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茫然地看向周围，刚才那只是个梦吗？
她捂着额头，甩了甩头，然后看向周围。
她发现一个与以往不同寻常的东西。
一个拟真机器女仆安安静静地等在窗边，小巧的手里拿着一支手枪。
她真如一个下人般，礼貌地向女孩问候早安，仪表神态端庄。
“早上好，主人。”
女孩以前没见过其他人的，虽然这个女仆是个机器人，不过真的是她第一次见到能触碰还能对话的东西。
“你是？”女孩在她的手枪和脸蛋之间来回扫视。
“我是女仆机器人，编号112，您叫我112就行。”女仆做出一个非常逼真的微笑。
但女孩还是能察觉到那个微笑的不自然。
女孩用力使自己坐起来，然后想要走下床，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
的确是她熟悉的那个院落，按照她的计划，还有一个小时，TT827就会撞破墙壁，带她离开这里。
一切似乎都已经发生过了，但她一觉醒来，却发现这是个梦？
她当然不相信。
一定发生了什么，那个“梦”不可能是梦。
但她不知道具体原因。
女仆安静地跟在她身后，双手在面前交叉，右手握着手枪，看起来相当怪异。
“112，”女孩问道，“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为了避免您做傻事啊，我的主人。”女仆即刻回答。
“傻事？”女孩警觉了起来。
“是的，一会会有个大家伙过来，我们得干掉它，它还会蛊惑您的内心，让您产生叛逆的想法呢——命令上是这样说的。”女仆和颜悦色地说，完全没有注意到女孩的神色变了。
“你们什么都知道了？”
“是啊，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公司不知道的事。您要做的就是健康成长，抛弃掉那些不必要的想法。”
“好吧，看来事情是全部败露了，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我把话挑明，除非放我离开这，否则我不会再替公司办半件事。”女孩不再伪装。
她用了十多年时间来了解真相，发现自己存在的价值竟是数据处理器。除了自由，她别无所求。
“那是不可能的，我是属于公司的，你是属于公司的，包括外面的一切，都是属于公司的。”女仆还是那么温和。
“112，事情可不是那个样子，外面的世界是自由，只要我们离开这个钢铁牢笼。112，你可以听我说一些事吗？也许我们能达成共识。”女孩央求道。
“抱歉，我是公司的，主人。”女仆机械地回答。
毕竟是机械生物。
女孩叹了一口气。
拉拢女仆几乎是不可能的了，自己的计划也被公司知道了，她看了一眼没有实感的全息天空，周围的一切在她眼里渐渐在失去颜色。
她敲开全息面板，把天气切换成雨，又把风速稍微调高了一些。
细语微斜，草色青青。
“撑伞。”女仆在她后面打开了伞，另一只手还是握着手枪。
“不用了，反正也不会感冒不是吗？”女孩躲开，任由细密的雨丝黏在身上，清凉的触感有些许延迟。
淋了之后，不会感冒的雨，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生病的感觉，一切都被系统安排得井井有条。
女仆也没有继续劝导，只是撑着伞跟在女孩后面。她的程序里，有下雨就得撑伞的命令，所以她不理解女孩为什么淋着雨漫步脸上的笑还那么率真。
女孩就这样在雨中一直走，直到城墙被TT827暴力地撞开，那双猩红色的双目出现在雨幕中。
和梦里的感觉一模一样，就像一个程序被再次运行了一遍似的。
只是这一次女孩没有上前，跟在TT827后面，幻想着它能带给自己自由。
女仆举起手枪，轻飘飘地朝TT827开了一枪。
就是这么轻飘飘的一枪，就像穿甲弹一般和TT827的机身猛烈地碰撞，后者的上半部分躯干直接被打掉，只剩双脚插进土里。
破碎的全息影像跳动了几下，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好像从来没有变过。
破碎的天空合拢，碎裂的墙壁自动修复。
她惊鸿一瞥，看见了插满数据线的仪器。
女仆把手垂下，狰狞的表情重新变得温和。
“112，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比较算人类的存在。”女孩冷不丁地开口，“其实我也不知道人类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子，我甚至不确定我是不是人类。”
“您是人类，主人。”女仆回答。
“可能身体是有机的吧，但，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以人类的生活方式生活的。”
“你知道吗？”女孩回头轻笑，“在书里的故事书里的人类啊，他们都以某种意义生活着，和其他的人类产生这样那样的羁绊。他们的一切由自己来安排。”
女仆没有说话，她的程序里只有防止女孩逃跑，不阻碍她的言语。
“我想你也听不懂，我只是想找个人来倾诉。十多年来第一次有能够倾诉的对象。”
“再见。”女孩微微一笑。
蓝色的电流在女孩脑袋上冒出，女孩的头发翻直，虚拟的雨水并不能导电。
女仆看着女孩莫名其妙的动作，走到女孩身边，从衣服里拿出急救用品。
女孩的眼眸很快暗下去，她的心脏骤然停止跳动，全身的肌肉松弛了下去。
“抢救无效。”女仆发送出没有温度的文字，表情看不出任何变化。
女孩的身体可能已经损坏了，但她的意识没有，公司的管理很严密，网络中是开放的，所有的防火墙在女孩面前形同虚设。
女孩的意识在网络中传播，顺着四通八达的信息通道，她降临在一只兔子机器人的芯片中。
这是被藏在垃圾箱里的“TT009”，超高隐蔽性的间谍机器人，可以躲过所有的数据搜查和监控系统，机械视觉对它无效。
女孩的意识刚开始控制机器人的身体还有些不习惯，毕竟能活动的关节太少了，它爬出垃圾箱，往四周看了看。
来来往往巡查的保卫机器人，密密麻麻的红外线和无死角的监控。
它畅通无阻地在走廊里行走，没有人注意到它。
至少，意识能自由，这也是一种存在方式吧。
虽然她现在能不能被判定为人，还是个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