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是空白的，有几页被人撕走了。
长呼一口气，转身看着床边神情紧张的莫尔，这家伙从小就不会撒谎，心里想什么都展示在脸上。
“莫尔，你想成为持剑人吗？”
说完，我能明显看到他身体颤抖了一下。
但莫尔并没有回答我的话。
“人生就像考试的选择题，你要选α或者β。但其中加分题不会太多，每个人一生也只有寥寥几次这样的选择机会，它们决定着最后的分数。
现在就在这里。莫尔，你的加分题出现了，你必须遵从内心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我要让我的学生知道，这是改变他一生的选择，作为老师这是我必须做的，无论他的想法如何，我非这么做不可。
“持剑人是正确答案吗？”
“我不知道，虽然魔法师有更强大的力量，但乌德剑的传说确实是真实的。它可能不一定适合你，但在这里我能清楚的告诉你，成为持剑人的过程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神奇的冒险。
莫尔你可能没有实际的愿望与梦想，所以我希望你一定能在这场冒险中找到对于你来说独一无二珍贵的宝物。”
莫尔低下头双手抓紧了床单说：“老师找到了你的宝物吗？”
“每个人都会有的，每个人都会有愿望要实现，它是灵魂深处的呐喊，只要你愿意侧耳倾听，身体就一定会做出反应。莫尔你就是我的宝物，我的愿望就寄托在你身上。”
还是将这无耻的心声说了出来。
是的每个人都会有愿望，哪怕明知无法实现，它也不会消失，它就刻在你的灵魂之上，至死也伴随着你。
但我的愿望是无耻的，莫尔对我来说是最珍贵的宝物，可莫尔不应该属于我，我没有权利去把自己的愿望强加给他，但人就是如此自私。
可现在，在这个破旧阴暗的房间里，我的加分题同样出现了。
我不能帮莫尔选择未来，但我可以给他一个我认为最好的选择，虽然夹着着我卑劣的私心，但它的本质没有变化。
莫尔沉默了，他的精致的脸蛋涨的通红，从口袋拿出被那些撕掉的笔记，把其中的一页递给了我。
笔记上的其他内容我并不在意，现在就好像是一个赌徒在看扑克，只想知道结果的花色。
而我赌对了，因为最后一行写着「我对持剑人充满着向往。」
看到后我会心一笑，这家伙是早就做好了选择，恐怕是考虑到我的感受做了好几种打算。
但这大概是他自己最纯粹的想法，这可能只是我在自我欺骗，但已经足够了。
我起身走到他的面前，做着最后确认。
“莫尔这是你发自内心的想法吗？”
他不敢抬头看我，也不敢回答，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从床上把他抱起，看着他的脸认真的说：“莫尔，我无法评价你选择的好坏，但作为你的父亲，请允许我这样自称。
但作为老师的同时，我也是你的父亲，这两样身份都有一样的责任，只要是莫尔的选择我就会坚定的尊重你，支持你，相信你，帮助你完成自己的愿望，尽我所能给予你最大的希望，不管你遇到什么困难，我都永远站在你这边。”
莫尔抱住我的脖子，哽咽起来。
这是残酷又温馨的，我想在他的心里老师就是父亲，但他没有勇气把它说出口，因为害怕得不到回答，害怕打破现状会失去最重要的人。
我当然感同身受，一直维持着暧昧的关系，一直让他承受着痛苦。
秋风吹开陈旧的窗户，传来嘎吱的声音，似乎在提醒着我时间已经不多。
把哭红眼的莫尔重新放回床上，努力挤出一丝微笑面对他。
“刻不容缓，成为持剑人可不是容易的事，现在就要开始第一步了莫尔。”
是的，作为过来人我很清楚，想成为持剑人要经历多么残酷的考验。
现在作为父亲，我相信我的孩子一定可以成功，但作为老师我要理性的来对待。
成为持剑人最重要的条件是天赋，体能与魔力都可以通过锻炼来克服，但天赋不同，它一开始就决定着你会不会成功。
所谓天赋，包含着很多内容，勇气，智慧，善良，欲望，懦弱，邪恶等这些本质，它们在你身上的比例决定了你会不会被乌德剑上的英魂认同。
但这些事都不是现在要考虑的，现在的我只能做一件事，那就是让莫尔能成功进入剑丘。
我要让莫尔有足够实力从奥甲斯汀毕业，完成初始剑巡礼，和后面百人机会的选拔战。
说实话要想击败那些从学院与贵族里脱颖而出资源丰富，实力非凡的天才们，是非常令人绝望的。
但我是魔法师，魔法师是掌握奇迹的存在。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我要用魔法的奇迹，让莫尔掌握完成愿望的力量！
“把我的盒子拿来。”
我吩咐莫尔去拿位于阴暗地窖里放着的那个，他以前一直好奇的那个盒子。
莫尔愣了一下，然后好像想起什么，起身跑了出去。
呼，我深吸一口气坐回了椅子上，脑海里浮现关于那本书的过去。
“破灭我愿望的诅咒，同时也存在着助人达成愿望的能力。明明不愿面对，却依然把它留在身边，真是讽刺。”
莫尔不一会就回到了房间，手里多了一个满是灰尘的黑色盒子。
从莫尔手中接过盒子，用桌布简单的擦了一下表面。
莫尔好奇的打量着盒子，忍不住问到。
“奇怪，明明盒子上面没有锁，为什么打不开呢?”
“因为这个盒子是反锁着的。”
“啊?反锁着?”
莫尔有些不能理解。
“盒子还能反锁吗?”
“莫尔，你还记得我给你讲过的九黎封印术吗？”
莫尔努力的回忆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看来是忘干净了。
“九黎封印术是一种刻在古石板上的东方密咒。和魔法的结界封印不同，施展它用到的并不是魔力，而是通过改变固有秩序与规则来做到封印的一种手段。简单说这个盒子现在并不是锁着的，而是我们无法触及到盒子里的秩序，寻常方法是打不开的。”
莫尔眨眨眼表示完全听不懂。
“要这么复杂的封印术，那这是里面放着很危险的东西吗?”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现在能决定它价值的是你，莫尔。”
已经下定决心了，我看向窗外的天空，月亮散发着幽绿的光芒。
今晚是复苏之夜，魔力浓度极高，有助于结界和仪式后魔力的恢复，这也许就是命运。
张开阻断结界，现在这个结界就不是单单防止偷听的小魔法了。现在这个小小房间已经与整个世界脱离了关系，时间，重力，空气，声音一切都由我掌握。
虽然被发现概率很小，但我清楚的知道。这个潘多拉之盒里的东西绝对不能让除我和莫尔以外的任何一个人看到。
长呼一口气，这么庞大的空间魔法，连我也不能支撑很久，不过时间也足够了。
“看好了莫尔，魔法是一把奇迹的钥匙，只要你懂得运用，世间就没有谜题是解不开的。”
现在这个房间就像是一个独立的小世界，而我就是世界的主宰，只需要改变世界的秩序，要解开九黎封印术易如反掌。
将魔力渗透进盒子，就像蜗牛的触须一样，魔力能触碰到身体触及不到之物。
在空间魔法的力量面前，秘盒内部已经被修改好秩序与法则。
随着清脆的咔嚓声在房间中响起，代表里面的封印已经解开。
现在只需用手触碰一下，也能打开这个无坚不摧，紧紧闭合的秘盒。
这个传奇炼金师所制的秘盒，甚至可以抗下上级魔法的全力一击，却不能抵挡外在世界秩序的侵入，这就是九黎封印术的钥匙。
轻轻打开沉甸甸的盖子，里面静静躺着那本寄宿着无数愿望与野心的魔法书。
时间的风沙使它看起来破旧不堪。上面记录着晦涩难懂的咒文，曾经让无数渴望力量的人趋之若鹜。
将它轻轻的拿在手上，回想着那段久远下午口中念到的咒语。
“莫尔，接下来发生什么你都不要紧张，听我的指示。”
我认真的对莫尔说到，因为接下来的仪式一旦失败可就麻烦了。
“是，老师。”
莫尔点了点头，看起来十分兴奋。
乐观且期待冒险，这就是我的学生。
挥挥手示意莫尔坐到地上，莫尔盘腿抬头看着我，表示已经做好准备。
心里感到一股异常的激动，选定终于可以开始了。
“古老智慧的魔法之神伊泽法啊，聆听我的请求吧，吾为勇敢善良的乌德王之使臣，请用您引导我等通向传承神秘的魔法之门吧——（The Way of Light）!”
吟唱完成，手中的选定之书发出代表神秘的蓝色光芒，仪式开始了。
幽蓝的光围绕着莫尔逐渐构出魔法阵，手中的魔导书开始慢慢的自我翻动，每次翻动都会有蓝色的光点飘向莫尔。
就像乌德剑需要进行选定巡礼才能继承力量，同样古老强大的魔法传承也同样需要选定。
与乌德剑的初始剑巡礼不同，魔法选定是让力量寄宿到人的体内，然后引导出选定者原本的力量。
如果说乌德剑是评力量选择使用者的话。
那么魔法选定，就是让普通人都能使用自己原本埋藏的魔法天赋。
只要稍加练习，选定者就能成为大陆上数一数二的强大魔法师。
这么强大力量，却没有较大的风险。
虽说选定也有失败的可能，因为它的原理是通过上面记载的上亿种魔法来判断使用者最适合的魔法。
古老的纸张上，记录着世间所有的魔法。
理论上，如果选定者没有魔法属性，或者存在着连魔导书都判定不出的魔法属性。那么就有可能失败，可这样的概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也是为什么这本书不能让外人看见的原因，若是普通人也能掌握强大的魔法力量，势必打破帝国力量秩序的天平，这也是它被视为禁书的原因。
但我不在乎这些，魔法的存在无关好坏，它是纯粹的力量，善恶只存在于人的身上。
对我来说，它确实是苦难与灾厄的象征。
是一生都要承受的痛苦。但我早就有觉悟了，如果要赎罪，许多年前它就该被毁了。
但现在就在这里，我将把它的力量重新带回世间。
我相信莫尔，他不会走向通向我的道路，犯下的罪孽无法偿还，但我要将希望的力量传承给我的学生!
仪式进行着，莫尔身上的蓝色光点越来越多。
“莫尔!不管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害怕!闭上眼用心去感受最熟悉的那一股魔力吧，只要你轻轻呼唤，它就一定会回应你!”
对着魔法阵中央的莫尔大吼到。
现在的情况很不好，一般来说选定都是在瞬间完成，可现在已经过去了很久。
莫尔的脸已经有些发白，双手紧抓着地毯，咬紧牙关在坚持，这是极为反常的。
选定魔导书一直在消耗我的魔力，我根本无法预测中断仪式会带来什么后果。这么一会我已经有4/1的魔力被抽走，可手中的魔导书还是像无底深渊一般，对魔力的需求越来越大。
可恶，我心里有些害怕了。
情况在预料之外，这么一会我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要散架了，托举魔导书的手也已经失去了知觉，就像变成了一根传输魔力的管道。
最重要的是莫尔，他还没有完成仪式，这种情况我从未听过。
莫尔的魔法天赋我再清楚不过，如果他不具有魔力的话，仪式一开始就会失败。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了，魔法书找不到适合莫尔的魔法，无法激活他独有的魔力属性。
这种情况只是理论上存在，也不想想这本魔导书里记载着诞生起就存在的魔法种类啊！
可恶，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书的内容不可能有缺失和破损，虽然看上去破旧，但这可是从伊泽法手中传下来的，货真价实的真品啊!光书页的魔法保护就有十几种。
难道连创造魔法的神也无法选定莫尔的魔法属性吗？绝不能接受!
魔力使用已经快枯竭，看着嘴角被咬出鲜血的莫尔。
莫尔还在坚持，我怎么可能先倒下!
“呃啊啊啊啊！”
尽管不能影响到莫尔，但我还是忍不住叫出了声。
阻断结界已经消失，我已经没有足够的魔力和精力去维持，现在必须大量吸收空气中的魔力来维持仪式。
尽管这种乱来的行为对身体伤极大，可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面前的魔法书已经没几页，我只能在心里祈祷选定的结果就在这几页里。
继续翻页，我已经快无法呼吸。
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仪式上，眼睛赤红一片，嘴里也含着一口鲜血。
仪式将庞大魔力汇集到莫尔体内，强大的压力让他浑身都被血和汗浸湿。
可恶!不该是这种结果啊!
我不允许，我不承认啊!魔法可以创造奇迹，让普通人也可以和神明交谈，那么就在这里也应该有奇迹出现吧!
书已经翻到最后一页，然而仪式还在继续。
在我绝望的目光下，它翻过最后一页。
失败了吗？!
可在这时，面前古老的魔法书里，却传出了包含岁月的沙哑声。
吟唱着我从未听过的神秘咒语。
“璀璨之物归于我吧(I KOM ME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