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婉露家道中落,雪婴酒馆做工

作者:哉憎伯MA 更新时间:2022/12/14 6:50:03 字数:5094

生活总是像海上的浪潮,一刻不停地侵蚀着像礁石一样的苦命人,越是闪耀的阳光,角落处的影子就越是黑暗。

夜深了,桂杨核从房里出来,蹑手蹑脚地走进书房,他又在门口看了一眼,直到确定四下无人后才把房门关上。将书架上第三排第四列的书抽出后,里面有一个暗格,将暗格里的锁扣拨下,将书架向两边一推,书架像两扇门一样打开了。

里面是一间密室,密室布局很很简单,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桌子上架了一支高档烟枪,旁边堆着一块块用油纸包起的东西。被油纸包着的,是罂粟块。点灯于黑夜,以生命为燃料,如灯芯一般,微弱地光明后,焦化。吞云吐雾,欲仙欲死之时,神女降临,吻之,后携其魂而去。或许是因为心急,桂杨核走进密室时并没有关外面书房的门,曾经仪表堂堂的富家老爷桂杨核现在口吐白沫,衣冠不整地瘫在椅子上,死了。

最先发现这件事的是夫没亮就起来打扫的仆人,惊慌失措的仆人叫醒了还在睡梦中的哀玉,哀玉赶到书房后看着已经不成人样的桂杨核,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似乎早已知道会发生这件事。几秒钟后,她才缓缓脆下开始哭,但哭得并不伤心,好像是在应付,又好像在演戏。仆人也不敢走,跪在她身旁搀扶着。哭过十分多钟,哀玉冷冷地对仆人说:“退下”,仆人便听话地起身走出房门。

没有灯光的书房里,哀玉起身,嗓子些许吵哑,但脸上没有一丝泪痕,仰头看天缓缓伸展双臂,像黑天鹅张开翅膀,随后她踮起脚尖,跳起了午夜歌剧院的谢幕舞曲。没有音乐伴奏,脸上也没有表情,跳得既没有目的,又缺乏自由,跳着跳着,哀玉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滚滚泪珠就从眼角流出。最后哀玉跳不动了,像桂杨核一样毫无人样得躺在在地上。

十几年前,她与桂杨核第一次相遇时,就是跳的这支舞。年轻时,哀玉是青楼里的招牌,桂杨核也是青楼里的熟客。

她第一次躺在桂杨核怀里时,桂杨核说出了娶她为妻的请求,青楼里的爱情,从来都是因为馋身子,在待客时动情也是哀玉这行的大忌,可是荷尔蒙的冲击,还是让哀玉答应了桂杨核。门不当,户不对,社会地位的悬殊加上只会卖春,哀玉的婚礼;也就成了她的葬礼。

她其实早就知道大丈夫吸毒的事,尽管桂杨核找了中医调理,但罂粟对他造成的危害是藏不住的。哀玉又想,或许这些日子筹备的事情太多,婉露的成人礼,给这样那样的人找关系,过度的劳累使他太渴望吸毒后的快感,又或许是因为更多,可是现在再怎么想都没有用了,桂杨核一死,她也就成了斜妄坡寡妇的一员,她会像斜妄坡其他寡妇一样,被那些发了情的贱狗敲门,或是让穷疯了的杂种挖墙脚,桂家目前所有的威望都是由桂杨核一人支起,桂杨核一死,桂

家就是在风雨中的一颗枯树,一道闪电劈下来,亦或是一阵风就能让桂家的历史就此中断。纵使婉露已然成年,可毕竟是一弱女子,对家族的往事知之甚少,又不懂经营之道,仆人也是为了桂家的钱和地位才来这里当的仆人,桂家家底厚,但只有核杨核一人知道那成山的金银在哪里,哀玉翻遍家中,用找到的碎钱给桂杨核买了口简单的棺,办了场葬礼。

葬礼办得不大不小,朋友来的也不多不少,葬礼连一天都没坚持下来,上午唢呐一吹,草草一埋,就算结束了。再之后,哀玉把家里能卖的家具都卖了,把仆人的钱都结了,打发走以后哀玉坐在空荡荡的城堡里,因为没有家具和地毯,她只能坐在冰凉的地板上,但很快她连地板也坐不上了——城堡也被她卖了。哀玉的脸失去了往日的光泽,仿佛是一瞬间苍老的,但苍老也只持续了一天己,第二天,她就吊死在了城堡里。

城堡没人再愿意买了,桂婉露和前几日的她妈一样坐在地板上,雪婴和以前一样,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守着。

婉露看向雪婴的方向,说道;“你怎么还没走?”

“回小姐,老爷生前交待过,我只效忠于您一人”

“我已经没有钱可以付给你了。”

“我不要工钱,从我生下便是。”

婉露叹了一口气,随后说:“那我命令你,现在离开我”

“可是,离开了小姐,我应该去哪里?”

“随你,在我这里你也没什么用,想生想死都无所谓,离开我吧”

尽管有些迟疑,但雪婴还是照做。

等雪婴走后,桂婉露像失去支柱一般躺在地上,看见了吊死在天花板上的她妈。想着自己现在的处境和亲友的一个个离去,桂婉露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这样的无助。她也想像母亲一样吊死,可是不管怎么寻,她也没能找出第二根可以上吊的绳子,刀具什么的也早就拿去卖了,桂婉露看着大厅里粗黑的石柱,猛地一头撞过去。她想就这样把自己撞死,头离石柱越来越近,她也离世界越来越远,可是在头接触石柱的前一刹,她还是将身体一倾,擦过石柱,倒在了地上。她再也崩不住了,躺在地上发了疯地哭。她痛恨自己不敢直面死亡的软弱、胆小。身为人,亦生或死,在唯物世界中绝不会有第三种结果,明明死亡就放在面前,可就是不敢面对,为逃避死亡而生,为了生而生,可悲。

在这个灵魂无法安顿的夜里,桂婉向着月亮所指的方向,离开了带给她温暖、希望、凄凉、绝望的城堡,离开了她从小寄生到大的城堡。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向着月亮,只是因为那里有光。此刻的婉露变得如此固执,只要有月光,路就不会显得太孤独。

脑中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幻想着从路边突然窜出一只疯狗或者是野狼,直接扑上来把她的气管咬断,或者从山上滚下一块巨石将她砸死,再或者,她也想和父亲一样吸毒把自己吸死,不管是怎样走向死亡,都无法掩盖她的贪生怕死。胆小之人才会在死前踌躇,真正的勇士早就在生前的战斗中适应了痛苦。可怜,生者不为生考虑,而想怎样去死,不想生,又不敢死,生得不潇洒,可死得不体面,在世界中盲目徘徊,可怜,可怜至极。

桂婉露继续向着月光走,一阵狂风吹过,将她

身旁的一棵枯树吹倒,朝她的头颅直直压过去。尽管向往者死亡,但她还是本能地躲开了。

“你应该再快一点的“她对着倒在地上的枯树自言自语道“或者,是你太快了,桂婉露”。后悔的话交给时间,桂婉露刚说没两句,夜雨索命般朝她劈头盖脸砸下来。夜中的蓄薇脆弱无比,荆棘再是锋利,玫瑰花瓣也是脆弱的。枯树划破了桂婉露的手臂和大小腿处的衣服,她就将枯树上最完整的枯枝作下作为报复,乌云笼罩,将她的月亮遮住,但也无妨,因为雨水早就湿得她睁不开眼。不知道该怎么走,桂婉露就杵着枯枝杆在雨中,像第一次经历风雨的鸭。

最终是站不住了,雨水迫使桂婉露清醒,开始寻找蔽雨处。低着头跌跌撞撞,婉露勉强找了个山洞歇脚,湿透的袜子让她感到不适,寒冷,饥饿,以及她平日最无法忍受的衣冠不整现在全都聚集在山洞里将她包围,使得她更加渴望死亡。等到婉露刚把头发上的水拧干,雨就停了。

“我刚才真不应该躲,要是没躲,现在早就死了”婉露气愤地在山洞里大喊大叫,吓得山洞里的老鼠都缩回了洞里,“我忍不了啦,我要死,我现在就要自杀,我不活了,我再也不活了”说着说着,桂婉露就开始骂天,骂完天又去骂自己,骂自己胆小又无能,在山洞里带着情绪来回游走,可是没走几步,又被那根枯枝绊倒,躺在了地上,月光也不偏倚洒进了她的眼。看着月光,桂婉露想起了自己曾经的美好,之前的她喜欢在下雨的夜晚透过窗户去看泛着金属光泽的月亮,她觉得那月亮不只是月亮,是挂在天上的银饰,是她梦所在的地。再怎么样我也要倒在月亮下,要死在月光里, 我决不能让山洞里那些肮脏的老鼠侮辱我的肉体。可是等桂婉露走到外面,将自己完全暴露在月光中,她又迷茫了,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弄死自己。现在的她,全身上下所有东西加起来,只有月光、一根枯枝和一袋无用的器官。死亡自觉地找上了门,带走了婉露的父母,可是偏偏绕过了婉露,留

她在人间受苦,短短几天,命运将桂婉露放在手心反复蹂躏,让她生了死,死了生,无限地将她逼近死亡边缘,可就是拽着不让她死,就这样一直吊着她,让她生也不是,死也不是。

既然如此,那就继续走下去吧。桂婉露又踏上了征途,虽她只是空壳一具,早已失去灵魂的肉体沦为器官的容器,像是一只飞蛾,只是一味地向着光,直至每一个细胞都被彻底榨干,变成世间卑微的一缕尘埃,跟随着光芒才能让自己拥有形状,可惜那也不是自己的形状,那是光的形状。

桂婉露终究是坚持不住了,自从母亲去世后,她就不吃不喝,又加上长途跋涉,无力感席卷了桂婉露,体力不支的她倒在地上,胃的痉挛让她更加难受,这是婉露第一次挨饿,以前都是在饭点由仆人送餐,在校也是按时用餐,使她从来没感受过饥饿。第一次有如此之感,她觉得自己的肚子仿佛是一头饿狼,正在从内部将她一点点蚕食。

就这样饿死吧,桂婉露心想,或许这也是她在能想到的,唯一的、能让她死的方法。桂婉露手捂肚子侧躺在地,静静地等待死亡的降临。 但她错就错在选择饿死,这一挑战本能的方式自杀,人类从诞生之日起就会觅食,这是人类的本能,而克服本能,让生命终止。无疑是巨大的挑战。桂婉露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去山洞里吃那些顽脏的老鼠或者啃食路边的野草,肚子不断地向她发出抗议,她也以捂紧的方式回礼。

路上桂婉露知道了女人叫王婆爷,不识字,婆爷不是她的名字,只是大家都这么叫她,她也就管自己叫王婆爷。至于她要带婉露去哪里,做什么,只字未提。桂婉露起初以为婆爷会带着她去混黑帮之类的,但仔细一想,混黑帮带着她做甚,疑惑充满了婉露的大脑,直到她跟着婆爷到达目的地,看见门牌上赫然写着“王氏青楼”四个大字,她才知道,王婆爷是老鸨,她也知道了婆爷要她做什么。

“莺儿,快来,新来了姑娘”老鸨朝一个在门口张望的歧女叫道,婉露想跑,可她刚一动,就被婆爷树根般粗糙有力的大手抓住“吃了我的馍,说好要跟着我,怎样。想反悔?”婉露还想挣扎,就被婆爷塞给了赶过来的莺儿“带她熟悉 熟悉”随后婆爷便走了。桂婉露跪在地上大哭,死命地用拳头打自己的头,莺儿则以一种早就见怪不怪的架势站在一旁看她闹。

等桂婉露闹累了,莺儿蹲下抱住她,用耳语对她说“刚来时,我与你一样,后来习惯了,便觉得也没什么,这也是个活法,看开点就好了”桂婉露在莺儿怀里又哭了一阵,莺儿得知了婉露的过去,可在摸婉露头的时候还是露出了一抹难看的笑。

桂婉露上次这样精致地打扮,还是在学校里见颛顼傲孤,可是现在,她却穿得花枝招展,头发喷着香水,成为了别人发泄的工具,昔日高贵的富家千金,如今却沦为粪坑一样的存在,谁都可以在她身体里填满自己的欲望,爽快后提起裤子便可以走,将肮脏全都留给她。

桂婉露和其它歧女一起上了台,台下坐着的都是些富老爷,妓女们一上台就像发了情一样,要么把旗袍撩起露出自己雪白的大腿,要么就把手放在**来回扭动,让紧身的衣服勾勒出自己身体的曲线,说是跳舞,其实和饥渴的禽兽到处撒尿一个性质。妓女全都穿着比合适尺码小一点的衣服在台上群魔乱舞,衣服随风摆动让她们一览无余,台下的看官们无比兴奋,恨不得现在就脱下裤子把她们抱进房间。妓女都在争宠,桂婉露却什么也不会,只能呆呆地站在台上。台下众多“皇帝”中的一位看了看婉露,随后叫来了王婆爷,问道:“台上最旁边的那个,可是新来的?”

“是老爷,今日刚来,比较生,您见谅”

“她怎样?

婆爷说明了婉露身世,老爷狠抽了一口烟,眼里泛着绿光,“那好啊,我就喜欢这样的,就她了”随后婉露就由婆爷粗鲁地带到老爷那里。

她招待的老爷是仆固司谦,像狼一样的富老爷,最喜欢的去处就是青楼,尤爱少女。

……

桂婉露在浴桶里像着了魔一样不停地搓着自己每一处皮肤,有些地方都已经被指甲挠出了血痕,可不管洗多少次,她还是觉得自己无比肮脏,想着刚在的一切,桂婉露想回到她的月光里,假如当初她没有走那么远,只是出山洞后躺在月光里,或许此时早已升天,或是在地母的怀抱中安然入梦。

可再怎么想,那也只是回不去的当初,再也无法遇见的梦。

第二天,桂婉露带着昨夜未除去的泪痕,又开始待客了。她的眼睛,早已没了之前的清澈,换言之,她眼中早已没有了光,甚至是月光。

雪婴呢?雪婴去往何处?

雪婴是背朝月光走的,他想在黑暗中让自己冷静下来。渐渐地,雪婴走出了斜妄坡,他也想到了自己要做什么。他想要去酒馆或者饭店当服务的小生,毕竟他这卑微的一生就只学了服务、讨好别人这一样事情。

胜在脚力雄健,月亮还没有爬顶,雪婴就找到了一家未打烊的酒馆。雪婴像当初见婉露前一样,又整理了一番衣冠才缓缓推开木门。

“欢迎,想间要点什么?”老板先知问道,

“我……“雪婴有些胆怯,“我想要一份工作”

“什么?”老板有些迟疑,又问了一遍,

“我想要一份工作”

“抱歉,这里暂时不缺工人”

“管饭就行,工钱可以不给”

“怎么?饿疯了?”

雪婴说了自己的经历,老板又上下仔细打量了这个穿得一板一眼的贵家仆人,又想了想那些终日只会偷奸要滑,甚至下班时还要顺点东西的长短工,着实觉着眼前这个仆人有

些优秀,更何况不必付他的工钱。

“好吧,就按你说的”老板从柜行里走出来,

“先说好,我这儿的话可累,你说不要工钱,可别反悔。”

“决不反悔”

“行,认识一下,我叫虎哥”

“我叫雪婴”

雪婴在楼梯的地板上睡了一晚,第二天便开始待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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