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理站在办公室门外，余光捕捉到身侧阳光下一只麻雀掠过，落在她肩上叽叽喳喳地叫。聚在旁边花坛的蝴蝶像是嗅到花蜜甜香，三两只绕着她飞舞。
她感慨，这就是被世界爱着的感觉吗？
不一会，苏定从办公室走了出来，垂头丧气。
“果然不行捏。”
黎理根本不用猜就知道苏定和老师沟通是什么结果。
苏定耸肩叹气，与老师沟通这件事，轮回许多遍，始终找不到能说服老师的那一套话术。
“玉心老师，能不能发挥一下您的聪明才智，到底什么情况老师才肯让我们放烟花呢？”
“如果世界毁灭的话，就没人管我们了吧，放个烟花岂不是跟氪金一样随意？”
“氪金？那倒确实，都是烧钱。”
“说到底，烟花禁令到底是为了什么嘛？”
黎理刻意说这句话，甚至能想起苏定是怎么回答的。
“那不是为了绿水青山？放烟花重污染。”
“那也不见工厂减排啊，给钱的金主爸爸管不了就管小老百姓是吧？”
“那倒也不是这么说，工厂也有管。”
黎理冷笑一声，苏定按揉太阳穴缓解头痛。
“说起来，附近是居民楼，放大型烟花有火灾风险。”
“往年不也一直这样嘛，听说还有消防车在校门等着呢，但也没见哪一年着火了呀。”
“唉，还是少谈论吧。”
苏定总觉得这一轮对话过于熟悉，但仔细一想，这可能是他的回忆作祟。
“前辈，你说，长大以后有没有可能时间穿梭到现在？”
苏定想了想，他重温这一场回忆，不就是一种时间穿梭重返过去吗？
“我觉得有可能，比如梦里。”
梦里？黎理眉毛一挑，总觉得苏定说这话似有所指啊。
“诶，梦里吗？也不知道我长大以后，看到我们现在这么乖，会是什么心情。”
“干嘛，你想知法犯法？”
“怕什么嘛！大不了就是被骂咯？”
黎理这句话让苏定摸不着头脑，要是按实际过往，黎理根本不可能会这么说。她甚至会和苏定吵一架，就因为擅自放烟花。
“我还以为你会当乖乖女。”
“什么嘛！”
谁都不喜欢被称乖乖仔，黎理正想要发脾气，却想到她似乎说过头了，苏定该不会发现了吧？
“前辈，你就这么认为我的吗？”
“怎……怎么了？”
“乖乖女？嗯？”
说着，黎理站到苏定身前，伸手揪住他的领口，往下一扯，两人近距离对视。
“喂，这里好歹是教师楼！”
“又怎样？乖乖女不能在教师楼揍你吗？”
“你这也不是要揍……”
“干嘛？我是在看你哪个地方不顺眼，给你来一下还原靓靓拳！”
“那也不用这么近吧……”
“我近视不行？”
“你视力5.2吧？”
“那我现在近视不行？”
奇了怪了，怎么黎理的说话方式变了这么多，但又很合理？
不觉得这很合理吗？作为一名直男苏定觉得这太合理了，很符合他对黎理的想象，娇蛮并带着不要脸。
“我说啊，你要看多久？”
现在当然不会有老师来，只要苏定动动脑筋，就能让时间停下。
“唔，怎么办呢？”
“啊？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
“唉，哪里都好顺眼哦。”
这女的！
苏定被这句话偷袭，直击要害。
“哎呀，好喜欢哦。”
黎理故意挑着语气。
“啊，先声明，我只是喜欢这张脸，不是喜欢你哦。”
“你……你，我，你……”
太爽了，时隔多年调戏这个男的，实在是太爽了！
“哎呀，长着这么一张脸，就该当小白脸被富婆包养呢。”
“靠！”
“说藏话了！”
黎理放开苏定，本来一脸嫌弃，突然一转，捧着脸笑。
“但怎么说藏话也这么帅啊！”
苏定直接一个大无语。
他有些摸不透这个女的了，黎理已经超越了他的想象，这还是世界意志所扮演的黎理吗？
简直是本尊降临啊！
但问题是，确实是本尊降临，但苏定不知道。
“你别这样……”
“好吧。”
黎理歪着脑袋很苦恼。
“如果你肯跪着舔我的手，我也不是不可以包养你啦。”
不知道为什么，苏定体内深处的恐惧复苏了。
那是一种被称为“霸凌CPU”的恐惧。
苏定皱着眉，凑近观察这个女孩。
“你是黎理没错吧？”
少年俊秀的脸一靠近，黎理的心就慢了半拍。
“啊？呃，呃，是，是啊！”
“怎么这次就这么像呢？”
“这次？”
“啊，没事。”
苏定捂着脸，先行一步。
“喂，前辈你去哪？”
“出恭你也跟着吗？”
看着人消失在一个拐角，黎理转头走进老师办公室，但里面没有人。
刚才房间里传出苏定和一个男人对话的声音，而且中途也没人走出房间。
也就是说，苏定在和他所想象的那个老师在辩论。
也许是曾经与老师那一场不太友善的交流，让苏定形成了刻板印象……
自始至终，他都陷在那一场对话中，所以无论如何，他如何改变话术，都无法说服老师。
因为他潜意识里，老师会拒绝一切。
更让黎理觉得难受的是，这个房间里的一切过于真实具体了。
苏定他对这些事情就记得那般清楚吗？
“忘了不好吗？”
黎理摇摇头，走出房间，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听见苏定在里面自言自语。
“你在想什么啊苏剑桥？”
“这些都是你所想象的，她也是。”
“还是说你终于疯了吗？轮回那么多次，你终于疯了吗？”
“你这样又怎么才能达成那个结局呢？”
“还是说，在这场梦里，都没有可能吗？”
“与她在一起的可能性……”
黎理听了这番话，眼中光芒黯淡几分，随后她悄悄走远几步。
“喂，前辈，还没好吗？”
听到这一声呼唤，洗手间传来水流声，随后，脸庞被打湿的苏定走了出来。
“干嘛啊，有这么催人的吗？”
“虽然太快会被人讨厌，但是太慢也会遭人嫌哦。”
“你在说什么鬼话？”
“哎呀，走吧走吧。”
苏定被她揪住衣角牵着走，一时半会想不明白这个女孩要做什么？
她越来越出乎苏定的意料了。
“我们去哪？”
“约会？”
“等……等等等等！我们什么关系就去约会？”
“普通朋友不行吗？”
黎理站住后，转身看他。
“那也不叫约会吧。”
啧，苏定害羞的表情还是那么可口。
“啊，那我现在跟你告白，你会答应吗？”
“你在想什么，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又来了，这个男的一慌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是呢，毕竟高中生不能谈恋爱呀，这是老师规定的嘛。”
高中时候的自己确实是一根筋。
“哎呀，我们不是在谈恋爱啦，只是我很孤独，很寂寞，我还患有抑郁症，你只是陪着我，避免我想不明白自杀嘛。”
“怎么越来越离谱了？”
“你是不懂哦，现在写小说的只能这么写啦！可不能写早恋呢！”
“呃呃。”
“这叫什么，对，这就叫，友情。”
“友情？”
“友情。”
说着，黎理拉着苏定继续向前走。
“啊，也可以是病情。这样是不是更好一点？规避审查嘛。”
“到底是怎样畸形的审查机制啊……”
“哎呀你好烦诶，病情还不行吗？”
“行行行……”
“对，我们之间的关系是……”
少年在她身后走，看不见她此时的苦笑。
“病情。”
病名为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