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里的特洛伊城是一片彼起此伏的喧嚣。
枪声，惨叫，术式的聒噪，从未消失过。
伊芙走在街上，忽然感到有些平静。
一切和记忆中完全一致。
特洛伊城这个地方也有相对应的秩序，不过和崇尚和平的凡间不同，在这里，杀戮和死亡也是秩序的一环。
低矮的平房，凹凸不平的柏油路，空无一人的商铺，这里是人间最可怕的镜像。
伊芙和诺玛踏过门扉，随即被阵法传送到了城市的另一个空间中。
她们在主街道上步行了三十分钟，高个子的魔女和娇小的洛丽塔少女形成鲜明反差，而很明显后者看起来就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咱在往哪里去？”
“有商人在特洛伊城专门开辟了一片空间设立福利院，当然，干的是真福利，还有倒卖人类的勾当，得到的利润则和领主平分。”伊芙淡淡说着，“两个仆人的话应该足够我使用了。”
“你要买两个奴隶？”
“不，我没那么多钱。”伊芙喃喃道，“......买一个便可以了。”
经过无数小巷子时她们能看见里面正在发生的事情。死去的人，濒死的人，正在被侵犯的人，正在清点战果的人......这片由人类统治的空间充斥着暴力和欲望。
他们在见到两人的瞬间都停下了动作，谨慎打量着伊芙。
所有人都对魔女有所忌惮，魔女神秘而优雅，她们的实力从未在深渊展现过。
有人觉得魔女不过是花瓶，而这些人的下场——也就是被伊芙的黑色火焰烧成灰烬。
于是在许多目光的注视下她们走过了一条又一条街区。
“这是枫叶街，咱来过。”
“当然，因为这是诺玛大人你的祭坛旁边的贫民窟呢。”伊芙摸了摸诺玛的脑袋，在发现摸不到龙角后有些失望，“可惜诺玛大人从来没有理会过贫民。”
在这里，街灯已经从间歇性亮起变成了大部分都是破碎的状态，值钱的东西已经被偷完了，在罅隙中求存的人类用尽一切办法试图生存下去。
抬腿，踩过水坑，污水里是朦胧的倒影。她们没有迟疑地转入街道，消失在蜿蜒的斜坡尽头。
坐在街边的人大多都无精打采，呈现出诡异的枯瘦状。他们嘴里叼着烟，有的倒在地上，不断扭动，表情狰狞。
大多门窗都紧紧闭着，上面钉了木板封条之类的物品，偶尔能看到诡异的身影在窗帘后一闪而过。
“小姐们，需要来一点草吗？”
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拦住了伊芙，他一只手拿着一小簇深绿色致幻草，一只手握着匕首。
“闪开。”
伊芙语气平淡，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气。
男人瞥了诺玛一眼，扭头就走。
往寒风中吐出一口白雾，伊芙停下脚步，抬头审视眼前这栋似乎摇摇欲坠的古老建筑。房子是红石砖搭建的，屋顶的瓦片已经长了些杂草，墙面被人用颜料涂上了各种粗言秽语。
就是这里了，牌子上写着福利院但其实是妓院，而且会买卖人类。
“喂，看你们很久了，怎么，第一次来不知道规矩？还带了个漂亮的女人，是来卖的还是来买的？啊？”
二楼阳台的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女人彪悍的头伸了出来，“看你长得这么标致，还是个天杀的魔女，她妈的，快进来，半夜还来这种地方，你还真她妈欲火焚身......”
门关上后能听到砰砰砰的脚步声还有持续了好一会的谩骂，词汇之丰富让伊芙都皱起了眉头。
整个街道都被覆盖在恶臭中，烟草味，血腥味，呕吐物的气味。
过了四十秒后眼前的大门才被人从里面拉开，但这次出现的却不是之前的女人，而是一个畏缩的身影。她穿着天蓝色的单薄长裙，黑发扎成马尾辫，脸上画了淡妆，看到伊芙的时候明显缩了一下。
她约莫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双目中生机已经快要被磨灭了。
“这位客人，米姬今天的预定已经满了，请你换一个。”
之前在阳台上出现过的胖女人从黑暗中出现，她的声音有些嘶哑，脸上涂着可怕的浓妆。
“换一个......？”
伊芙的手指碰到了斗篷下的法杖，她知道无论是自己还是一言不发的诺玛，只要她们想，她们随时能把这里搅得天翻地覆。
但她终究还是没有回答她，而是先把视线转到后面。
身后飘来了非常恶心的气味。
一个穿皮大衣的胖子挤了进来，手上还拿着一顶圆礼帽，在看到两人的时候微微一愣，喃喃自语起来。
“我没记错的话——今天米姬小美人应该是我包下的，初夜什么的——哦？这位——这位好眼熟，莫非以前遇到过？也许是我眼花吧，神明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啊哈哈哈......”
“是的，卡托先生，你可以先进去，我要和这位客人谈谈。”
得到肯定答复后，胖子伸手把米姬从伊芙身前拉走，后者脸上没有一点表情，轻轻咬着嘴唇。
“等一下。”诺玛忽然出声了，她的声音在这样的环境中显得尤其清脆。
胖子停下，“有什么事吗？”
“你受伤了。”
诺玛伸出手，不顾及米姬身上的污秽，轻轻触碰她的面颊。
“噢我亲爱的诺玛大人，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伊芙摇了摇头，“你真是天真得可怕。”
“作为......咱不能见死不救。”
在胖女人和嫖客卡托先生震惊的注视中，一股无比纯粹的生命之力被注入到了米姬的体内。
她的双眼恢复了生机，她身上的细小伤口悉数痊愈。
她呆呆地看着自己，那一刻，如获新生。
“你会后悔的，诺玛大人。”
伊芙迷上双眼，转过头，“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把生命之力赠送给了一个妓女？”
“我的天。”
卡托先生擦了擦额角的汗，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还是明天再来吧。”
他和伊芙似乎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有诺玛满脸困惑。
“诺玛大人，我们走吧。”
伊芙拉起诺玛的手，转身离去，“......你不会想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的，诺玛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