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烛光熄灭的那一刻,房间内的一切开始变化,就像是旋转着漩涡的菜汤。不可知的气息唤醒了“沉睡”的“夜间群物”。
眼前扭曲的景象宛如失控的卡车般“创飞”了陶明涛的大脑,这让他灵魂出窍了几秒。
“为什么……本该出现在梦境中的信与十字架出现在了我的书桌上……?”陶明涛低头看看奇怪的十字架与盖着印记的信件,又看向身后那传出声音的欧式镜子。
奇怪的是,当他看向那面镜子时,那如同在耳边呢喃的窃窃私语声消失了,自己所看到的镜子与之前别无两样。
“脑袋……又疼起来了。”
“幻觉……一定和之前一样是分不清的幻觉……”陶明涛抓着头发咬牙说道。
“不行……得赶紧吃药了,即使已经把今天的量吃完了,但幻觉加重了。”陶明涛边说着“一切都是幻觉”之类的话语,一边向着药瓶伸手。
可当右手快要触及时,原本放在书桌右上方的药瓶似乎移动了距离,手与药瓶的距离变得更长,无论自己的的右手再怎么靠近也无法抓住。
“他妈的……”在幻觉中的陶明涛怒火中烧,现在就连自己的感官也在欺骗自己。
“这狗屁幻觉……这是你逼我的!”
他抓起一支未盖上的钢笔猛然扎向自己的大腿,剧烈的疼痛感使“距离感”恢复了正常,在这一错觉消失之后,陶明涛用手用力抓住了药。
“这可是老子的……身体。”
陶明涛正要扭开盖子,取出药片之时,“氟哌啶醇片”那白色的药盒上突然出现了一行猩红色的小字。
这字宛如蜘蛛的腿一般的瘦长而奇怪,仿佛是是刚刻上去的一般。
上面写着
“Don't eat the medicine.”
“别吃药?”
看着药瓶上突如其来刻上的字,陶明涛迟疑了一会。
幻觉的基础是自己的潜意识,那么幻觉就是潜意识的反应,看来这红字就是我的潜意识的产物了吧。
常年被幻觉困扰的陶明涛十分清楚潜意识与幻觉的联系,如果幻觉发作了,碰巧又来不及吃药,那只有一个办法——找到自己潜意识中象征着理智的部分。
它们的表现虽然和幻觉十分相像,但其在破解幻觉中充当着“钥匙”的功能。其往往以各种形式的表现为接下来患者该做的行动指明方向。
总而言之,只要按照指示走,就能够破除幻觉。
“现在,无论是自己看到的,还是听到的,都不能全方位的相信。既然潜意识叫我不要吃药,那我就先静观其变,先不吃药。”陶明涛思考道。
“既然幻觉切切实实的发生了,那么如果幻觉让我将其它药看成了“氟哌啶醇片”,那结果就不是很乐观啊。”陶明涛思考道。
现在可笑的是,就连自己也不能相信自己。
“不过……”
“尽管叫我不吃药,那我看看总可以吧。”
想到这,秉持着“艺高人胆大”的陶明涛用手扭开了盖子,打开药瓶之后并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瓶子中还是那白色的椭圆状药片。
陶明涛摇了摇药瓶,白色的药片碰撞着发出“咔哒”的响声,他粗略地扫了一眼,与之前并无差别。
“没什么奇怪的,为什么不让我吃呢?”
陶明涛用手指捏出一片药片,放在眼睛前看了看,随后准备放进药盒之中。
“嘶……”他捏着药片的右手的虎口处突然传来了疼痛,定睛一看,虎口处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伤口,并且还在渗血。
伤口的形状十分奇特,那是在药盒上如出一辙的红色小字。
“Look at the mirror!”
“看向镜子……?”
陶明涛按照提示迟疑地看向镜子。
高得吓人的高脚镜上自己的身影由于光线若隐若现,镜子中除了浮现出自己那颓废的外貌之外,别无其他作用。
光线不均所带来“流动”的阴影团萦绕在镜子中自己的身旁,“细心”为他的影子添砖加瓦。
“怎么又痛起来了……”
陶明涛的脑袋又传来了突如其来的撕裂痛,他不由得往后推了两步撞到了桌子,而正不巧的是放在桌子边的水杯被撞倒了。
清脆的响声过后,因为怕药苦而特地加糖的饮用水悉数顺着桌壁流到了地板,而此时镜子传来了“咔咔”的破裂声。
他转头看去,却发现镜子中自己本应该拿着药片的手,拿着的……
却是一个血淋淋的眼球。
手中的眼球周围萦绕着刚才“流动”的阴影,宛如黑色的蟒蛇吐着信子缠绕着自己的猎物一般。
即便是见过诸多幻觉,早已养成了稳定如老狗般性格的陶明涛看到这景象也有点顶不住,恶心感让他的胃部产生了“翻云覆雨”的感觉。
“一切都是错觉……只是幻觉而已,我为什么要怕?……”陶明涛在心中给自己下着一遍又一遍的暗示后那种恶心的感觉才好了些。
“还是将它放进药瓶吧。”
陶明涛正欲将白色的“氟哌啶醇片”放进药瓶,但手中的药片好像动了动。
看向镜子,血腥的眼球在镜子中自己的手中剧烈晃动,它周围萦绕的黑烟似乎“流动”的更加剧烈。
“咔……咔咔——”
古典的高脚镜的边缘发出了玻璃因为外力裂开的声音,以米开朗基罗的《创世纪》为模板而制成黄铜材质的镜框也震颤着。
碰巧的是这振动与镜子手中那眼睛的“痉挛”频率相同。
这只有他一人能听到的噪音让他产生了一种恶心感,他立刻将手中的“氟哌啶醇片”使劲扔在地上。
白色的药片在撞到坚硬的地板后立刻碎成了几半,逐渐恢复的理智使陶明涛鼓起勇气看向了镜子中。
血腥的眼球在地板上抽搐着,弹跳着,宛如跳着怪诞的舞曲。
在这“舞曲”结束了后,它裂成了几瓣,怪异的黑色液体从其中流出,而此刻那该死的声音也消失了。
“终于清静了……”疲惫的陶明涛突然感觉脚下面黏黏糊糊。
陶明涛低头看去,他发现了自己的脚下流动着一大摊黑红色的血水,自己微微抬起脚,血水宛如胶水般紧紧地连接着脚底与地板。
不用多想,这是刚才不小心泼在地上的糖水的“幻觉化”。
“清洁,明天再做吧”
肾上腺素过后的陶明涛疲惫万分,他也已经波澜不惊。他将卖力地抬起脚坐到桌边的椅子上后看向那印着红色蜡封的信。
尽管不知道为何这封只存在于想象之中的信件会存在于现世,但毕竟自己已经被幻觉影响了五感,也早已经不足为奇。
陶明涛撕开信件的蜡封,没有太费劲就打开了信封,纸张因为时间过长而产生独特的气味混杂着迷迭香的味道扑面而来。
打开信封的那一刻,耳边似乎有什么沙哑的声音呢喃着,宛如昏暗而不见底的深海般。
陶明涛拿出其中的纸张看了看,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连体文字,即便是仔细阅读都不可分辨,正如同它存在的方式是怪诞的一般。
“这幻觉还是一如既往的真实啊,这可不算个好消息。”
陶明涛发现阅读无果后,他揉了揉眼睛,随即将纸张放在桌子之上。
在他放下纸张的那一刻,一切幻觉仿佛都突然消失了。
“太困了……反正幻觉之类的都是假的……先睡觉再说……”此刻,莫名其妙袭来的困意让他揉了揉眼睛后迷迷糊糊地走到床边,躺在床上。
在此过程中,他看向镜子时发现其中的一切恢复了正常,什么怪异的眼球与黏黏糊糊的血水也恢复成了碎成几瓣的药片与糖水。
“看来幻觉消失了。”躺在床上的陶明涛用最后一点思考力想道,这时他终于能放心睡下。
随着“夜间群物”的退下,房间仿佛恢复了正常。
地板上猩红的眼珠“失落”地流着黑色的液体,流动的血水也早已凝固。
整个房间中有无数声音在窃窃私语,但只有一人呼吸着。
纸上写着的那些漫无头绪的话语缠绕着彼此,它们杂乱地运动着,不久之后它们形成了一段话。
“鸟要挣脱出壳,蛋就是世界。人要诞于世上,就得摧毁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