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局,他能赢吗?”周桐辰的声音响起,她和王诗诗不知什么时候坐到我旁边——刚刚张高平所坐的座位上。在周桐辰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王诗诗微微前倾身体,满怀期待地看着我。
“很难。”我回答道,“他太紧张了。”
说实在的,我远不及张高平了解台球,了解台球比赛。可是我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人难免会被心理束缚住手脚。
场上,由于实在缺少进攻路线,张高平轻推一杆,白球在轻轻擦过目标球后,略微改变方向,停在了台边——这是无奈下的一步防守。
看得出来,张高平的处境陷入了被动,他已经被对手压了一头。
他的对手起身,拿巧克粉在球杆头上轻轻擦了几下。绕球桌一周后,他找到了想要的球路。俯身,出杆,尽管张高平的防守十分到位,但还是被对手抓住了可乘之机。白球以一个相当危险的距离经过了障碍球,“啪”的一声脆响后,目标球缓缓滚入了球袋。
在球权回到张高平手上时,两人已经有了一定的分差。
不难看出,这次对方失误了——因为眼下,张高平获得了一条近乎直线的球路。
然而,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张高平放弃了那条球路,而是要来辅助杆,打了一杆长台。幸运的是,他成功了,球应声落入了球袋。接着,张高平又绕球桌半周,似乎他早已经想好了这杆要怎么打。
这是一次冒险的尝试,但张高平似乎并不害怕在重要的决赛中铤而走险。
当然,为此,他也付出了一定代价。
似乎是想让下一杆球能有一个更好的进攻路线,他加了一个塞。然而,由于角度不够,白球停在了洞口,目标球并没有像预期中那样落洞。
可是,对手准备打下一杆时,却在白球周围转了好几圈,才找到可行的球路——因为刚刚的那颗目标球早已经堵死了对方的一切进攻路线。
为了防止犯规,对方只好防守一杆。
仅仅一杆,控制权便再次回到了张高平手上。难道说,这是他早就计划好的?
我第一次感觉到,张高平打台球,就像下棋一样,有些缜密的逻辑,每一杆后,白球会停在什么位置,接下来对手会怎么出杆,他都能做到心中有数。
当然,对手也绝对不会给他太多机会。但就在张高平极具冒险精神的攻势下,局势竟然被慢慢地扭转了过来。
从开局就一直落后的张高平,此时已经开始处处牵制对手的行动了。他紧张吗?答案是肯定的。但是他在赛场上,在球桌旁,绝对不会使紧张成为自己的绊脚石。每次出杆,都会有无数种潜在的打法。但是,张高平没有因为害怕失误而去放弃成功率小却有效的路数。
在这种状态下,反而是他的对手显得有些畏手畏脚。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就说明张高平已经开始朝着胜利迈进了。
终于,随着最后一颗球落入袋底,比赛以张高平的胜利告终。赛场的观众席人数不多,但大家还是奉上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张高平学长他……这是赢了吗?”王诗诗问道。
“是的。”我顿时感觉有些哭笑不得——一天的赛程下来,王诗诗其实完全没搞懂比赛的规则。
“张高平学长真是厉害呢。”周桐辰半开玩笑地说道。
“嗯嗯!”王诗诗肯定地回答道。
张高平此时正在鞠躬向观众以及裁判行礼,优雅的举止中,透露出来的是他难以抑制的兴奋。
很快,颁奖典礼开始了。
在竞争第三名和第四名的角逐中,贺杰取得了胜利。此时,贺杰正站在第三名的领奖台上。他的旁边,是高平和那个大叔。三个人从颁奖嘉宾那里接过奖杯,在聚光灯下挥舞着。在灯光的映射中,张高平手中的奖杯显得格外闪亮。
……
“真是不容易啊。”我说道,“我说,打过这样一场比赛,你也就不用再害怕贺杰了吧。”
张高平摇了摇头,说道:“还不能松懈,毕竟,我还没亲自打败过他——哪怕一次。”
此时,我们正坐在前往王诗诗家的电车里。我和高平坐在一起,对面的座位上,周桐辰正在给王诗诗科普台球规则。
“原来是这样吗?”王诗诗惊讶地说道,“我还以为是比谁打进洞的球多……”
听到这句话,张高平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声问道:“你刚刚说……王诗诗她看比赛看得很投入?”
我点了点头。
“真不容易啊,真亏她看不懂还能把一整天的赛程看下来……”张高平苦笑着说道。
等我们到达王诗诗家所在的小区时,太阳已经在不经意间靠近了西面的地平线。很快,我们来到了王诗诗的家门口。她敲了敲门,随着门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被从里面打开了。出现在门后的,是王诗诗的姐姐。
“哎呀,你们回来啦!我还以为还得再等一会呢。快请进,快请进!”说着,她拉开门,侧身让到了一边。”
“打搅了。”
她笑了笑,说道:“哪有哪有,每天只有我和诗诗在家,可无聊了。今天总算是有客人来了。”
比起我住的公寓,王诗诗家要宽敞得多,是一套两室一厅一卫。的房子在把我们的东西规规矩矩地堆放在房间角落后,大家筹备起了晚饭。
穿着围裙的王诗诗出现在了厨房门口,她举起国产,说道:“今天我来当主厨,大家都动起来!”
“好!”房间里的大家异口同声地说道。
“感觉干劲提起来了呢。”周桐辰说道。
很快,切菜声,高压锅的喷气声,开水壶咕嘟咕嘟的烧水声充满了整间屋子。
王诗诗在向锅里投放调料,一旁的张高平在切菜。突然,切菜声停了下来。“邱泽,你来替我一下。”张高平说道。我关掉水龙头,把水果按进了洗水果的盆子里。“来了来了。”我回答道。
案板上放着切了一半的洋葱和一把菜刀,案板前站着泪流满面的张高平。
“洗手间在哪里?”说着,张高平用手擦了一下眼睛,紧接着,他惨叫一声,疼得蹲在了地上。
王诗诗转过头来,看着地板上痛苦万分的张高平,说:“出门右转,最里面的那个房间。”
我看着张高平挣扎着起身,掀开门帘走了出去。门外,王诗诗的姐姐正在和周桐辰整理餐桌。
于是,我接过了切洋葱的工作。
“咦,姐姐,有什么事吗?”王诗诗突然说道。
“啊,没有没有。”
我看向门口,刚刚被撩起的门帘已经落下。
终于,我把剩下的洋葱处理完了。这还真是个苦差事,我也感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辛辣的气息充斥着我的鼻腔,让我时不时地有些想要打喷嚏。
“这边搞定了哦。”我说道,“我也去趟卫生间。”
“喔,辛苦了。”王诗诗回答道。
客厅里,王诗诗的姐姐正在表演沏茶,张高平和周桐辰则饶有兴致地坐在旁边看。
“再擦拭一遍茶台,就搞定了。”她说道,“虽然很复杂,又没什么用,但是这就是所谓仪式感吧。”
我反反复复洗了好几遍手,又洗了几遍脸,异样的感觉才完全消失。我小心翼翼地用手背拭去眼角的水珠后,决定去吹吹风。卫生间和阳台紧挨着,阳台的门也恰好没关。透过门可以看到,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下去。于是,我迈过门槛来到了阳台上,并轻轻带上了阳台的门。
这时候,我才发现,阳台上已经有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