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角落的某个小镇。
它和世界上所有的镇子相似,却又有着别样的风景。
它诞生在开满薰衣草的高原中。
它拥有清晨柔软的微风,夜晚梦幻的星空。
虽然它十分遥远,却几乎让来到这里的人,都忘记了离开。
或许是因为十分友善的居民。
或许是因为在路旁的长椅还有会落叶的枫叶林。
或许是因为飘来面包香气的小店。
亦或许,是因为偶然掠过天空的双翼飞机。
在冬天尚未来临的日子里,鸟儿仍会在蓝天中鸣叫,柔和的阳光也会慢慢把积雪消融,时间在此刻变的无比漫长。
离镇子不远处的山丘上,有一栋房子。
它和每个小镇常见的屋子一样,有被刷成红色的房顶,有小小的院子,有房主人细心栽种的花卉,当然了,也有让人安心的魔力。
我的故事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
一九一〇年十二月十六日。
西欧。
英格兰边界。
清晨的天空有些阴沉,厚厚的云层压的人喘不过气。快要下雪了。
昏暗的落叶林里,一只松鸡在雪地里乱转,希望找到一两颗冻僵的浆果充饥。
砰!
一声巨响,子弹打在了它身边的树桩上,它惊叫着拍了拍翅膀,躲进了密林中,再也找不到了。
我叹了口气,把手里的猎枪放下。
本来应该是个绝佳的机会的,不过给我浪费掉了,我也没想到关键时刻准星居然偏了一下。
“第一次打猎,谁都一样的。”一旁,爸爸笑着对我说道。“我们进林子里瞧瞧,看看还逮不逮的着它。
我扛起猎枪,有些沮丧的跟在他的后面。
“小鬼,和你打个赌。”爸爸故作神秘的说:“你现在往东边,走上两百步,肯定能逮着它。”
我点点头,有些半信半疑的往东边走了一会。
不到两百步时,我就停下了脚步。
这里是一片结满蓝莓的树从,而那只逃过一劫的松鸡就在其中一株蓝莓上吃的正香。
我坏笑了一下,举起了猎枪。
“把握好机会哦,这次再让它跑掉,就不知到去哪里找它了。”
“嗯。”
幸运很少会两次眷顾到同一个人身上,似乎对于松鸡来说也是这样的。
这一枪总算打准了,子弹穿过了松鸡的胸脯,它身体僵直了一下,就倒在了雪地里。
我有些兴奋的冲过去,把松鸡扛在肩上。全然不顾松鸡血会弄脏自己的衣服。
“看来今天的午饭有着落了。”爸爸在一旁笑着说。
我们扛着松鸡,离开森林,从开满繁花的小路朝家里走去。
“你怎么知道那里会长有蓝莓的。”我问爸爸。
“从小一直在森林里晃悠呗,但凡留点心,你看到的某些东西就算你想忘记,也忘不掉了。”
“嗯?”
我歪了一下脑袋,并没有特别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爸爸并没有继续解释,表情稍稍凝重了些。
回去的路并不是特别好走,又乏味又漫长,有时候甚至需要爬上一段挺要命的坡。要是我们的家在小镇里,就不会那么连回个家都这么麻烦了。
当然,我以前问过爸爸这个问题,他说,也许是因为妈妈就很喜欢藏在远处,靠近森林,安静又没有纷扰的地方。才把房子建在了这里。
这样一来,我似乎能理解他一点了。
想到这,我喘了口气,望向远方,不远处的山坡上有一座房子亮着微弱的光,我们准备到家了。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一阵声音。
沉闷而厚重,就像是机器发动的声音。
我抬起头,一架漆成红色的双翼飞机划破厚厚的云层,由远及近,飞过悠远的苍穹,留下一道长长的轨迹,朝天空的另一边飞去。
我愣了一下,随即扔下手里的松鸡,朝飞机的飞远的方向跑去。
“安!慢点。”
身后传来爸爸的声音,但我没管那么多,只管迈开脚步,拼命的追赶着飞机。
当然,它是追不上的,不管我怎么奔跑,它终究会离我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天际。
我停止了追逐,在山坡上喘着气,有些沮丧。
可就在这时,即将消失在天空尽头的飞机又飞了回来,它降低了高度,似乎要贴着我的头顶飞过,我看见上面的飞行员笑着朝我招了招手。
它在我身边盘旋了几圈,炫耀似的做了几个令人惊叹的动作才飞走,留下我愣愣的站在原地。
“是邮政公司的飞机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旁边的爸爸说道。“看它机尾上的标志就知道了。”
我没有理会他,只是傻乎乎的看着飞天空中,因为飞机飞过而留下的尾迹云。
那天午饭时,我总有些心不在焉的,热乎乎的壁炉,还有美味的炖鸡肉都失去了吸引力,我脑子里一直在想着那架贴着我头顶飞过的飞机。
“爸爸,你好像说过你以前是邮政公司飞行员?”我突然问道。
“是啊,可惜后来肺出了问题,就再也飞不了啰。”
“是什么样子的?”
“嗯?”
“飞上天空的感觉,是什么样子的?”
“这个嘛,怎么和你说呢。”爸爸想了想,说道:“有点像掠过天空的鸟儿,没有束缚,没有任何阻拦的东西,可以穿过山峰,也可以跃入云中,自由自在的。
唯一和鸟儿不同的是,它能飞得更远,远到可以一直到世界的尽头。”
“那么,可以飞到妈妈去的那个世界么?”
我有些好奇的问道。
“这个……”爸爸的表情僵硬了一会,随即露出了苦涩的笑容。“应该也是可以的,只不过啊,那个地方太远了,比世界尽头都要远,所以,即使是飞机,也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能到达。”
“那,我以后要去当飞行员。”
我看着窗外的天空,有些向往的说道。
“我要带你一起,飞去妈妈在的那个世界,然后把她找回来。”
“好啊。”爸爸笑着点了点头,我没注意到,他的笑容依旧苦涩。
而那个时候,一个十一岁孩子似乎并不怎么理解“离开”的含义,他的脑海里只有美好的想象和一丝丝的期待。
不会有人告诉他,没有什么遥远的世界,当然也不存在任何一架飞机,能到达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