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
柔软的风,碧蓝的天空,就像每个照常到来的清晨一样。
好像睡了个长长的觉。
我打了个哈欠,在阳光中睁开双眼。
“爱丽。”
一个声音轻柔地喊着我的名字。
我找不到那个声音的源头,它和吹过树梢的晨风融和在一起,在不经意间来到我的身边。
我对此并不惊讶,我早就听许多妖怪说过,这是他们必然碰见的家伙。
“您是神明么?”
我问声音的主人。
“嗯。”
“如果您是来帮我的,那个生病的女孩…..我想救她。”我看着林径的深处,那是昨天我和琳一起看星空的地方。“您有什么能阻止她死去的办法么?“
“当然有。”
神明说着,刮起了一阵风,让一片闪着金色光芒的枫叶落在了我的手上。
“请把它握住。”神明说。
我听了她的话,把手心里的枫叶轻轻的握了一下,它很快化成一团柔和的阳光,在我的手上消失了。
“我暂时把它称作一种魔力,能够挽留即将离去的生命,其实,每一个妖怪都可以拥有这样的能力,只要他们需要,我就会给予他们。”
“但是,爱丽,你一定要记住,使用这种魔力是要付出代价的,一旦施展,你就会失去作为妖怪那长久的寿命,变得像人类一样短寿而脆弱,为了一个仅仅和你相识一天的人付出这些,你觉得值得么?”
我坚定的点点头。
虽然只是相处了一天,但是,我却十分眷恋那样温暖的时光,也开始对失去感到恐惧。
独自一人对于我来说,突然变得有些可怕了。
这样想来,长久的生命不仅没有意义,反而让我有些厌恶。
“我说过的,我还想和她一起晒太阳,一起玩捉迷藏,一起吃面包,还要一起和她去小镇看看,所以,就算为了这些东西,我也愿意把自己的寿命牺牲掉。”
“唉,你和很多的妖怪一样,都是傻乎乎的,还没认识到死亡的可怕,就急匆匆地把长久的生命放弃。”神明似乎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但既然你决定了,就照你的想法去做吧。”
我向神明道谢,然后,随着风的方向,跑向我和琳看星空的地方。
走在落满枫叶的草地上,我脚步轻快。
琳会很高兴的,我想。
我来到那片被红枫覆满的草地上,看到靠在树边的琳。
女孩带着凝固的微笑,双眼依旧盯着远天,尽管星空已经消逝,尽管枫叶落满了全身,她也没有移开目光。
我笑嘻嘻来到她身边坐下,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琳,神明大人给了我一个礼物哦,是一个能让你活下去的魔法。”我用脑袋蹭着她毛茸茸的围巾,笑着说:“我现在就用这个魔法治好你,你再也不会死啦。”
琳沉默着,既没有回答我的话,也没有移开目光。
“琳?”
我拨去她脸上被风吹乱的碎发,有些疑惑的看向她望着天空的双眼。
那双漂亮的眼睛失去了银河的颜色,变得空洞,灰暗,就像讨厌的阴天一样,再也无法倒映出任何东西。
我吓了一跳,惊讶的伸出手,颤抖的摸了摸她的脸颊。
好冷。
“琳!”
我用力呼喊她的名字,摇晃她的身体,想把她唤醒,可她再也没有回应我。
我明白,这就是她和我说过的“死”。
琳死去了。
就像她形容的一样,她睡着了,而且再也没有力气醒来。
我慌了起来,想对她施展那个神明给予我的魔力,但是,我无论怎么尝试,也无法让她消逝的生命回到她身上。
在我的身后,顺着微风而来的神明看到眼前的情形,微微的叹了口气。
“我也没料到,是这样的结果。”
神明说,琳早在星空黯淡的时候就已经死去了,生命随之被时光带到很远的地方,就算有魔法,也无法将它无法追回。
“这些是注定消失的东西,是无法逆转的,就像这个女孩的死亡一样。”神明轻声的说道。
对于这无法改变的事,她也无能为力,她只能用风吹落掩盖在琳身上的草叶,随即就默默的离开了。
铺满枫叶的草地上,只剩下了我和琳,还有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坐在琳的面前发呆。
我没能赶上,没能救她。
我任由她死去,什么都做不了。
我伸出手,用指尖触碰她苍白的脸颊,试图把她唤醒。
我张开嘴巴,想说些什么,可是涌出来的,却是微弱的叫喊。
我抱住她,无助的叫着她的名字,眼睛里无法控制的涌出泪水。
喉咙哽咽,言语混乱,心脏像被搅碎一样疼痛。这或许就是被人们称为“悲伤”的情绪,真是一点也不好受。
“醒过来,琳,醒过来。”我无声地哀求道。“求求你醒过来。”
我真的好希望她只是睡着了而已,等过了一会,草地被阳光晒暖了以后,她就会醒来。
但是,死亡就是死亡,不会有任何的奇迹。
我哭啊,哭啊,哭了好久,讨厌的泪水浸透了琳的衣服。那时,我感觉心里本来已经补好的空缺变得更大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吹过树梢的风把我的哭声掩盖,我才安静下来。
那天,我陪着睡着的琳坐了好久。
我和她说起了面包,说起了捉迷藏,就像昨天她还活着的时候那样。
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感觉到一个陌生人类的气息靠近。我匆匆逃开,但并没有走远,只是钻进了一旁的落叶堆里躲了起来,我想,如果那个家伙想要对琳做什么过分的事,我就和他拼命。
不久后,陌生气息的主人出现了,是个相貌英俊的少年,他和琳长的很像,身上带有面包好闻的味道。
他和琳一样,有着一样漂亮的浅红色头发,也有着同样清澈的紫色眼睛,我知道,这个人应该就是她的哥哥。
少年一看到睡着的琳,好像就明白了一切,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的坐下,用双手把琳抱在怀里,很久很久。
相比我这个只认识了一天的朋友,他也许会更加悲痛吧?
少年一直待到了黄昏,在夜幕快要降临时,他才慢慢抱起睡着的琳,踏着落叶,消失在森林里。
我想追上去,把少年拦住,却没能迈开脚步。
我不想让他带走琳,但我知道,少年是琳的亲人,无论他把琳带去哪,我都没有资格阻止。
不久后,琳死去的地方多了一块方方正正的石头,上面摆满了红枫叶和好闻的鲜花。
其他的妖怪和我说,这是墓碑,人类会把死去的同类埋葬在这里。
随着它的出现,琳的故事也结束了。
悲伤并没有持续很久,很快,我的生活回到了原点。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我仍然像以前一样,捕鱼、散步、晒太阳、追逐飞舞的蝴蝶。
虽然我开始厌倦起孤身一人的生活,但也并不是不能适应它。
只是偶尔,我会跑到琳的墓碑前坐一会,和她聊一聊这天发生的事情,来缓解下自己的无聊。
我有时也会好奇,琳说的“死亡带不走的许多东西。”到底是什么。
我想,以后如果能遇到其他友好的人类,就问问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