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子费心了。”
随着侍女小心收起灵草,乾雨清淡淡出声,不变的面色此刻隐隐有了一丝笑意。
两千三百年的灵草的确是当世罕见,但乾雨清惊讶的自然不只是如此,对她来说,灵草价值远远高于其他礼物的,因为它是药。
千年灵草,也许便是活死人肉白骨的灵丹中的一味。
虽然她并不相信那所谓可医死人的丹药,但即使是骗局,为了老师,她也甘愿一试。
周北烟的礼物,深得她心。
“此物是家师一片心意,陛下喜欢便好。”
周北烟依旧是翩翩公子模样,他朝乾雨清拱了拱手,接着再次入座。
说实话,师尊交代自己把这株灵草当作献礼时,他也想过会不会是师尊的酒后胡言了。
这对天剑而言也是价值不菲的宝物,师尊这一回是真舍得出手。
不过感慨归感慨,周北烟还不至于心疼。
这是师尊的东西,管他什么事?
“那便由周公子替朕转告了。”
乾雨清微微一笑,接着她的目光便从周北烟身旁扫过,眼神看似无意,但其实却有所想。
这林姓女子大抵也会献一份礼,但不知为何,她那异样的心绪在此时又开始躁动不安。
这已经是自从见到这个女子后的第三次了。
就在乾雨清思索间,林泯生缓缓起身,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她手中展出了一只简单得不得再简单的木匣。
没有任何花纹浮饰,只是简单用香木所制成的木匣,相比先前他人的赠礼,林泯生的礼物简朴得不像样子,换种角度来讲,这确实是全场最为显眼的礼物。
在座所有人都是在见到林泯生的木匣时面露惊讶,相较先前周北烟的赠礼,林泯生所赠显然更令人吃惊。
此般朴素,倒显别具一格。
但是否会太简单了些?
不单单是李鹤申,李施施这一众修仙者疑惑,哪怕是王子安与景煜,也是对这位修真来客感到有趣。
可以说,此刻的林泯生完全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散人林泯生,赠女帝玉簪一支。”
灵力光华闪烁,在众人注视下,林泯生将木匣浮空推向了乾雨清,木匣自动在乾雨清面前被推开了推盖,红丝绒所垫的匣中,是一支通体莹白的玉簪。
玉色皓白透彻,恰如藏雪千山的风雪,簪头所刻是几朵桃夭,粉艳动人,又所嵌些许珠玉,碧绿,墨黑,绀红。
素而不俗,恰到好处。
这样子的玉簪,显然是用足了心思的,作为诚意,已然能够打动人心。
“祝陛下二十岁生辰快乐。”
祝福很平淡,是再寻常不过的简单祝福。
在座众人都是失去了兴趣,因为他们也看见,那玉簪是白灵玉所制,虽然珍贵,但相较其他修真来客的礼物,就显得不足为奇了。
本他们还以为,与周北烟共同前来的女子,会拿出何等惊世之物,原来不过是多想。
也是,又能有何物比两千三百年的灵草更得女帝欢心?
但就是这样一句简单祝福,一支玉簪,对获赠的主人而言,却意义不同。
在听见林泯生那一句淡然的话语时,乾雨清的娇躯猛得一颤,目光中多了一丝惊疑与不解,好在她反应迅速,将一瞬间的失态掩盖了过去。
眼前女子的话,触动了她忘却多年的回忆。
曾几何时,老师也是此般祝福的自己,没有利益,没有君臣,只是简简单单,作为家人而言的祝福。
幸福....这种幼稚感情已经从自己身上消失整整八年了。
她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还会从他人口中听到如此简单质朴的祝福。
明明眼前的女子面容陌生,但那不算出众的面容,在此刻,却让她有一丝莫名亲切与熟悉。
截然不同的两张脸,此刻在她眼前却有些模糊地重合,不感违和。
明明她已经再三确认过了林泯生与自己老师毫无关系,但内心却还是不由得掀起波澜。
到底是执念太深,只是一丝异样情绪,便能在她心底被无限放大。
痴念的,总归甘愿愚蠢。
“那便多谢...林小姐了。”
甚至于对林泯生的称呼,乾雨清也有一瞬间的无法出口。
这支桃夭玉簪也许并非最有价值的礼物,但对乾雨清而言却是难得的珍贵,真正的讨喜。
说到底,乾雨清不过二十芳华,她也是个女子,枕于权术与人心太久,她也会疲乏。
道盟等大宗所送的礼物,件件举世难见,实属珍宝,但却并称不上是真正意义上的生辰礼物。
所谓生辰,本该是好友间的欢祝,而非政治利益的噱头。
烟熏迷离的虚伪宴席,她出席太多太多,哪怕是自己生辰,她都不可能按自己心意所来。
这是帝王的职责,却也是帝王的枷锁。
她会想过松懈一番。
只是她又放不下这父皇和老师期待于她的职责。
帝皇,本就该抛弃个人所念的私欲。
乾雨清的手轻轻触碰了一下玉簪的簪头桃夭 ,粉玉桃夭触感温润,确是极佳。
她很喜欢。
“陛下喜欢便好。”
林泯生自然也看得出乾雨清的欢喜,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其他多余动作。
乾雨清身上的担子很重,按她坚韧的性子,怕只会咬牙硬撑下去。
从自身假死脱身以后,乾雨清再没有了可倾诉之人,这些年,确实苦了这一位小小的公主。
她本该一生无忧,但却担起了这不属于自己的职责,世事无常,只叹如此。
自己如今能做,也只不过再献一支玉簪。
和自己多沾关系,不利于乾雨清的大道,所以她们间的缘分该止步于此。
从今往后,无人再为乾雨清挽簪。
缓缓入座,林泯生的面色平静,没有过多波动,只是端茶微抿了一口。
她的漆黑眸子中,多了一份释然。
尘缘既断,她便也无需再顾虑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