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神听不见祈祷…”伊露露重复着这句话。
“嗯…”露易丝用手指轻点自己的脸颊，“从神话知识上，我们远不如您，就像山峦与海沟。但这片森林里还是有一小部分魔女，尝试去信仰但从来没有得到回应。”
摇摇头，伊露露不打算深究了。
“那么回到你的问题来，”伊露露的脸上浮现出狡黠的笑容，“我要掌握力量，然后去调戏所有有意思的人。”
什么？露易丝坐在地上，歪斜着身子，以为自己听错了。
“哼，今天我竟然被人绑起来了，”伊露露拿出鹰之魔女的权杖，摆出一副威严的姿势，“我绝对不能再陷入那种境地。只准我调戏别人，没有别人调戏我的道理。”
“啊哈哈…”露易丝小心斟酌着词句，“您…很有气势，就像一只大鲸鱼投下巨大的阴影一样。”
“顺带一提，这法杖…看起来有些熟悉。我从上面感受到了灰业。”
“这个？”伊露露瞧了瞧自己手上的权杖，“这是那个强大魔女的东西。我从上面感受到了某种共鸣。”
“诶？”露易丝感觉今天震惊的次数比以往要多出去不知道多少次，“那是那位大魔女的东西？鹰之魔女阁下？”
“是的。”
“原来如此…您要找她报仇吗？毕竟她打伤了您信仰的神。”露易丝看起来有些担忧。
“哼，没错，那家伙也是让我被绑起来的原因之一吧？”篝火勾勒出伊露露单手插腰的影子。
已经入夜了。周围的废墟被火光拖着长长的影子，让伊露露不由得抬头望着天上的星星。这让她确实想起了芙莉蒂雅，但只有一点点。绝对不会比一点点多出去多少。
“…睡吧。”却是伊露露在自言自语。
……
周围有碎石滑落的声音。有人。
伊露露的耳朵动了动。她察觉到了不对劲。那不止是风的声音，她悄悄激发了灰业视觉，看见有一个很不明显的影子正在瞧瞧移动。
扎营的地方在广场的角落。露易丝用心良苦找到了一块没有被碎石覆盖的地面，然后给三人准备好了铺盖卷。
伊露露没有轻举妄动。其他两人一名是普通人，另一名则灰业枯竭，对方却又说今晚补充的话太晚了，所以没能有战斗力。
她瞧瞧伸出一只手，去够那权杖。鹰之魔女挥舞它、穿透净涤之神防御时的场面，让她记忆犹新。
借着月光不太可能看清东西，今晚有云。但伊露露凭借对灰业的感知，可以轻松行动。差不多确定了对方很难看清自己，伊露露便悄悄爬起身来。
伊露露很担心会撞上什么，毕竟白焰几乎已经把周遭的灰业烧尽了。但有一样东西还保留着显眼的灰业。
那铜牛，就像黑夜里的一盏摇曳的灯。铜牛里的灰业都曾是伊露露身上的，而且在那浩劫当中幸运地没有染上白焰。
那提取灰业的过程让伊露露拒绝再想起来，幸好丢人的声音没有被听人到。
而对方的目的很明确。她不太像是来找伊露露麻烦的，而是想要这铜牛里的灰业。
那身影似乎在环顾四周，然后向铜牛伸出了一只手。静寂的夜晚里逐渐传来细微响动，那是铜牛在运作的声音。
伊露露却有些心里不是滋味。
自己曾经视为累赘的灰业，没想到魔女竟视作珍宝，甚至趁着夜晚特意来偷。她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不敢正大光明地取得，而是趁着深夜偷偷来窃取。
伊露露瞧着街边那坑中的石像原本在的位置。夜色很深，看不清，但伊露露奇妙地知道它就在那里。
魔女离开灰业就会被“净涤”，变成毫无生机的石像，任凭其他人欣赏和触摸，身体敏感却无能为力，只得上交所有尊严，变成艺术品。
赖以为生的东西只能偷偷取得，这难道不可悲吗？
伊露露握紧拳头。为什么在这种处境下不变得邪恶、加入她所在的立场和阵营呢？
“…差不多够了吧，露易丝。”
催动灰业，一个光球骤然在伊露露手上显现。高举着这成团的亮光，那身影猛地受惊，却只敢抱头蹲在原地。
是的，残酷的是，那正是露易丝。伊露露曾救下的魔女，一路在马车上对她表达关照的小魔女。
“你为什么要来偷这些灰业呢？你已经做过了一次，究竟有什么执念让你这么做？”
伊露露缓缓走近。原来她一直在说话，只是声音太小了，让人完全听不清。
“对不起…伊露露大人…对不起…”
她的嘴唇微微张合着，声音小到几乎是在自言自语。
“抬起头来。”伊露露近在咫尺。
“……”露易丝不敢反抗，让伊露露看到了一张带着泪光的哭脸。
远处的篝火燃烧着，几乎是这静谧的夜晚中唯一存在的声音。这沉默压得露易丝喘不过气来。
“你为什么要偷东西呢？如果你开口，我可以全部都给你。”她感觉到头发被微微压住，那是被摸了摸头的触感。
“对不起…伊露露大人…”可露易丝就只是重复着这一句话，怎么都走不出这个循环。
“你认为你做错了事情吗？”她不敢打量伊露露的脸，只能听到上方传来的声音。
“是的…您…我对不起您…我忏悔…”
伊露露闭上眼睛。这样的对话毫无意义，“你在后悔你做的事情吗？”
“是的…我忏悔…我什么都愿意做…”
砰。却是拳头碰到肉的声音，发出一声闷响。露易丝满脸痛苦的表情，大口喘息着、试图减轻这痛楚。
“给我抬起头来！你不比任何人卑微，难道你不敢承认你做过了什么吗？”
“咳…对、对不起…您是神使…”
“神使又怎么了？你做下这些都是为了什么，难道不是为了心中的正义才反过来帮助我的吗？你的公义在哪里？”
“正义…我的正义…”露易丝颤抖着语气。
伊露露仿佛看到了芙莉蒂雅的影子。那个女神太过于温柔了，以至于一度被其他众神当下人使唤。
回过神来，伊露露反应过来，眼前的人并不是芙莉蒂雅。
失去灰业的魔女连求死都做不到。对于魔女们，偷窃这种东西是极大的罪行，如此轻的一拳远远不够。这是露易丝聊天时亲口告诉她的。
但这并不是伊露露应该给她的惩罚。摇摇头，伊露露冷静下来，正决定不再难为这可怜的小魔女了。
可意外的事情却发生了。
“我的正义…是我要给这森林里的所有人带来解脱！”
露易丝颤抖着语气，强忍着痛，但单薄的声线却竭力嘶吼出自己的声张。
“那些魔女…那些魔女想尽办法也要取得足够的灰业来研究！我见过太多露出不忍心…不忍心表情的魔女了，我要救她们！”
伊露露重新将目光移到她身上。
“我们难道生来就要做这种自相残杀的事情吗？只为了从其他人身上提取灰业？她们做错了什么？只因为我们是魔女？”
“我要创造一片海洋一样大的灰业海，让所有人都能自由选择自己的阵营！”
“不管是善良也好，邪恶也好，我们都不必被统一逼迫去做邪恶的事情！每个人都被逼去做和自己阵营相反的事情，这难道就是合理的吗？”
伊露露却陷入了沉默。空气中只剩下了露易丝抽泣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