走廊上飞奔着,口中急切地唤着他的主人,“陛下!大事不好了!”
手中的笔突然落下,白色的纸上晕开黑色的墨,穆澜静静地盯着眼前的黑色。
“陛下!绯焱……绯焱殿下失踪了!”
该来的还是要来,无论拥有如何强大的力量,有些事情是无法阻止的。
穿过审判庭与囚室之间,那条白色的空中长廊。风夹杂着血腥的气味,在空气中旋转然后吹过。囚室唯一的出入口已经变成了残垣断瓦,黏稠的红黑色液体在微亮的光线下显得刺目。跨过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穆澜有些艰难地踏上了旋转楼梯。
关押绯焱的房间已然是惨不忍睹,这里的所有东西几乎处于毁灭状态,负责守卫的侍卫没有一个活着离开这里,尸体上明显的焦痕已经告诉穆澜真相——那是只有焱狼才会留下的痕迹。而那股狂暴的力量,也将这里的云霭摧毁殆尽。浓重的云雾弥漫在参杂着血腥味的空气中,微热的风通过狭长的过道扑面而来。穆澜皱了一下眉头,扫过眼前的一切,紧紧地闭上了双眸。
“陛下!”
“啊?抱歉。已经找到了吗?那么现在他在哪里?”
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神,穆澜道歉之后问道。
“是的。”
乔治亚特双手递上了一个红色的文件夹。
穆澜接过文件夹,看着那触目的红色许久,那些远去的记忆居然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脑海中。虽然自己试图忘记,但是绯焱,这个名字却是永远也无法忘却的。
看着穆澜不发一言地走出殿外,乔治亚特叹息着摇头。
“绯焱?”
简陋的旅馆中,只有缪斯还没有入睡,抬头仰望如墨般漆黑的天空,静默地沉思着。然而一旁的绯焱却忍受着恶梦的折磨,痛苦的呻吟打断了缪斯的思绪。虽然绯焱很少在自己的身边现身,但缪斯似乎已经习惯了绯焱的痛苦。他伸手推了推依旧没有醒来的绯焱。
“啊!”
惊叫着从床上突然坐起,身上的衣衫已然被冷汗浸透,晚霞色的眼睛惊恐地盯着自己紧紧抓着被子的双手,嘴巴张开着,大口地喘息,似乎要把周围的空气都吸走一般。
“绯焱。”
缪斯伸手轻轻地覆着绯焱的,语气担忧地喊着他的名字。绯焱闭上眼,压抑着那恐惧。
“我,我没事。”
勉强从口中吐出的话语,却显得毫无说服力。耳边听到缪斯的叹息,知道这样的话不足以让他相信。风从床头打开的窗户进入,有些微地凉意。绯焱有些失神地看着缪斯的双手,忽然感觉到一丝暖意从自己的背脊上慢慢漾开,微热的气息有规律地吹拂着自己的颈间。
“缪斯……”
绯焱将自己的头轻轻地搁在缪斯的肩上,任由他轻拍自己的背脊。虽然没有一丝话语,但如此简单的动作,却让绯焱感到安心。因为他知道,他不是孤单一人。
“缪斯·弗兰特。”
穆澜坐在宽大的书桌后面,面前放着乔治亚特的报告。缪斯的名字被放在了极为显眼的地方,这个特莱尔大陆的封魔天才,拥有着旁人所无法比拟的力量。最重要的是,他让赫尔末大陆的王子,绯焱·莫利安·米歇尔成为了自己的契约妖魔。穆澜眯缝起绯红色的双眸,能够让那个狂暴不羁的绯焱臣服的少年,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啊,如果可以见到的话就好了。
目光再度转向桌上的报告,被压在最底下的一张米黄色报告纸引起了穆澜的注意,在报告的左下角印有“极密”的字样。伸手抽出那张特殊的报告,略微过目之后,穆澜平静的脸上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钟楼上那两只庞大的铜钟在半空中有规律地前后摇晃着,发出撼动天地的声响。那钟声意味着审判庭将再度开庭。
“朱利安·瑞德·雪莉。你想清楚了吗?”
“已经不使用敬语了吗?这么说我的罪行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那您又何必问我。”
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虽然对卢卡斯特用着敬语,但语气却表现得异常随便。
“朱利安,我们的耐性是有限的。”
卢卡斯特平静地说道。
“你们的耐性不是早就没有了吗?不然,我这残破的身体又是从哪里来的呢。难道是我母亲赐予我的?”
朱利安微怒地说道。栗色的双眸第一次射出愤怒地目光。
“如果你愿意说实话的话,我也不愿意让你带着如此残破的身体来到这里。”
“哈!少给我装慈悲了。哦,对了,我都忘了,这可是你们的拿手好戏。装着一副慈悲的模样,看似温和地对待每一个人,甚至让所有人都认为你们是正义的存在。可实际上,却扮演着欺骗者的角色,完全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哄骗那些无知的、善良的羔羊,让他们心甘情愿地献上自己的一切!”
朱利安清冷地声音在安静地审判庭内回响,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光聚集在卢卡斯特的脸上,那张满是皱纹却异常平静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笑容,尽管那笑容是如此地不经意。
“也许你说的都对。但是,现在你只是一个阶下囚。你认为一个阶下囚的话有多少的可信度。”
镇定地声音让现场再度恢复了秩序,人们似乎更相信卢卡斯特而并非朱利安。一声冷笑从朱利安纤薄的双唇中逸出,他冷冷地看着卢卡斯特。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回应,然而他却转过身走下被告席,朝着审判庭外走去。
意外的是,卢卡斯特居然没有阻止这种完全无视审判庭的无礼行为。他只是平静地告诉人们,今天的审判结束了。
“您觉得他……”
“他一定知道什么。”卢卡斯特放下手中的书本,继续说道,“而且还远不止我们所能想到的那些。”
摩尔卡特紧闭双眼,不发一语地坐在黑色的皮质沙发上。许久,缓缓开口道。
“不管他知道多少,只要我们现在让他再也无法开口,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卢卡斯特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如果只是让朱利安无法开口,对于他们而言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不会开口说话。
“庭长阁下!”
一名审判庭的守卫恭敬地站在门口,等待着卢卡斯特的回应。
“有什么事?”
停止对话的卢卡斯特,瞥了一眼门口的守卫,语气懒散地问道。
“审讯专员,麦卡特要求见您。”
守卫用洪亮的声音向卢卡斯特报告。
身为审判庭的审讯专员,麦卡特可算是优秀中的优秀了,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审讯手段和工具几乎有一半是出自他之手。因此,即使在被人们称为魔窟的审讯室中,麦卡特也拥有着魔鬼的称号。在他的眼里,生命不过是一堆无用的废物,只有拥有了权势和财富,生命才有了其存在的价值。杀人对他而言,就好像是把垃圾扔进废品处理车间这么简单。
卢卡斯特虽贵为米歇尔一族的长老,而且还是这个审判庭的庭长,作为审讯专员的麦卡特自然隶属他的管辖。然而,对于这个魔鬼,卢卡斯特还是有所忌惮的。如果可以的话,自己总是尽量避免与他有过多的接触。而麦卡特对自己却是自视甚高,向来没有把卢卡斯特放在眼里。也从来不会主动觐见这位高高在上的庭长阁下,即使是为了工作,也只是派一名守卫去当传话筒而已。像今天这样亲自觐见,那是破天荒头一遭。尽管不太愿意去面对这个有着魔鬼称号的男人,但卢卡斯特还是忍耐着决定觐见。
“怎么?您要觐见他?”
听到卢卡斯特的决定,摩尔卡特睁开了眼睛,略带惊讶的眼神,定定地望着卢卡斯特。有些无奈的卢卡斯特,叹息着摇摇头。
“看来您不想见我啊。”
如同从冰层最深处传来一般,那冰冷的声音让听者不寒而栗。即使是眼前的两位庭长阁下,在听到声音的刹那,挺直的背脊也不禁僵硬了。
“哪里。您可是我们审判庭不可多得的人啊。”
卢卡斯特强忍着那股恐惧,站起身,笑着将麦卡特迎进了这间宽敞而奢华的书房。
“哦,原来庭长阁下的府邸是如此的奢华,足以堪比皇宫了。”
麦卡特并不看向卢卡斯特,而是看似无意地讽刺道。站在麦卡特身后的卢卡斯特,脸上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麦卡特阁下,您谬赞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比麦卡特年长许多的卢卡斯特,很快便收起了那副龇牙咧嘴的表情,转而露出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容。只不过,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让麦卡特感觉恶心。
“哪里。怎么说您都是米歇尔一族中的大长老啊,整个长老院还要仰仗您呢。”
一样的假笑,却笑得让人胆寒。卢卡斯特勉强地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
“我可不敢当啊。这是族人对我的错爱,我自当尽心尽力。那比得上您啊,您可是众望所归啊。”
这话中之话,自然是逃不过麦卡特那灵敏的耳朵的。他牵扯嘴角,露出一丝浅笑。众望所归?那也要你这个老东西肯下台啊。麦卡特在心里愤恨地想着,长老院大长老的位置,自己可是觊觎很久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只不过是区区一名审判庭的审讯专员,怎敢在您面前扳门弄斧。”
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却十分有力地敲击着卢卡斯特的心脏。眼前的男人不仅仅是残暴,而且他狡黠得如同狐狸一般。
“不知道麦卡特阁下找我有何事?”
已经不想再互相恭维的卢卡斯特,索性将话题导入正轨。
“啊,我差点都忘了。”麦卡特故作惊讶地说道,“您还记得绯焱·莫利安·米歇尔吗?”
卢卡斯特心头一惊。麦卡特的目的究竟何在,居然在这个时候提到他最不想提的人。
“怎么?难道庭长阁下已经忘了?虽然别人都说贵人多忘事,但您不会连绯焱殿下都忘记了吧?”
麦卡特斜睨了一眼卢卡斯特,从他眼底的惊恐,便可略知一二了。
“绯焱殿下已然失踪多年,您怎么突然提起他来了。”
打算用假笑掩饰自己的卢卡斯特,却看见麦卡特眼底闪过一丝清冷。
“确实如此。不过,陛下又找到他了。我在想,殿下是不是想回来看看当年那个把他送进云霭的人啊。”
淡红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戏谑的笑意,伸手扯了扯身上的黑色长袍。麦卡特安静地坐在卢卡斯特的对面,等待着他的回应。
整个房间安静的如同深夜,一直随侍在侧的摩尔卡特从头至尾没有开口说话,到如今更是三缄其口,就连呼吸都是那样的小心翼翼。深陷在座椅中的卢卡斯特,眼中透着惶恐。
“庭长阁下。您要怎么办呢?”
似是叹息,似是嘲笑,麦卡特带着胜利者的姿态站起身。站在门侧的他转过身。
“希望不会有太坏的结果。”
偌大的书房内,还萦绕着麦卡特嘲讽的轻笑。
黑黢黢地走廊似乎没有尽头般地伸展着,长久封闭着的空气在这个入夏的季节里,显得异常的窒闷。寂静如夜的空间里,只有皮鞋击打水泥地时发出的声音。
朱利安安静地躺在单薄的单人床上,虽然闭着眼睛,却没有丝毫的睡意。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让朱利安有了一丝警觉。
“你没有睡吧。”
清雅又不失威严的声音,在这个空寂的长廊里响起。
“原来是我们敬爱的陛下。”
朱利安从床上坐起来,栗色的双眼毫不畏惧的看着穆澜。
“很不错的眼神。”穆澜赞许地说道,“你没有做那样的事,对不对?”
“您是指什么事?”
这是一个明知故问的问题,虽然知道答案,但是朱利安依旧不愿意正面回答。
“你一定知道真正的犯人是谁。但是,你却不愿意说。”
穆澜静默地站在囚室外,隔着黑色的金属栏杆观察着朱利安。
“犯人?他们不是已经把我变成犯人了吗?而且,那些废纸可是证据啊。”
充满嘲讽的声音,混合着朱利安轻蔑的浅笑,刺痛地穿过穆澜的耳膜。
“绯焱,找到了。”
穆澜故意忽略朱利安的嘲笑,转而改变了话题。然而这个敏感的话题,却让朱利安僵在了原地。原本孤傲的眼神,一下子失去了焦点。他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绯焱,还活着?”
听到朱利安的问话,穆澜点点头。
“哈哈!我就知道,绯焱那家伙没那么容易死掉的!因为他是我一辈子的对手,可是我最想击败的人啊!”
疯狂的笑声在静谧的黑夜中回荡,久久没有停下。
“看来,他们的阴谋失败了。”
无意间的话语让穆澜感到诡异。
“阴谋?什么阴谋?他们又是谁?”
穆澜急切地想要知道真相。
“那么就请你去问问绯焱吧。那家伙什么都知道。抑或者……”朱利安停顿了一下,“去问问您的大长老,怎么样?”
说完便背过身去,那强硬的态度已经向穆澜发出了逐客令。望着那挺直的背脊,穆澜叹息着离开了囚室。
如果朱利安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那个所谓的阴谋究竟是指什么呢?穆澜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静谧的夜空。脑海中浮现出绯焱的脸。忽然,一个念头从脑海中一闪而过。那个被遗漏的记忆片段终于在这个时候重新回来了。
穆澜的眼神变得有些阴沉,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当年指出绯焱是危机的人正是大长老卢卡斯特。也是他向自己谏言,说绯焱的存在会毁灭整个赫尔末大陆。同时,也是他提出将绯焱囚禁在云霭的。
那么,朱利安就没有说谎,他说的是事实。卢卡斯特不仅毁了绯焱,而如今,他还想把朱利安也送上空灵。为的只是掩盖朱利安所说的那个阴谋,换言之,他要杀人灭口!
愤怒地穆澜用力地握了下自己的手,全然忘记了手中的骨瓷茶杯,过大的力道,居然将整个茶杯握成了碎片,细碎的瓷片扎进了掌心,鲜红的血丝从指缝间缓慢地渗出。
“卢卡斯特·范瑞思·米歇尔!”
声音中带着仇恨,那夹杂着怨怼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萦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