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绿的乱码穹顶笼罩了三人，高层建筑已不复存在，混乱的二进制字符绞杀着天空，只隐约从破碎中能看到渐去的黄昏。
震颤还在继续。
“这里也……”小枫皱紧眉头。
巨大的爪牙从穹顶外部穿刺进来，随后将其撕裂。自裂口处，极具侵略性的红色眼瞳看向她。上方似乎降下了沉重的呼吸。
完全撕裂。
一对比午夜天幕更深的——或许能说是“如夜魇般颜色的”，黑翼，大张于三人面前。坚实的鳞甲吸收了一切光泽，不存在亮面与灰面。爪与牙高悬顶空，如牵丝之剑般危险，却在那生物肌肉的牵动下，似有万钧之力。
恶龙的眼睛就是炼狱本身。
“这是！”西柚一惊。
说明性的文字出现，却十分简短：
【漆黑恶龙】。
这时她看见，那些二进制字符，在被恶龙的爪牙斩过后便荡然无存。也许正是那些被扭曲的字节，曾构成了这座建筑的上部……
西柚似乎有些明白了。
恶龙会——吞噬数据本身？！
先前在新手教程处看到的残破的建筑，也许并不是小枫做的特效……说来，原是这世界已千疮百孔。
她转头，看见小枫正面对数据面板，飞速敲击着浮空键盘。
“最高权限的传送系统也……”
小枫猛然转头，本该新月升起的方向，只有无垠的黑暗与被撕咬过的、扭曲的残月。
提示框：【完好数据总量：12%。】
西柚也看着这一切，喃喃道：“这就是……正在陨毁的世界吗。”
不对。
恐怕她不是局外人。
她的操作面板上也写着：“距离漆黑恶龙降临，剩余……”
“优先保全人物数据和重要部分，我们舍弃这里。”小枫以极快的语速说。
话音刚落，恶龙的利爪便落下来，击穿了此楼层的地面，气浪将众人掀开。
“怎么走？”稻驹喊。
咆哮声盖过了喊声，空中竟然有落石，将地面砸出孔洞。三人忙慌躲避。
“用游戏技能传送回城。”
“那个要读条……”
“读！”
【群体传送：30s内就绪……】
此时，恶龙高举前爪，欲拍向西柚。她在跑动中不慎绊了一下，重心向前——
龙爪落下，震耳欲聋。
「」
旁白的提示框出现了，但什么字都没有。
她趴在地上，终于看见直角括号里显出字来：
「咳，没事。」
「录入成功：翻滚（来自战术动作 系统）」
原来自己刚才躲过去了吗！？——不对，没躲过去真就完了。
身后是“能吞噬数据的怪物”，换作别人应该会被删号，若是自己……
嗯，还好。
【群体传送：18s内就绪……】
“还有一阵……”
小枫引导着传送，咒符环绕在周围，然而荧光蓝色的圆阵已被恶龙看上。
“小心被打断！”西柚喊。
她忽然觉得手底下有什么东西——用手一拨，砖石竟然轻松地被撬开。色泽鲜亮的五彩宝石显露。她轻轻按下它。
“！？”
一众幻影出现，穿着各式样的装备，排列整齐。
“MT准备开！”
“可以开可以开！”
幻影们说话了。
“啊，这是！”小枫说，“就是我设置的彩蛋……我把以前大家一起玩的场景录下来了。”
幻影们踏着崎岖的路面，向恶龙围了过去。咒术已经锁定了它。
漆黑恶龙被激怒了，龙爪猛击向幻影军团，建筑更为猛烈地崩塌震颤。
“他们能拖延时间……”
三人重新聚在一起。小枫一面读秒，一面看着面前曾熟悉的人们，熟悉地朝BOSS攻去。尽管幻影军团的攻击对恶龙并无作用，但却无一人后撤。
【群体传送：3s……】
【群体传送：2s……】
【群体传送：1s……】
“谢谢你们……”小枫最后说。
特效蓝光包裹了三人，隐去了高塔。
……
“所以，”小枫坐在主城的长椅上，看着灰暗的四周，对西柚说，“我猜你也很想知道，从前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对吧？”
【完好数据总量：10%。】
她们面前，一座古朴的图书馆伫立着。
“这里以前是很棒的胶囊游戏，最多时候有上百人一起呢。”小枫一面捋着思路一面说。
“盛况的话，我想我不必再描述了。就说说‘漆黑恶龙’吧。
“有一次，我在游戏设置页面中解锁了‘世界BOSS’——被告知漆黑恶龙即将降临。我将这消息告诉全服玩家，大家都高兴地准备。我也提前设置好了任务和掉落物。
然而，到了BOSS到来的时候——它没有生命值与数据显示。被它击杀的玩家，账号直接被注销了。场地更是被破坏。我想对它进行设置，然而做不到。我甚至无法移除它。
它飞翔在这个世界的天空上，肆意吞噬——破坏了许多地点，而且不可逆。我从后台查到，这是直接的数据破坏。
所有人都束手无策，就连最精英的玩家也无法讨伐它。
最后一切都所剩无几，你所看到的只是这个世界的残余。大家离开了。也有人陪我们坚持着——但结束已无法避免。”
“这……”西柚说，“游戏公司呢？”
“胶囊游戏本体，不是靠公司运营的，而是从某个小的高技术力工作室中产生，由大众共同维护。游戏只是设备功能的一环，公司只管设备。”
“是黑客吗？”
“不知道。BBS上也有人提过，但‘漆黑恶龙’出现的次数太少——我这全服也就一百多人，玩胶囊游戏的人可多得多呢。其他胶囊的世界BOSS都是正常的，于是很多人把这当作都市传说了，也没有懂程序的人深究。”
“……”
“以前……”稻驹欲言又止，只是面露难过。
小枫此时一言不发，尽管感觉不出她的怀念或是什么——甚至她脸上带了些轻松，但她终归一言不发。
“其实……”西柚说，“我也正要面对漆黑恶龙。”
“猜到了。”
“！？”
“你是游戏的经营者吧？”
“你怎么……”
“言行，”小枫笑，“或者直觉。”
她看向眼前图书馆的大门，它极其幸运地完好无损。
“如果我猜对了，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嗯？”
“或者——帮小驹一个忙。”
“是……”
“资料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