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死神小姐和会弹钢琴的少女(B)

作者:一张废纸 更新时间:2023/2/25 11:21:55 字数:3023

年幼的少女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洁白的云朵缓缓落下,变成长长的阶梯,从视线中,一点一点的涌向苍穹。

少女熟悉的人在阶梯的尽头微笑,她伸出双手,似乎在呼唤少女。

少女有些犹豫的迈开脚步。慢慢的朝天空中走去。

不过,再走到一半的时候,她还是停了下来。

她没能下定决心。

她的确想和熟悉的人一同离开,去没有病痛和死亡的地方。

可是,她不知道苍穹上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未知的事物让她恐惧。

她害怕那个地方没有钢琴,没有园丁,没有一切她珍重的东西。

“对不起。”少女用很小的声音说道。

她转过头,走下了台阶。

站在苍穹尽头的人叹了口气,她的面容渐渐变化,变成了死神小姐的模样。

她尝试用梦境把少女带走。

当然,她失败了。

死亡会随着时间,一天天的靠近,这是任何人还有死神,都无法左右的事情。

死神小姐决定在努力尝试几次,她不希望在最后带着一个饱受痛苦的灵魂离开。

于是,死神小姐决定去和少女聊聊。

在拜访那位少女前,她先把自己漆黑的斗篷、奇怪的面具,还有那把锋利的大镰刀全部藏了起来。

之后,她穿上了洁白的长裙,戴上了一顶小小的礼帽。

这些优雅的装束,在配上她柔软的长发,和清澈的眼睛,从旁人看来,就只是一个平凡而美丽的少女。

时间一天天过去。

在一个晴朗的早晨,死神小姐到访了那座常常围绕琴声的木屋。

木屋里传来悦耳的钢琴声。

这是死神小姐第一次,听到这么动听的琴声。

柔软,温暖,就像,就像春日里悄悄划过耳边的微风。

死神小姐听入了迷,直到琴声消失,少女悄悄站在她面前,她都还沉浸在音乐中。

“您好?”少女看着死神小姐一副奇怪的模样,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

“啊,抱歉抱歉,刚刚听你弹琴有些入迷了。”死神小姐有些尴尬地回应道。

死神小姐谎称自己是远方来的旅行者,被少女的琴声吸引,就不小心打扰了。

少女听后很高兴,迫不及待的拉着死神小姐的手,和她讲起关于这座木屋的一切。

她讲起围绕在木屋旁盛开的郁金香。

偶尔会停留在屋檐上的小鸟。

还有挂在树梢下的秋千。

“作为擅自闯进这里的惩罚……”少女笑嘻嘻的看着死神小姐,然后很轻盈的跳到了秋千上。“您能陪我玩一会吗。”

“嗯……好。”

死神小姐小心翼翼的推着少女的后背,让秋千荡起来。

“再高点!”

少女笑着说道。

“好。”

死神小姐稍稍加大了力度,秋千荡的更高了,坐在上面少女就像随微风飞舞的蝴蝶一样,轻盈而美丽。

少女开心的笑了起来,那笑声,就像她的琴声一样悦耳。

在明朗温暖的日子里,她们愉快的玩了一个上午。

等到玩累了,她们就会到木屋里摆着格子桌布的餐桌前,享用起热红茶还有烤饼干。

在吃点心的时候,少女注意到,死神小姐一直在盯着窗台边的钢琴看。

少女微微一笑,从餐桌上站起身,走到了钢琴前。

她把手放在琴键上,让白皙的指甲在琴键上轻盈地舞动。

那双手就像是有魔法一样,每当它触及到琴键的时候,就会有许多令人沉醉音符从其间跃出。

那里包含着和煦的微风,柔软的阳光,不断流转的季节,还有,和蔼的笑容……

似乎整个世界的幸福就隐藏在那里。

死神小姐又一次听入迷了。直到琴声停止,少女轻声的喊她,她才回过神来。

“钢琴,想试试么?”少女笑着问。

“啊……我,我不会这个。”

“没关系,很简单的,我慢慢教您。”

死神小姐咽了下唾沫,有些坎坷的坐到钢琴前。

“随便按一个健试试。”

死神小姐摁了下去。

似乎也不那么难

“do、re、mi、fa、sol、la、si”

钢琴发出清脆的声音。

死神小姐有些疑惑。

七个听起来有些单薄的音符,是怎么变成那些令她入迷的旋律的。

“很简单啊。”少女笑着回答:“我们只需要想像,弹奏一个音符的时候,就顺从着自己的想法,接着弹奏下一个就好了。”

“这……很困难吧。”

“不会,放心去做就好了。”

死神小姐点点头,把双手放在琴键上。

do接着是mi然后是re……

就像少女说的一样,这并不难。

就像是编织一个轻松的故事一样,在描述其中一个段落时,就会有下一段自动在脑海中浮现。

死神小姐成功了。

这是一段属于她自己的旋律。

虽然没有少女那样动听,但它的确让死神小姐感到惊喜。

“您已经比很多人弹得要好了。”少女由衷的夸赞道。

“谢谢。”

“这些东西……很美好,对吧?”

少女说起奇怪的话语。

“花园,秋千,钢琴,还有摆着点心的餐桌,这些都很美好。“

声音不知何时带上了哭腔。

“所以……”少女抬起头,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死神小姐。

“我不想死,求求您,别带我走。”

少女眼角带着泪水,这让死神小姐有些慌乱。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啊……

这天晚上,少女又做梦了。

浅紫色的夜空里,还是那座长长的阶梯,少女熟悉的人依旧在台阶的尽头等着她。

尽管如此,少女对那里依旧感到恐惧。她咬咬牙,转过身,想和上次一样离开。

“请您先别走。”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少女身旁的死神小姐说道。

“我想给你看些东西,请和我来。”

死神小姐握住少女的手,从台阶上跳了下去,落入到浩渺的星河里。

少女害怕地闭上双眼。

可是,她并没有像想象中一样坠落,而是像一片轻盈的树叶一样,飘啊飘啊,直到最后落到一片柔软的草地上。

死神小姐对少女说,这里是星空的尽头。

“您把我带到了哪?”

少女问死神小姐。

“大概是死去以后的世界吧。”死神小姐笑着回答:“您看。”

“欸?”

少女顺着死神小姐的目光看去,

这是少女的家。

庭院里,闪着荧光的白蝴蝶掠过盛开的繁花,在那里,传来和少女弹奏的一样悦耳的琴声。

带着草帽的园丁,还有熟悉的人站在远处,笑着向她张开双手,似乎在等待着她的拥抱。

少女惊讶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这就是死亡,既没有寒冷,也没有恐惧。”死神小姐笑着说:“就像最美丽的梦境一样,您所有珍惜的东西,爱的人都会一直一直在您身边。”

“所以啊,没有必要害怕。”

“我……”少女好像还是有些犹豫。

“去吧,他们在等你。”

“嗯。”

少女终于迈开脚步,扑进了他们的怀里。

少女无法辨别眼前的一切究竟是虚幻还是真实,不过,只是她触碰到的温暖,是存在的。

如果是假的,少女也愿意被它欺骗。

笑声伴随着凉爽的晚风,飘荡在安静的庭院里。

死神小姐看着少女小小的背影,苦笑了一下。

她说谎了。

其实,是否有死后的世界,她并不知道,她的确要把少女带走,至于带去哪,她一无所知。

而这里,只是她编织出的梦境。

不过,虽然是谎言,但是,起码她离开的时候不会那么痛苦。

死神小姐走向夜空,悄悄推开梦境的门,离开了。随即,梦中的一切,连同少女的生命,都渐渐的消失在了星河里。

在梦境之外的现实,死神小姐看见,失去灵魂的少女安静的靠在木屋的台阶上,笑着死去了。

“那么,晚安了。”死神小姐苦笑着说:“就让流淌着繁星的银河陪着你做一个好梦吧。”

故事的最后,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死神小姐又回到了这座木屋。

木屋已经很破旧了,墙面千疮百孔,窗户也不见了踪影。

庭院早已荒废,原本盛开的繁花,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杂草覆盖了。

死神小姐曾经见过的园丁也消失了,或许他离开了,又或许他因为悲伤而死去,关于这些,死神小姐不得而知。

死神小姐沿着破旧的庭院,慢慢的走了一圈,她发现挂在树梢上的秋千还在。

死神小姐轻轻的晃了晃秋千,然后坐了上去。

她闭上眼,想象着少女还存在时的模样。她雪白的长发,天蓝色的眼睛,可爱的笑声……

还有,像微风一样柔和美妙的琴声,关于这些,死神小姐都记得很清楚。

“如果她能继续活着,那该多好。”死神小姐自言自语道。

好像,作为一个死神,自己真的把与生命关联的美好全部带走了。

总觉得有些遗憾。

不过,那又能怎么样呢,这就是她作为死神要常常面对的东西。

她知道,死亡从来不会和温暖一类词语挂钩,冰冷和残酷才是它本身的含义。

不过,有时候,用幸福去包装的“死”,的确不会让人感到痛苦。

死神小姐伸了个懒腰,从秋千上跳了下来。

她该离开了。

她还要继续去带走下一个人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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