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舰再次在所有人的致敬下走过国防部大厅，远远地就透过大厅的玻璃门看到了外面仍然在飘舞着无穷无尽的雪花。
推开大厅的玻璃门后，一股寒流扑面而来，迫切地想要通过每一条缝隙钻入自己衣服的缝隙中。
郑舰就这样感受寒冷的侵袭。在茫茫的雪雾之中，首都城的街道上灯火在逐渐熄灭，只留下了那些在黑暗中永远照亮着道路的路灯。
自己走进风雪之中，走下建筑前的楼梯，来到了一辆黑色的加长型轿车前，没有丝毫犹豫地拉开了后座车门，坐进了车内。
……
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一般，车内的暖气很足，坐在车中的总书记不紧不慢地捣鼓着茶几上的沏茶用具。
“武夷岩茶。”
委员会首席的声音和往常一样，语速缓慢且听不出任何情感，但却有种不禁让人严肃起来的力量。
“十七年前的库存，现在已经比黄金还珍贵。”
车厢中央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只精致的陶瓷小碟子，上面放着拥有精美雕花的小茶杯。茶杯里盛着经过了几次过滤后显得澄澈而显朱红色的茶水，上面还飘着淡薄的热气，看来还是温的。
郑舰在桌前正襟危坐，眼睛看着桌上给自己准备好的高档名茶却不为所动。
坐在一旁的还有国防部长，看到这般景象不由得在心中捏了把汗——然而接下来郑舰的行为甚至让自己受到了惊吓。
“我充分体会到了首席的心意，但这大红袍非常的珍贵，应该让国防长先喝。”郑舰说罢，将茶杯和小盘子轻推到了国防部长的面前。
“没事，喝吧。”委员会首席用像是模具印出来的笑容对国防长说道。
国防部长一时间不知所措，甚至过了近一分钟的沉默之后，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军事委员会向我反应了。”委员会首席将手中的茶杯和盘子放在了桌上说道。
“我知道。无法接受这次战略行动的人有很多。”
“但你不会改变你的主张，同时也会为第十九军的三十多万士兵负责。”
“是的。”
“需要我做准备工作吗？”
“我会以我本人的名义向全线部队下达战略行动指令。”
“好。那就去干吧。”
“是的，首长。”
郑舰起身拎起公文包，打开车门后，下车走进了首都城夜晚的风雪中。
…………
……
几乎一夜没睡的郑舰完成了指示和通报的撰写工作，抬头看向书房外时发现已经是白天了。看向书桌前的时钟，才发现快赶不上上午的行例参谋会议了。
郑舰赶忙收拾东西，便跑进厨房里用锅烧水，准备煮碗面条吃。
“加个鸡蛋吧，不花多少钱的……”
参谋长的双手触动了一下，猛一回头，却没看到任何人。
但他仍然从冰箱里拿出了一个鸡蛋，敲了壳下到了翻腾的锅中。
“又通宵工作吗？把身体搞坏了怎么行……”
郑舰无视了在脑海中回荡的那些温和而让人痛心的话语，快速的吃完早餐后，便拎着公文包准备出门了。
“今天也要打起精神为人民服务哦。”
郑舰面无表情地关上了门。
……
结束了一晚上的暴风雪，清晨的首都被厚厚的白雪覆盖。
郑舰开着自己的黑色桑塔纳跟在一辆铲雪车后面。公路上的清扫工作已经开始进行，首都路政和人民志愿者都在紧密地将公路上的积雪推到道路两侧。
社区的定点粮食超市已经拉开了卷帘门，早起的当地居民已经在门口排上了长长的队伍，等待着用粮食定量卡购买这一周的粮食。
郑舰注意到门口的牌子上写着这周的个人面粉定量比上一周又减少了100克。
街道上还无时无刻地可以看到以红色调为主的大号广告标语。
“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加入人民军队！祖国需要你的贡献！”
明明是21世纪40年代，却给人一种70年前的感觉。他们在动员宣传这方面的风格从49年开始到现在一直没变过。
不一会街道上的车辆和行人开始多了起来。穿过熙熙攘攘的车流，郑舰通过了几个军事关卡，终于来到了委员会联合参谋部。
走进大厅后郑舰看了看时间，发现会议还有五分钟就开始。
刚走进会议厅，郑舰就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劲。但他没有顾及那些不和谐的视线，径直走向了自己的位置。
到达坐位时，正好是会议开始时间。
自己身后是一面巨大的显示屏。上面一如往常地展示着巨大的军徽待机界面。
“在行例会议开始前，我想在场的一些人可能有什么想说的。”
郑舰看着会议桌对面的几个将军。正是昨天在国防部战略会议结束后最先离席的几位军官。
“对于LZ突出部的战略作战计划，我提出替代方案。”
一名三星上将从座位上站起来，直面着郑舰说道。
“这项方案不需要调动一个集团军深入LZ突出部就可以挽救HC阵地。”
“请展示细节。”
郑舰好像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一样毫不犹豫地回应道，随即让开到显示屏的一侧。
“我提议让GZ的援军率先进入HC阵地加固防守，同时让YN援军从百色向东南方向进攻，这样就能进一步缓解HC的压力，顺利的话甚至可以将战线推至TY到YZ一带，创造一个战略缓冲带。”
果然。
郑舰在听完简述后不为人察觉地弯下嘴角。
郑舰早就料到会有人提出这样较为保守的战略。
特别是现在发言的南部战区司令，从开战至今都一贯表现出注重防御的态度，但事实是军队再怎么加强防守，也无法阻挡USArmy的进攻。
然而最重要的一点……
郑舰看着大屏幕上显示着南部战区司令最后提出的TY至YZ战略缓冲带，这条战线正在被红色的阴影区覆盖，显得充满了危险和不详的气息。
“否决。”
郑舰的回答过于直接，以至于让在场的军官们都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南部战区司令站在原地甚至没有任何表态，沉默着看向总参谋长和他身后暗红色的TY至YZ缓冲带。
GX军区司令也向郑舰投去担忧的目光。
良久的沉默之后，南部战区司令的呼吸沉重起来。
“你一定不是在战略层面上进行否认。”南部战区司令的语气低沉了很多：“你只是不愿意接受这项方案的保守性。”
“但你的方案对这场战争的最终目标没有明确和积极的指向性。”
郑舰指着屏幕上TY至YZ的缓冲带说道。“建立战略缓冲带是很好的意见——如果我们的目标是维持战线并时间充裕的话。”
南部军区司令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我们的目标，从来就不是建立防御和维持战线！”
郑舰用力拍向大屏幕上的GX省，严厉地抬高了音量说道。
“我们的时间，也不允许我们再继续拖延下去！
“我知道有很多军官对目前的战局抱持着极为悲观的态度，也早已深刻地体会到我军与敌人几乎令人绝望的武器代差所造成的严重劣势。
“在南部海战中我们牺牲了几乎所有的海军单位，只摧毁了敌人兵力的1/4；之后的CQ空战中我们与敌人战机的战损比甚至是史上空前最低的0.04。
“如今在无数人的牺牲之后，我们仍然没有完全弥补这道代差。而纵观开战至今的战史，我们的两次大规模反击战之所以得以成功，全然是建立在官兵们的英勇作战和损失大量有生力量的基础之上。
“我不是不相信我们的军工科学家们可以短时间内弥补这条代差，但就以当前的部队实力来判断，我们若要赢得最后的胜利早已不能单纯依靠技术和装备，更重要的是大胆而开拓性的战略战术。”
“但这样一定会造成惨重的人员伤亡！”南部战区司令用孤注一掷般的语气说道。
郑舰突然感到胸口像被重锤击打一般，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击让他心力憔悴。
“我们必须要，不、惜、一、切、代、价！”
他知道自己现在所说的话是承受着极为沉重的分量……
“不惜一切代价！收复所有的国土，取得最终的胜利。”
三十多万19军士兵的生命，乃至全国人民的重担几乎要把他的精神压垮。
“维持战线，加强防守，无法带给我们胜利。继续这样消耗下去，USArmy迟早会突破防线进入SC和CD平原。
“一旦形成了这种最恶劣局面……”
郑舰没有继续说下去。
南部战区司令仍然在沉默中站在座位上。
“难道没有更好的方案了吗？”南部战区司令阴沉地说道。
“你知道现在留给HC的时间已经不允许我们继续运筹帷幄。再不做出任何行动的话，HC无法撑过48小时。”
经过最后一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南部战区司令终于坐下了。
虽然南部战区司令看上去还是一脸阴云密布的样子，但终究是对郑舰的主张妥协了。其余的几个不满于郑舰主张的军官也都保持了沉默。
陈立烽终于松了口气，但一想到郑舰的主张是那么的冷血，仍然无法放松下来。
在场的各大战区职和参谋长都没有进一步的发言和表态，全然默许了总参谋长的最终方案。
“现在我再重复一遍这次战略作战的基本思路。
“第十九集团军深入LZ突出部，向西穿插切断HC南部的USArmy补给线并对HC的USArmy形成合围，遂坚守阵地直到YN和GZ援军抵达HC前线。
“现在就这项方案集中讨论战略战术细节，今天中午之前做出详细的计划书，下午1点我会以总参谋长的名义向全线部队下达这次的战略作战指令。”
“我还有一个问题。”南部战区司令对郑舰问道。
“请讲。”
“这次行动叫什么名字？”
昨夜一晚上忙于制定详细计划的总参谋长甚至忘记了对这次行动起一个名字，因而一时间感到些许诧异。
但很快郑舰就注意到在场所有军官的视线，此时都聚集在了自己的身上。
在这民族最危急的时刻，郑舰感到自己身处于最黑暗的夜晚之中。他和坚守在岗位上的各级军队官兵一样在苦难的泥潭中寻找黎明的曙光。
“……就叫‘燎原之火’。”
被动地等待和期盼从来不是我军的作风；那就在黎明到来之前让无数的星辰点燃燎原之火，照亮这至暗时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