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还是那般,躺在床上,抬头望着天花板,思考着一些,本不该由他来思考的事情。
“维恩。”
月无霜,指了指他身旁的床头柜:
“血玉项链,被拿走了。”
“嗯。”
“……”
“凌美来过。”
“……嗯。”
维恩,用手臂挡住了眼前的所有光芒,试图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融入黑暗。
“维恩,有封信。”
“嗯。”
“信上叫你早点回来。”
“嗯……嗯?”
维恩从床上,一个仰卧起座,便想着从月无霜手中, 夺过那已经被其拆开的信封。
月无霜哪能顺他心意,当即飞了起来,手中拿着信封,轻切一声:
“你不是不看吗?那我帮你看看!”
“月无霜!给我。”
“不给!扭扭捏捏的男人,去死吧你!”
说罢,后者当即一脚,把准备扑上来抢信的维恩给踹回了床上。
“谁教你偷看主人的信件的!”
维恩有些气急败坏,开始耍起了自己的架子。
“我要看,还需要拆开这玩意儿?”
月无霜轻笑一声,把信纸,往维恩的面前一摊:
“喏,你看。”
维恩定睛,空白的纸上,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大字:
早点回来。
“我都说了早点回来,咋就还不信呢。”
“靠。”
维恩,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翻了个身,卷起被子,埋着脑袋,便往着墙角缩去。
“小子,终于知道自己对不起人家小凌美啦,还不快出去找人家。”
“……”
缩在一边,就好像是大型虫蛹一般的维恩,一言不发,看上去一点动静都没有。
过了好久,才从里面,探出个脑袋:
“无霜,你说……我能活着回来吗?”
说出这句话后,维恩的身躯,有些颤抖。
对于他来说,这或许,是头一次,感受到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很难想象,向东德那种可以把自己爆锤的存在,就算是六个人,也无法完全保证能从那个地方完好无缺的出来。
就算他心智再怎么坚定,也终究是人。
而是个人,那就会怕死。
月无霜,看了看他。
“以我的能力,能保你不死。”
“那你呢?”
维恩,抬起了头,看着言语上云淡风轻的月无霜,突然,向后者发出了这般疑问。
“……”
月无霜沉默了,看着维恩,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你之前说,这个世界的规则,是残缺的,是不完整的。”
“如今的人,已经无发像无数个时代以前,自由的‘呼吸’,那么,在现在这个残破的世界里,你过度的使用力量,会发生什么?”
“维恩……”
“无霜,认识你之后,我从未问过你附于我身的理由,我也慷慨的接受着你给予我的力量。”
维恩,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若是不进这秘境,圣光教殿,必然会染指苍井,无名小卒,触犯圣女,必将将我以雷霆手段斩杀,这是他们屡试不爽的手段。”
“逃?圣光教殿身处云端之上,这天下,还没有他们找不到的地方,现在看来,绑定强袭机器时,身上所刻下的圣光教殿的烙印,也是他们的一种手段罢了。”
“若是进去,以他们封建的嘴脸,是可以既往不咎,但我这种隐患,也必将成为他们的眼中钉。”
“你就那么自信,这圣光教殿的人,瞧得上你?”
“小仇化大怨,有着统治大陆野心的他们,不可能不懂这个道理。”
本质上只是和圣光教殿出来玩的圣女交了个异性朋友的维恩,现在却要被逼得去秘境送死,想想也挺抽象的。
从这一点,维恩还得感谢苍井强袭学院的院长,让他换了种体面的死法,还有心把自己分到一个非常流批的组里,认识一群可以给自己送终的家伙……
“小子,你怕了?”
月无霜双手叉腰,表情有些玩味,但其实,仔细一看,便是对维恩满满的担忧。
“怕!当然怕了,不怕我也不会问你了……”
维恩伸出双手,扶着自己的脸,死死的摁住了自己的双眼。
但,两行热泪,依旧是止不住。
平静心情什么的,都是假的。
对于现在的维恩·爱丽多娜·托斯塔德来说,什么外面的世界,什么强袭机器,什么更强的力量,都已经成为了浮云。
现在的他,只想活着。
“……”
月无霜,手中拿着凌美留下的信条。
维恩的哭声,很刺耳,像是将被宰杀的豪猪一般,撕心裂肺。
表情狰狞,面部扭曲,很难想象,平常看上去眉清目秀的男孩,在面对死亡的时候,竟是如此的丑陋。
看着维恩,想了想,轻轻的蹲下,牵起维恩的右手,轻轻的点了一下后者的戒指,从中,取出那块,用麻绳,简简单单穿着的血玉项链。
只有一直待在维恩脑海里的她知道,维恩在上修斯帝号船的时候,为什么要去船舱底部打工。
若没有黑翼龙的攻击,没有外来的侵犯,他只会,用自己在船上挣来的金币,来到苍井强袭学院。
然后,找最好的银匠,为凌美的那块血玉,打造一条上乘的链子,然后,在不久之后,凌美的生日上,将自己连同奥帆斯托院长的心意,送给那个陪伴了自己十年之久的女孩。
而后,期待了十年,来到了天之海,一直走到了海的尽头,托斯塔亚娜的脚下,依旧没有获得强袭机器注视的他,便会自行离开苍井强袭学院,离开那个女孩的世界。
如今,华丽的项链,已经成功的送出,留下的,是一位等待死亡的男孩。
另一颗被麻绳穿着的血玉,便由自己为他戴上吧。
玉手起伏,绕过维恩的脖颈,在他的颈后,打了一个十分好看的蝴蝶结。
她很羡慕,羡慕拥有情感的人类,羡慕维恩的执着,羡慕拥有着如此羁绊的二人,羡慕凌美。
作为旁观者,从天之海逃出来的她,或是被维恩纯真的心意所打动,给予了这个凡人,本不属于他的力量。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戴好血玉,月无霜,轻轻的将维恩,揽入自己的怀中。
若是当时,没有心软,让他成为自己生命中的过客,就不会是现在这种结果。
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心系起这个家伙了呢?
把自己当成一个真正的人?不准自己多吃零食?
亦或是,每次出门,都会给自己带来自己最喜欢的书籍?
还是,动不动就开始呼唤自己帮忙的傻子模样?
不。
“夜海所升起的明月,会在大洋的彼岸上,升起朦胧的一缕青丝,露水成凝,搭在海面上的船只,会形成不符合时节的霜降。”
“月起青丝,冷若寒霜,便叫你月无霜吧,也算是纪念,在这甲板上认识你了。”
发丝起伏,女孩,搂抱着男孩,每一次的吐息,是如此的真实,又是如此的梦幻。
搂着维恩的双手,又紧了一分,女孩的眼角,泛起不易察觉的波澜。
错了,都错了。
“傻小子,我来到你身边,哪有什么理由,更没什么目的。”
月无霜,轻轻的抚摸着维恩的脑袋,就像是,他安抚着睡梦中的凌美·爱丽多娜一般。
“一切,只不过是,阴差阳错的巧合,说浪漫点,命中注定罢了。”
清风微浮,逝去维恩眼角的泪痕,月无霜,终于是下定了决心,死死的抓住他的肩膀,将其的身子板正。
“维恩,记住你今天不堪的模样,不管是为了将你视为信仰的凌美,亦或是心怀愧疚,处于禁锢之中的夏娜,亦或是将你视如己出的奥帆斯托,在牢狱里,等待着你践行约定的奥利乌斯。”
月无霜,闭上眼睛,逝去自己的泪水,深吸一口气,睁开双眼,琉璃般的眼珠中,似有流彩运转。
又或是,为了被你赐予新名的我。
“你必须活下去。”
“……”
贝齿轻启,月无霜,微微躬身,撩开长发。
唇齿交融,心里那份不甘的激动,好似全部融入在了少女的嘴唇上。
那是不是见证者的见证者,给予男孩,最坚定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