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这些物品......该怎么分配呢?”林芝兰仍旧是在履行自己管理物资的职能,“那个少年伤的最重,需要消......消毒?还是什么来着的需求最大,我看这些碘伏大概是足够的,不如直接送到隔离包厢算了。”
是啊,越是烧伤越是需要创面消毒,星流怎么不明白这个道理,她比谁都清楚在场的伤者有多需要这种消毒剂。
凉水冲洗、禁止触摸、禁止扎开水泡等等命令,都只能起到一点点作用,最重要的还是化学消毒。
“不行!”星流语气冰冷,却又含有一丝颤抖,害怕却又决绝地说出了接下来的指令,“优先将这些药物分配给轻伤者,伤情过轻的可以和酒精1:1混合,虽然会难受点但也是迫不得已。”
“小姐......你这是......”林芝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难道说重者患者不是更需要得到优势资源吗?
“我们的资源不可能人人兼顾,优先分配给轻伤者可以做到效果最大化......”
“那不就是要放弃掉那个少年吗......”林芝兰此时也明白了星流的意思,明白了她想要做什么。
“但是那样的话,不就是宣告了那个少年的死亡吗,那刚才的那么多努力又算什么呢?救不活他的话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放弃呢?”
这些话一出口,林芝兰立马就后悔了,这些问题她自己不也是知道答案的吗,若是让她来解决这些问题,她恐怕连星流的十分之一都做不到。
而现在,她却在一字一句的拷问着星流,拷问着她本就脆弱的心理防线。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星流的内心此时极度的煎熬,她明白资源匮乏下处置急救自愿的原则,也明白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是无可厚非的。
但是,像这样用自己的只言片语就去决定一个人的命运,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实在是太过于考验她了。
平日的侃侃而谈总能说出些惊人的荒诞之语,而真到做决定时候却小心翼翼。
“但是,纵使把所有的资源倾倒在重症患者的身上,也不一定能保证他生还,就是他成功生还了,又该怎么面对截然不同的人生呢!”星流紧绷的神经在此时绷断,她的语气变得激动而无理性,说出的话语也不知是在解释缘由还是在为自己开脱。
他人的生命握在自己手上,这份压力实在是压垮了她......
“更何况他已经到了那种程度,体液流失一定非常严重,器官组织说不定也受到损伤,就连休克也不过是还未到来而已,别说在车上了,就是去了最好的医院,这个时代的人们能够完成输血簿液清创植皮这样的操作吗,能吗?
从我看到他的第一刻起,他的死亡通知书基本就已经下达了,我所做的不过是让他多陪一陪那可怜的父母,我也很想要治好他,但是我没有那份能力,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啊!
但是,但是这些物资可以让轻症患者们得到更好的消毒,让他们活下去的几率倍增,我......我......”
说到后面,星流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了,眼泪顺着脸颊不住地滴落,浑身颤抖着瘫坐在地上,将头也埋在了怀里,就像要把自己包裹在虫茧中一样。
“我......我已经很努力了啊......”星流带着哭腔,无奈而又无力地说出了这句话。
她也不过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怎么可能受得了这大的压力,轻轻一棵稻草就足以让她彻底崩溃。
明明自己那么努力,明明自己掌握那么多知识。
但是毫无用武之地!
她甚至连一个可怜的少年都没办法拯救,她甚至不敢去回想那对夫妇那恳求的双眼。
不甘和委屈充满了她的胸膛,眼泪依旧如同掉线的珠子一般从脸颊流淌。
“对不起......对不起......”星流声音嘶哑,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三个字,现在她只觉得愧对于所有人......
“没事的,你已经做得很棒了,我也会和你一起来承担责任的。”星流的耳边,无比温柔的声音传入她的脑海,或许是身为姐姐天然的亲和力,郑木棉的声音竟然让星流感到了温暖。
似乎是找到了可以宣泄的出口,星流一下子抱住了从身后环抱着自己的郑木棉,趴在她的怀里大声痛哭起来,嘴里模糊不清地重复着她的不甘,重复着她的委屈,重复着她的罪。
林芝兰十分悔恨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她本想上前去道歉,却被郑木槿一把拉住了。
“算了,给她点时间吧,她只是太累了。你先去把药品分发了吧。”
郑木棉抱着声泪俱下的星流,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贴在她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安慰着她,任由星流在自己的怀里蹭来蹭去。
车厢内剩下的人也几乎全程见证了星流的崩溃,看着这位刚才还指挥全场,而现在却在别人怀中缩作一团哭泣的小姑娘,心里也都有股说不出来的难受。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但是又有多少人能理解做出决策的人在那一刻经受了多少压力与考验。
“没事的,没事的,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我们都看在眼里的。”郑木槿抚摸着星流的后脑勺,轻声说道。
此时的星流情绪已经稳定了很多,但仍旧在抽泣,对于木棉安慰的话语也没能做出什么反应。
没想到郑木棉的这句话一出,一直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一位患者开了口:“小妮子,你做得很好了,我们不会怪你得嘛。”
“是啊,我们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姐姐,靴靴你救我粑粑!”一旁的座位上,蹒跚学步的婴儿被自己的母亲抱了起来,似乎是被自己的母亲所撺掇,说出了这番带有婴儿独有吐字不清的感谢话语。
听到这些话,一直在闷头哭泣的星流也终于停止了哭泣,此时她还不能长时间的宣泄情绪,她需要振作起来,这里还有这么多病人在等着她。
星流抹了抹眼泪,艰难地想要爬起身,郑木棉见状,立马小心翼翼地搀扶她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