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伊斯看向窗外，帕姬现在应该在城外的某个地方，也许还在飞行。
枭龙一族擅长长途旅行，它们的轨迹基本无从预测。
但她绝不会放弃，她将会动用她作为特洛伊王国公主的一切资源把秦阳光找回来。
“我答应你的交易，马维斯。”
她看向伯爵的眼睛，第一次如此决绝。
......
......
乔伊斯预料的八九不离十，此时此刻帕姬确实是在飞行，但绝没乔伊斯想象中的惬意。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风一下又一下地扇着她的脸，恍惚间帕姬觉得自己已经被干了十几个大嘴巴子。
对于连过山车都不敢坐的她而言这简直是灾难，什么壮丽风景什么自由飞翔那都是屁话，她只想活下去，然后隐瞒自己把早餐吐了阿希娜满背这件事。
拜托，阿希娜飞得兴起的时候可是在空中连续三百六十度翻滚了五次，她没有晕过去就是奇迹了！
“粟——同——学——”
“是阿希娜哟！”
阿希娜兴奋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她咆哮时整个世界仿佛都在颤抖，从轮椅上重获自由的少女肆无忌惮地在空中飘荡，有时飞太高后稀薄的空气让帕姬无力地在背上翻着白眼，随时要晕厥过去。
世界在旋转和颠倒中逐渐离她远去，每当她眼前陷入一片黑暗时她都会被风直接吹醒，然后继续玩命尖叫。
作为一只身娇体弱的小萝莉，骑龙什么的实在是过于勉为其难了。
直到喊得嗓子都哑了她才趁阿希娜平稳飞行时向后快速一瞥，发现就连王都那堵高大的城墙都已经看不见了。
此时她们身下是大片为开垦的褐色荒野，看上去有点像先前她被兰登传送过去的地方。
欸？
她揉了揉眼睛，鼓起勇气松开一只手，稍微探头看向前方。
在视野的边际有一坨巨大的墨绿色在翻滚前行，她的脑袋里情不自禁地冒出了咕涌者三个大字。
那玩意儿不就是把兰登一口吞掉之后又害得她疯狂扑街的史莱姆王嘛？
除非那只大史莱姆会瞬移，否则这篇荒原绝对就是之前她来过的地方。
在梦中被人一个传送丢到危险的荒原可不是什么美好记忆，与其说是记忆，不如说是心理阴影。
“阿——希——娜——”
“怎么了？”
“快——离开——这里——”
“为什么？阿阳，你还好吗？”
阿希娜扭头一看，发现帕姬小脸煞白，满脸都是泪水和鼻涕，此刻正死死地抱着她的一片鳞片，长发已经被狂风吹成了杂草。
“我——不——好——”
“呀呀呀呀！”
阿希娜眨巴了一下眼睛，随即也开始大叫了起来，这个举动像连锁反应一样使得帕姬叫的更大声了，一人一龙在空中化身汽笛惊得鸟飞兽走。
“阿阳，你吐在我背上了嘛？”
“对——不——起——”
帕姬抹了把眼泪，“我——晕——”
“抱歉抱歉，阿阳，是我不好，我忘记你连过山车都不敢坐了。”
阿希娜露出锋利的尖牙，但帕姬分明看到了她在笑，愉悦的气息笼罩着少女。
她在空中猛地翻滚，作为椅背撑着帕姬的那片龙鳞悄声无息收回，失去依靠的帕姬瞬间松手，整个被甩向了空中。
“......”
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帕姬脱手，看着阿希娜遮天蔽日的肚子。
坠落。
她能感到顷刻间的失重，心脏仿佛失去动力，狂风灌进嘴里让她无法开口，世界在不断上下颠倒，东南西北成为了遥不可及的概念。
她发现那轮太阳如此刺眼，她听不到巨龙的咆哮，耳际徒留轰鸣般的风声。
在那荒原之上，她像失去翅膀的金丝雀般坠落，穿过云层，击碎雨滴，向着地上的坟墓飞速逼近。
在那一刻她想了很多——阿希娜是否是粟小优已经不重要了，乔伊斯对她为什么这么上心也不重要了，她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也不重要了，一切都不重要了。
当生命来到与死亡的交错点，遗憾，后悔，释然，她想起了过往的点点，逐渐又平静了下来。
她这一世没有出色的成就也没有津津乐道的善行，只有一段又一段失败破碎的单向恋情。
她想起了那些和她在生命中擦肩而过的人们，包括禹夏，包括粟小优，包括苏雨南。
她从没给过对方什么，也许那些年她一直告诉自己所谓的擦身而过，不过是她不想为任何人负责的借口罢了，她不是没有感情也不是没有心，单纯是个给自己留后路的混蛋而已。
人生的走马灯在她这里变成了纯粹的忏悔。
对不起。
快死了，什么都无所谓了。
空中快速坠落的帕姬挣扎着伸出手，幻想着自己能抓住些什么。
然后下一秒，她发现一张熟悉的面庞出现在了眼前。
短短数秒内能发生太多事。
她背对着大地坠落，阿希娜抓住她的右手，十指相扣，接着揽住她的腰肢，与她在空中紧紧相拥。
她能感受到枭龙炽热的体温，那红发哪怕在晨光中依旧耀眼无比，散发出火焰的味道。
“就在这里落地吧。”
她听到耳边传来盖过狂风呼啸的愉悦之声，阿希娜无论在何时都是如此的开朗。
当年在毕业分开时她也是笑着的，哪怕流着眼泪也好。
帕姬从未想过她有一天会如此渴望抓住一个人的手。
她们在空中旋转，坠落，地面上的一切都在快速放大。
帕姬紧紧闭上了双眼，这一刻她听从命运的指示，因为她无能为力。
接着她骤然腾空而起，如同有缆绳把她甩向了空中。
她死死贴着那温热的鳞片，无法睁开双眼，但她知道阿希娜又变回了巨龙，承载着她冲向苍穹。
仅仅是弹指一瞬，阿希娜很快就开始了平稳飞行，巨大的双翼掠过草间，从上方看去能见到荒原中间的草一路伏低了躯干。
“阿希娜，那只史莱姆，为什么要向着它飞？”
帕姬忽然感到了不对劲，因为那坨墨绿色正在视野中不断放大。
“因为我认识它呀。”
阿希娜轻轻扇了一下翅膀，庞大的身躯瞬间就前进了上百米。
“什么——？”
“我认识它哦。”
“......”
帕姬趴在龙背上愣了三秒。
“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