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擦...嘎吱...嘣！掀翻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后，芙洛莉拉的目光停留在了地面的一处裂纹上。
这个裂纹大约有1米长，如同一道疤痕，细微但长久的留在了此地，但这也没什么特别的...这种老旧的破烂地方有些裂纹再正常不过了吧。
“嗯...”她靠近那裂纹，趴在地上仔细的观看着它。
“有什么发现吗？”我疑惑的看着她，而她并没有理会我，继续她的观察。
“说起来，我们已经到了当年的事发现场了。”我随口对安说道，借此打发时间。
“是啊...”安望向四周这些建了还没一半的烂尾建筑，“不知道露西有没有注意到一个有趣的事情，这里没有任何生灵。”
“唔...好像还真是这样...安知道原因吗？”我仔细回忆接近此地的路上，确实什么生物也没有。
安摇摇头，“但是我想和宵暗的力量有关。”她思考了一会后补充道。
“宵暗...真的有这么吓人吗？”我疑惑的把头歪向一侧。
“从术士们划分的咒灵派系来看，宵暗是位于最下阶...也就是与灵液最相反的元素。”安打开笔记本说道，“而且事实上...宵暗是唯一一种完全没有相关咒灵的派系，人类根本没办法使用它。”
“是因为它太危险了吗？”我提出疑问...为什么我会这么认真的听她讲这个阿...
“...不...这种咒灵根本不存在，与人类共鸣的咒灵根本就不包括宵暗力量本身，所以无从研发。”安似乎也有些惊讶于我认真听讲。“‘它是最纯粹的混沌，是死的化身，是一切存在的生都排斥的力量。’在术士们的教材里是这样介绍的。”安合上笔记本。
“所以...其他生灵都排斥的地方...为什么我们可以毫无阻碍的进来？”安的介绍又加深了我的疑问。
“因为宵暗的影响力是要看对象的...这里的浓度明显不足以阻止人类进入此地...可能刚刚够阻止小动物吧。”安回答。
或许那些游荡民不进入此地的原因并不是什么宵暗的影响，而是他们对此地诡异传闻的畏惧吧。
“没错，就是这里！”芙洛莉拉的欢呼声传来，这似乎表明我们的探秘要进入下一阶段了。
“这里是什么？”我们连忙凑到她旁边看她正在看的东西...仍然是刚才原封不动的裂纹。
“呃...所以这是？”我不解的看着她。
“这就是入口了...秘密将在其中被揭开。”芙洛莉拉一边说着一边从手提箱中翻找着什么。
“从这个缝隙...进入...哪里？”我更加不解。
“是的...因为这下面就是他们当年发现的‘镂空区域’。”说罢，芙洛莉拉从手提箱中取出了一个半透明的玻璃球。
“那是...羽环秘社的湮灭仪！”安突然激动的说道，“芙洛莉拉小姐是从哪里搞到的!你是他们的社员吗？”
“欸欸...那是什么，听名字好像有的危险呢。”我仔细看向那个球体，在玻璃球内部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转动...是什么咒灵技术吗？
“不是，但很巧的是我们与他们曾有过合作关系。”芙洛莉拉又露出了满足的微笑，然后把玻璃球放在了缝隙上，“两位，退远点！”
我们退到了十米之外的地方，而芙洛莉拉则向后退了大约五米。
“astar-re sado-lita requen!”她高声吟唱道，似乎是某种咒灵？在我还想想接下来是不是会发生爆炸或者其他巨响的时候，裂隙中的玻璃球就已悄悄破裂，其中的物质瞬间向外飘散，不一会，不能辨识的颜色和光就覆盖了整个裂隙表层,无声无息的将裂隙四周的部分蚕食殆尽...那个细微的裂口已经变得能容下一人进入了。
“哇哦...”“完全没有震动和声音...咒灵道具太神奇了...”我和安惊叹道。
“好啦好啦，快继续吧，虽然我也有些心疼这个道具但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减小破坏了。”芙洛莉拉故作镇定的笑笑后率先向下走去。
“出发！”我也兴奋的向下跑去，而安仿佛还沉浸在刚才咒灵道具演出中，被我拍了拍才回过神来。
喀拉。我刚踏进裂隙、双脚接触到固体的同时，脚下的东西便滑落了。
“哇啊啊啊!”砰。然后就顺着陡坡摔了下去。
所幸坑并不是很深。“好疼...”我捂着头爬起，目光向上看去。
这是一个巨大的半圆形坑洞，阳光从上方的裂缝中照入，并不是只有那一个裂缝，光是从整个坑洞上方无数的裂隙中渗透而下的。“原来有这么多的裂纹啊...”我把目光下移，然后看到芙洛莉拉正一脸无奈的站在旁边看着我。
“听着...你可别在咱们的探秘真正开始之前就残疾了,那样的话我还要再出一笔钱治疗你。”她从手提箱里取出一卷附着了药物的绷带。
“没问题啦，身体相当结实！”我站起身来挥舞双臂，向她证明我没受什么伤。
“嗯...至少作为执事在体质上过关了。”芙洛莉拉满意的点点头，把绷带收了回去。
“这个‘巨大的镂空区域’似乎也没多大...？”安从陡坡缓缓滑下来，然后优雅的停在我们一旁。
“是啊...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秘}将在此地揭开！”芙洛莉拉兴奋的说道，“证据就是我们脚下的地面！”
“地面？”我低下头看向双脚此时此刻正踏着的地方——是很普通的泥和土，在微弱的光照下模糊不清...“这些泥土有什么特别的吗？”
“当然了，你要更加细致的观察才行...”芙洛莉拉摇摇头，“这可不是什么泥土...”
“难道是混沌尘？”我看向安，她正蹲在地上仔细研究着，“从颜色和散发的气息来判断，确实和书里提到的‘宵暗的力量施展后必定会留下的物质’有些相似。”
“...小姐，难不成你还是原理术士吗？”芙洛莉拉有些惊讶的看向安。
“不不不...我只是对此有些研究罢了...”安连忙摆手。但是说实话也不是没可能啦，也许安失忆之前确实当过年轻有为的术士...
“咳咳...好吧，总之地面上的东西确实是混沌尘没错，所以我想我们要进入收尾阶段了。”芙洛莉拉从惊讶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开始向我们宣告研究的最后一部分。
“是什么？找到失踪的工人？还原仪式？还是回到20年前阻止惨剧发生？”我激动的问道。
“为什么一个比一个难实现啊！”安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芙洛莉拉就率先吐槽了出来，“...收集混沌尘，写个现场报告即可，你们就随便看看吧。”
“欸~~~好草率的结尾~~~”
“能早些结束不是好事吗...”
芙洛莉拉并没有太在意我们的反应，开始一心一意的收集地上的混沌尘，而安也几乎在做同样的事情...或许她更适合去当寻秘者而非执事吧。
最后便只有我空闲下来了。我无聊的望向上方的裂隙，明明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随便看看能看到什么啊...心里如此想着，我开始绕着坑洞的边缘闲逛。
踏。踏。踏。
“在这诡地行走的时候，你从未思考过自己的脚下曾留存过什么吗？”
“欸？”奇怪的声音出现在耳畔，我向四周看去，除了安和芙洛莉拉没有其他人。
“我是说，离真相只剩一步了，难道要止步于此吗？”
“什...什么真相？你是谁？”我把手放在单手剑的剑柄上。
“真相...埋藏在这混沌之地的中央...”
声音逐渐模糊，最后消失，一切重归寂静。不知为何，这让我想到了在外面看到的人影。
“它说的真相不会是...？”我半信半疑的看向这个坑洞的最中心、也就是最低谷的位置。
“要去看看吗...”虽然嘴上还在犹豫，但是双腿已经向中心迈去了。
站在那里会发生什么事？能找到什么？真相是什么？我一概不知...但是身体仿佛已经不属于我，它只是在自顾自的前进着。
于是，我站在了这巫术遗址的正中央。
接下来做什么？
我将单手剑取出，轻轻的划破了左手的食指，然后左手的掌心向下，让血液滴在地面上。
随后，我开始低语，发出了一些我无法复述的声音。
发生什么了？我看着右手握着的单手剑和左手划破的手指，回过神来，这一套动作已经完成了。
我无法理解刚才发生的事情，也不明白这一套诡异的仪式对找到“真相”有什么作用。明明是应该觉得惶恐的事...可我仍然没有一丝的害怕...只是感觉不可思议。
嗡————！
脚下的混沌尘散发出的光打断了我的思考，“发光了！”我大喊道，安和芙洛莉拉看向了我。
“什么发光了——呃？”她们在注视的瞬间无疑的也被惊到了。
起初是一些细微的光点从混沌尘中升起向上飘去，随后传来的是从下而上的怪异尖啸声和低语，紧跟着是地面的微微颤动。
“啊...啊！！”突然，脚下重心不稳，我把目光转移到脚下时才发现脚下的整块地面已经在尖啸声中消失了...混沌尘消散，只剩下了一滩黑色的液体。
噗通，如一颗石子落入水潭，我掉进了这摊黑色的液体中。
“露西！！”安惶恐的声音传来，“喂，你也小心，这里要————”这是芙洛莉拉的声音。
噗通。噗通。其他落下的声音传来，之后意识便模糊了。
我只身矗立于荒芜之中，所踏之地遍布着形如丝绸般黑色浊液，呈柱状、盘旋着上升。在裂痕中上升，在尸山中上升，在鲜血的潭中上升，直通云霄，亵渎那昏黄的苍穹。而我只是无视它们，凭本能前进。
半空中盘旋着的黑色有翼生物，它们竭力的嘶喊着，抑或欢呼，抑或悲鸣，与四周的嘈杂而混乱的声音一起进入我的耳畔...这些模糊而不可辨析的声音似乎向我传递着什么，可我无法听清，只能继续前进。
最后，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在不远处的一个黑色塔楼之下发现了其他的身影。他们身着残缺的盔甲，大多呈现出了不振的神态，可身上仍散发着不可触及的辉光，令这些混沌污浊之物不得近其身哪怕丝毫。
正在我要凭借本能的接近他们时，一个悠远的呼唤声从身后传来，我回头看去，一股漆黑的流正在向我涌来，然后一切都消失了。
“啊...”我睁开双眼，看到的是安焦急的面庞。
“露西...太好了...”安疲倦的叹了口气。
“发生什么了...这里是...?”我仍未从刚才的混乱中回过神来，然而安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紧紧的抱住了我。我想此刻回应她最好的办法也只有紧紧抱住她。
“喔...你也醒了。”芙洛莉拉从一旁出现，她的披风已经不知道卷到了哪里，现在又露出了散发着微光的淡蓝色秀发，这里很黑，本来除了一旁安的煤油灯之外几乎没有光亮，现在又多了点蓝色的荧光。
“好漂亮的头发...”“这就是为什么平时我...啊...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们现在进入了不得了的地方...”
“是哪里？”“仪式地点的下方。”安缓了过来后回答道。
“下方？”我抬起头，上面是一片漆黑浑浊的液体组成的穹顶。“所以我们从那里掉了下来。”
“是啊...问题就在于你是怎么做到的...”芙洛莉拉看向我，“你是如何将那些混沌尘激活的？”
“我刚才...”我将左手抬起，食指上仍保留着那个浅浅的豁口，“我也不清楚...站在中间，把血滴在混沌尘上，说一些什么奇怪的话...但这一切就好像不是我在做一样。”
“所以你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完成了一个仪式？”芙洛莉拉的神情变得格外夸张，“这太不可思议了...”她摇摇头表示难以置信。
“别纠结这件事了，先想想该怎么离开这里吧。”安一边观察着四周一边说道，“有没有什么途径能让我们回去...”
“如果真的只是在刚才那个地方下面，那么要回去非常容易...”芙洛莉拉翻动手提箱，“可是...你们不觉得我们离真相更近了一步，吗？”
没错，这本就是那个声音所说的真相所在之地。“所以？”
“更深度的探索它如何？当然...你们觉得危险我们就先回去...这个工作也可以留给后续的其他寻秘者处理。”芙洛莉拉有些期待的看向我们。
“安？”“...回去吧。”安有些犹豫的说道，“我们...不具备在这里深度探索的能力...宵暗的气息至此已经相当浓郁了。”
“没错。”芙洛莉拉也失望的叹了口气，“那么准备走了哦。”她把手提箱里的麻绳取出，开始调整自己腰间的便携探险腰带和两臂上的探险臂环。
我叹了口气，虽然确实很想去看看，但是或许止步于此才是正确的决定...因为“死”的气息在这里比哪里都要浓烈。
“嗯哼，那么你们绑住这两段绳子，再拿上这写锥子，我用腰带和臂环触发钩锁，我们从那里爬回去。”芙洛莉拉指着一旁的陡坡说道。
“嗯...”“没问题。”我和安一边系紧绳子一边回答。
“可是，真的就这样离开了吗？”
奇怪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究竟是———”
轰隆。
“那边是什么声音？”芙洛莉拉有些警惕的看向远处的黑暗，那是不被光照到的地方。
窒息的感觉。
“快解开绳子...然后跑！”安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连忙解开麻绳。
从黑暗处逐渐逼近...
“呃...”我直接拔出单手剑将麻绳切断，把我煤油灯的曲柄快速转动使其点亮，跟着安和芙洛莉拉的方向跑去。
徒劳。当我们拼尽全力向这声音的反方向跑去的时候，这个声音又出现在了我们的前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露西...”安颤抖的声音传来。
“准，准备作战！”芙洛莉拉从手提箱中取出了一把银色反曲刀。
“嗯...”我拔出单手剑。
声音的源头从黑暗出走出，这是一尊巨像，用死尸和混沌尘堆砌的巨像，浑身上下都凝固着这些人生前最后一张惊恐的表情。
它缓缓向我们逼近，每走近一步所散发的气息都更加令人窒息。我看向它，恐惧仍未出现，更多的是警惕。
因为它是黑暗，是来吞噬这不谐的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