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的时候。
周洋还特意买了一些水果，苹果、橘子、葡萄都有。
到了目的地后，周洋给保安刷了下卡，推着电动车往里面走去。
这里，是绿城第六人民医院。
也是他隔三岔五，经常来光顾的地方。
上到住院部二楼，周洋轻手轻脚地推开一间普通病房，不想发出些什么动静。
床上，一名挂着点滴的病号服大叔看了过来，轻皱的眉目间多了几分慈祥……
“呵呵，来就来了，怎么还带水果呢？”
“柳叔，病人就是要多补充一些维生素，才能够痊愈得更快，要不是怕您吃不了那么多，不然我还得买多点呢！
将水果放在了病床旁边的柜台上，周洋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心疼地看着眼前这个老男人，“今天有没有感觉好点…没有那里身体不舒服吧？”
“我什么时候没好过？”柳叔乐呵呵地反问。
“倒是你，你小子有没有在学校里认真学习，现在上了高二，可不能像以前那么贪玩了啊……”
听着他故作轻松的口气，周洋心里更是低落了。
又拉起他的手，看着上面因各式各样创伤而留下来的疤痕，这些永远也无法抹去的疤痕。
这只手，同时也是牵着周洋，引领到正确道路上的手。
就看着眼前这个眉目慈祥的老男人，又看了看上面吊着的点滴，周洋心里一紧，眼里多了几分惭愧。
他从小以来，就生活在单亲家庭。
一直都是跟着妈妈生活，从来没见过，自己的父亲长什么样，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在小的时候，五岁的周洋问妈妈，爸爸去哪里了。
可得来的，只有妈妈一句冰冷的回应——
【你爸死了】
平常的老妈，都是很慈祥温和的样子，周洋想要什么玩具，悠悠球、陀螺、又或者是霹雳火机器人，基本都会给买。
可每次提到关于爸爸的话题，妈妈总是完全变了个人似的，语气里只有冰冷……以及浓浓的憎意。
周洋那时候虽然还很小，但也并非不懂事。
也能看得出来，自己的爸爸，也许做过了什么无可救药的事情，才能够让妈妈如此厌恶……
在长大了以后。
妈妈的水果批发生意做到了海南，以至于长期在外地。
自从周洋从小升初开始，几乎都是一人当家。
这也导致了，他很容易被其他人给带偏。
后来走上过一段歪路，差点不能永远回头的道路。
酗酒抽烟、拉帮结派、打架斗殴……旷课逃学更是家常便饭。
周洋那个时候，几乎样样都沾。
更是染了一头黄毛，和那些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们混在一块，整天以不良作风为乐子。
也被老师不少次投诉到妈妈那里，以至于妈妈连生意都顾不上了，回来专程教训周洋。
那会儿，看着妈妈气得都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小周洋沉默了许久。
两天没有去上学。
当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天台抽烟，思考自己是不是彻底废了的时候。
一名面目和善的大叔，同样来到了旁边。
“你真的打算，要让你妈妈伤心一辈子吗？”
柳叔微笑着问道。
那次，也是周洋正式认识了他。
也才知道，柳叔，同样也是这栋居民楼的住户，就住在自己楼上。
经过激烈的思想挣扎下。
周洋，最终把自己一头的黄毛给剃掉了。
倒掉了存着的酒，烧毁了剩余的烟，删掉了电脑里的各种爱情动作片………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东西，消失在自己面前。
他明白，继续不良的生活作风，只会让他彻底沦为一个无可救药的小混混。
他想重新做个人。
但周洋也从来没有想过，那些表面上的好兄弟，实际上都是一个个可以随时翻脸的酒肉朋友。
就因为那些人渣朋友，因为欺凌别人时，叫过了他。
他并没有想过再与那些人同流合污……所以，一次次地拒绝了那些不良行为。
人总是群居动物。
‘不合群’的，终究要被孤立。
以至于他们的发泄点，最后，落到了周洋身上。
那天晚上，风很大………
“草你妈的，清高是吧？”
“都他妈的是兄弟，你说抛弃就抛弃吗？”
“怎么着，想自立门户吗？你几把很牛逼啊！”
“叫帮忙打架也不打，叫喝酒也不来，看不起我们是吧？！”
“整死你个傻壁得了！”
一句句恶毒的咒骂，伴随着一次次肮脏的拳脚。
如同疾风骤雨般，落在了周洋身上。
一人不敌群，周洋无力反抗，只能缩在角落下，咬牙苦苦撑着等他们发泄完。
那些染着五颜六色头发，左手一条青龙，右手一只白虎的混混们，却丝毫没有要轻易放过的意思。
比起恨他们。
周洋更恨的，还是自己。
是自己把路子走歪了，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所以才导致了现在遭受的这些痛楚。
也许是被打麻木了，打累了。
周洋直接被打昏了过去。
在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房里。
而在旁边照顾着自己的，没想到却是柳叔……
再后来，周洋才得知。
那天晚上，柳叔已经把那些混混们一个个打倒了，并且给送进了警察局，让他们留下一辈子的案底。
“柳叔，你可以教我武功吗？”
有一次，周洋把犹豫许久的话给问出了口。
柳叔却只是微微一笑，没有直接答应，反而问出了一个问题：
“那你知道，人习武，是为了什么吗？”
“强身健体…保护自己吧。”周洋想了想说。
“那更重要的一点呢？”他又问。
周洋答不出声音来了，被这个问题给弄得陷入了沉默。
一只满是伤疤的大手，却抚摸在了他头上，柳叔微笑着补充道：
“记住，人习武，是为了养好自己的心态，一身正气，才不会被各种污秽玷污了本心。”
“若是很容易偏离了本心，那样的心性，也习不了武。”
“同时，武功也不是助纣为虐的资本，而是用来保护自我，保护他人，为弱者发声的东西，照亮那些不该存在的阴影……”
“如果你连这些都理解不了，那我可没办法教你武功了。”
……
从那以后。
周洋的心里，彻底走入了这个男人的身影，作为一名理想中的慈父身影。
除了跟柳叔练武以外。
更多的，是学习心性、品德、道义。
学习怎么真真正正地去做一个人。
漫长的时间流逝下来，周洋身上的戾气、邪气，每天都在一点点的被褪去。
他有保护自己的资本了。
见到被不良欺负的学生，他有敢上去伸张正义的资本了。
有了武功，他也能够让傻壁心平气和地跟自己讲话了。
甚至可以说，妈妈的哭泣起到了一个开头作用，而柳叔，彻底改变了他的思想、人生，让他永远脱离了不良的泥潭。
……
现在。
就看着躺在床上，穿着病号服的柳叔。
周洋实在是搞不懂，这么厉害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在前几个月，病倒进了医院里。
肾衰竭……
他从来不知道，柳叔的身体一直有这个问题。
也试着问过柳叔的过去，但没有什么结果。
“你应该更加注重心思去学习，而不是经常来看我，以免分了你的心，你把时间花在我这里可不太值啊…哈哈……”
“我也知道，你这小子一直都偷偷给我垫住院费了是不，真的没必要把你的那些幸苦钱……浪费在我身上啊。”
柳叔笑呵呵地抬起手，轻揉着周洋的头。
“说什么话呢，柳叔！ ”
“是你教会了我做人，教给了我武功，你也是我的师父，我也一直把你当我的爸爸，我怎么可能眼睁睁地放任你躺在医院不管啊！”周洋紧紧握着他的另一只手，心里愧疚无比。
“……乖孩子。”
苦笑，柳叔也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
从病房里出来后。
周洋深吸一口气，眼里多了几分刚毅。
除了不做违法的事情以外，自己要想尽方法弄到更多的钱。
只要柳叔的身体能够好起来，即便花再大的代价，也能够毫不犹豫地付出。
思考间，迎面走来一个抱着文件夹，面孔很熟悉的医生。
周洋也认得他。
经常来医院探病时，也见过这名林医生去柳叔的病房里。
“嗯…今天也来了？”林医生打了个招呼。
“是啊，我很怕他又出了什么病……”周洋叹气，想了想， 又对他问道：“林医师，麻烦问一下……他那种病什么时候能够有好转？”
“……”林医生也长叹了口气。
“好转的话…这个就很难说了。”
“我是希望你做一下心理准备，小弟弟。”
“最新的医检报告结果已经出来了，他是现在已经是肾衰竭晚期，我现在过来，就是要告诉他这件事的。”他晃了晃手里的报告单。
“什么？晚期？？？”周洋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接过报告单，周洋虽然对医学方面一窍不通，但起码还识字，越看下去，眉头皱得越深。
上面，一系列数据和文字，大致表明了柳叔的各种身体机能已经在不断地恶化。
“晚期…肾衰竭……”喃喃自语着这个结果，周洋只感到脑袋一片空白。
“那…那还有什么办法吗？！！”
“以现在的医学水平，也不是没有治疗的方法，但我也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林医生再次叹了口气。
“简单来讲，他得要做一个肾脏移植的手术，这样才能保住病人的身体状况……可即便是成功了，也只能是让病人的寿命再度延长几年，他的身体机能已经全方面在恶化了。”
“若是为了提高成功率，我是建议你将病人转到医科大附院。”
“而且做这个手术，需要一笔不小的钱，除了器官本身的价格，还有手术费、住院、特殊用药，包括后期医疗这些费用，即便算上病人有个三档医保，但加起来……”
“保守估计，大概需要二十万左右。”
医生最后一句话，如同一盆冰冷彻骨的水，把周洋从头到脚浇落了个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