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
深秋的一个午后,我像往常一样坐在餐桌前,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我看到我们小小的院子,看到爬满了枯黄藤蔓的旧围栏。
再往前,是落满金黄树叶的森林。
再往前,是漂浮着流云的天空。
天气真好啊,看着就很舒服的样子。
如果能出去走走就好了。
不过……
我微微低头看了看自己藏在桌子底下的两只脚,叹了口气。
“算啦,不想这些讨厌的事啦。”我对自己说。
我继续百般无赖的坐着,秋日柔软的阳光和落叶一起,从半掩的窗边飘进来,落到了我的身上。
感觉酥酥软软的。
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好像有点犯困了。
迷迷糊糊中,我想起了安,这个时候,他在干什么呢?
“爱丽。”
有人在小声的叫着我的名字。
我有些费力地睁开眼,看到脸上沾着奶油的安正用手指轻轻戳着我的脸。
“醒醒啦,爱丽。”
他笑道。
“怎么了,安?”
我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问道。
“我做了点心,想吃一点么?”
“欸?”
安像变魔术似的,不知道从哪拿出了一个小盘子,放到了我的面前。
我闻到了奶油和水果的气味。
“嗯,菜谱上把这个点心叫做什么水果三明治。看上去似乎挺好吃的。”安边抹着脸上的奶油,边给我倒上热乎乎的茶。:“不过做起来倒是挺费功夫的。”
“是么,那我得好好尝尝了。”
我小心的拿起点心,说是三明治,倒不如水果是两片松软的蛋糕夹着鲜奶油和新鲜的水果,看上去五颜六色的,味道肯定不错。
“那我就不客气啦”
我咽了下口水,朝“三明治”狠狠的咬了过去。
“咔哧!”
我似乎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呜啊!疼死啦!”
剧痛让我睁开了眼睛,我这才发现,我咬到的是自己的手指。
至于点心啥的,根本不存在。”
我揉着自己被咬疼的手指,有些恍惚。
刚刚好像做了一个挺真实的梦。
真实到和现实混为了一起。
我想起来,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可很久了,很多时候,我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清醒着。
这就像某种预兆一样。
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讲过的故事里,那位披着斗篷的死神小姐已经来到了我的面前,就等着某个时刻把我悄悄带走呢。
这么想着,我再次看向窗外。
我想起了安。
他去集市上买东西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想抱他一下。
“嘎吱。”
房门突然被推开了。
“安?”
“是我们哦,妈妈。”
两个轻快的声音喊道,随后,琳和森就坐在了我的旁边。
“在森林里玩的开心么?”我笑着问。
“当然啦。”两个孩子高兴的回答。
“对了妈妈,我和哥哥做了这个。”琳说着,从身后拿出了一个花环。
花环五颜六色的,轻盈而芬芳,上面有好多就连我都认不出来的花朵。
“好看吗?我可是和哥哥编了好久的。”
“嗯,很好看。”我由衷的赞赏道。
“送给你。”
“欸?”
“我给妈妈戴上。”
说着琳把双手举高,把小小的花环套在了我的头上。
不松不紧,刚刚好。
“妈妈好漂亮。”孩子们开心的笑道。
“是么?”我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捋了捋柔软的花环,可惜现在没有镜子,不然我也想臭美一下。
。
欸……
气氛有些微妙。
孩子们把花环送给我以后,又在我旁边坐了好久,还时不时的看我一眼,都弄的我有些不自在了。
按照平时的习惯,他们这个时候要不是继续跑到院子里玩,要不就是跑到厨房里偷吃东西。
怎么今天这么奇怪?
“怎么了?”
我问。
“是觉得无聊,想我给你们讲故事?还是嘴馋了,想吃我做的点心?”
“不是…..妈妈。”
两个孩子吞吞吐吐的说,语气变的有些奇怪。脸色也开始阴沉了起来。
“妈妈,我…….我和爸爸聊过了。”
森抬起头,鼓足了勇气说道。
“爸爸把什么都告诉我了。”他说:“所以,我和琳很害怕,怕以后再也见不到妈妈了,所以就想,送妈妈一个礼物。”
“趁妈妈还收得到的时候。”
听完森的话,我暗暗舒了口气。
讨厌的安,不是和他说过不要这么早和孩子们说这件事么。
不过,即使再怎么隐瞒,也迟早要露馅的。
既然这样的话,就趁这个时候,和孩子们说些话吧。
“森,琳,我想和你们讲一些事。”
我说着,让两个孩子靠在我的身边。
“我知道,关于我的事,要不就是爸爸这个笨蛋不小心说漏了嘴,要不就是爸爸你们这俩破小孩“威逼利诱”,然后就招供了。我说的没错吧?
可是,我该怎么说呢。
的确,妈妈其实是因为想要把爸爸救回来,才放弃了寿命,可是,那是非做不可的事。
如果妈妈不这么做,世界上就会多一个死去的人,而你们现在也不会在我身边,听我讲故事了。
爸爸是个很善良的人,他很爱很爱他身边的一切,也很爱很爱自己的家人,他不像自己说的那样懦弱、无能,他只是…….太害怕了。
很早以前,很多的人在他的身边离开过,他总是在被动的接受许多伤害。久而久之,他变的伤痕累累。
在我生病后,他固执的认为自己无能,才让我也受到了伤害。
他给予我们的爱和幸福,都被那些自责和执拗掩盖过了。
就像森和琳说的那样,爸爸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
所以,千万别怪他,好么?”
“啊,对了,还有关于我的事。”
森和琳说,怕我死去,怕再也见不到我。
你们这么一说,我就想起了关于我们妖怪的那些传说。
在我们看来,死亡并不是那么沉重、痛苦的事。
我们死后,身体不会像人类那样埋葬在土壤里,而是变的十分轻盈。
它慢慢消失,变成温暖的阳光,变成柔和的微风,变成飘动的流云,或是任何一道美丽的景色,落在世界上的任何地方。
至于灵魂,则会扔下沉重的记忆,悠悠荡荡的飘向天空。
等待着某个时候,又再次回到世界上,回到他们爱的人身边,不管以什么样的方式。
你看想想看,那是不是很好玩?
也许,我会变成像柯特那样的大狗狗,陪你们玩飞盘,捡树枝。
也许我会变成琳或森的孩子,到时候,就是你们来照顾我了。
总之,不管变成什么样,我都会回到你们的身边。
而且,神明大人说过,有些深沉的记忆,就连世界也无法带走。
我想,这就包括你们对我的“爱”。
这是不是也意味着,在我们再次见面的时候,我会想起你们呢?”
我笑着说道。
“所以,不要害怕哦”
“爸爸和我说了,要在最后时候给予我幸福,但是我很贪心,不只想要他给予的,也想要你们的,好吗?”
“嗯。”
两个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语气已经变得有些哽咽,却还在拼命忍耐着。
跟安一个性格呢。
“我说,森,琳,你们想不想要一个抱抱?”说着,我笑着张开了手。
他们和我预想的一样,一下子就扑了过来。
诶哟,抱的好紧啊,我都快有点喘不过气了。
在我怀里的森和琳最后还是没忍住,在我怀里哭了起来,我能感觉到又湿又暖的眼泪透过衣服,渗进了身体里。
“别总是想到这些事就沮丧,森,琳,我现在不是还留在你们的身边么?”我轻轻摸着他们两个的头发,轻声安慰道。
“离别是会非常痛苦,但总会被淡化消融。”
没事的,没事的。”
“终有一天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而且,我说过啦,某个时候,我就会回到你们的身边,这可不是谎话哦。”
“还有啊……”
我低下头,悄悄凑到孩子们的耳边。
“我、爱、你、们。”
。
“爱丽,我回来了!”
伴随着一阵爽朗的声音,门又被推开了。
“安,欢迎回来。”
“嗯,对了,爱丽,我…….欸?”
安的目光先是在我带着花环的头上停留了片刻,接着又缓缓的移到了我的腿上。
现在,正有两个小家伙用一种奇怪的姿势趴在那里,睡的正香。”
“缠着我给他们讲故事呢。”我看着他们还带着泪痕的脸颊,轻声说道:“结果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这样啊。”安笑着把头上的帽子摘下,放到门的后面:“对了,我刚刚从克拉克小姐的店里带了些点心回来。”
说着,安把手伸向口袋,从里面拿出了几个被油纸包裹好的点心。
“克拉克小姐说这好像叫什么水果三明治来着……你和孩子们应该会喜欢的。”
“谢谢啦,安。”
我有些惊喜的接过点心,一股水果和奶油混合的味道钻进了鼻子里。
诶嘿,这下,美梦成真了。
不知道是不是神明大人给我的补偿呢?
我想着,咬了一大口水果三明治。
嗯,感觉比想象中还要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