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祭ice 更新时间:2022/10/15 14:33:00 字数:2660

讥笑。

白色的人影对着我做着讥讽的笑容,像是主掌着每一个人生命的天一样,把我掀倒在地上。我趴在地上仰视着,看那一张张像是失去血色般苍白的脸庞。乖张而肆意的笑容使他们的脸变形,扭曲的表情冲挤着柔软的眼球。好像要裂开,又好像要掉下来。

我呆呆地望着那抽搐的笑容,忽然没缘由地觉得害怕。闭上眼睛却仍看见诅咒的笑脸,捂住耳朵却挡不住震耳欲聋的笑声。

我瘫坐在地上,白色的人影就一边笑着一边转圈;我站起来,他们便又把我推在地上,没有一点犹豫。

我于是放弃了这场不公平的游戏,躺着地上等待结束。一束光却在我身边打下,我厌恶的扭过头,却看见光中的母亲立即露出了像要被溺死的表情,然后消失。

我吐出来,嘴里的酸涩提醒我我已经离开了这个梦,回到了现实。

已经有一个星期了。

继母亲死后,我一直做着这个毫无意义也没有内容的梦,似乎也在潜意识中怪罪我我已经害死母亲的事实。

也就是说,梦是事实的戏剧。

然而这并不是真的,我没有杀死母亲,我确信。但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母亲的身影早已随着时间的漩涡消失在我碰也碰不到的地方。我病了,却没有人发现。我得的是一个自私成性的病,即使我看上去并不。

我会去警察局住着,因为我现在看上去是一个父母双亡的可怜孩子,也没有亲戚愿意收留我。

我的父亲去的很早,距现在大概有五六年。那时我还只五岁,还没有上小学,父亲不常回家,一心埋在工作里,后来终于殉了职。

我那时觉得没有什么,不过少了个该认识的陌生人,母亲却变得苍老许多。过年的压岁钱少了一半,后来长大些也便没有了。兴许是因为母亲犯病离了职,兴许是因我做童工被押在局里,半年回一次家。

后来又回到家里。

那时母亲却已病得不轻了,也担不起我的衣食住行,大概我是现在人中最没良心的,我依旧上学,吃饭,仍旧不跟她讲话。

记得是在两年前,我一边用筷子戳着饭,一边看着墙上的时钟发呆,半天没动一粒米。

“吃饭,”她说,“阿夏,吃饭。”

点点头,我把一粒米塞进嘴里,嗫嚅着,又送了一粒,然后又停下。

她有些急了,又道:“阿夏,吃饭,上学要迟到的。”

我应着,没有动。

“南夏!”她终于发了脾气,却又没了后话。

我的眼睛动了动,看着墙上又熟悉又陌生的钟,道:“不晚。”

才四点。我想我或许该早些说出这个事实,这个点我总是走在路上。然而她又说:“阿夏,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爸爸的死对你影响很大吧?”

“没有,我就是不想上学。”我支捂着,不知道如何开口,“就是……”

她打断了我,接着说:“这两年阿夏也总是心神不宁的,你爸爸一个人大概也觉得很孤单……”

“没有这种事!”我惶恐起来,回过神对上她空洞洞却因泪水模糊的眼。她拉住我的手又说:“你要不……还是随了妈妈去见爸爸吧……”

母亲的眼泪大滴大滴地从眼眶中溢出,我呆呆地看着她不知道如何回答,但这件事是在不能提起了,空气中的余温回转了一下便终于只剩下母亲冰冷的呜咽声。我拉开椅子走出了门。

最终还是不了了之了。

那天的风湿湿的,像是一个要哭出来的孩子,我一直担心我要被淋着,但最终放了晴。

后来母亲被老师叫过去三两次,我自然已是记不得说了些什么了,只依稀记得大抵是说我得了病,要休学一学期。母亲终究是答应下来,领着我走出了学校。

那天她的眼眶依旧红红的,像是要哭出来又拼命忍住了一样。我本能要安慰她,但话到嘴边又咽下。毕竟我才是那个不想上学得以实现的真正受益者,我于是加快步伐回了家。

一个月后我被母亲领回学校,虽说是在老师的帮助下与同学“亲近”不少,但因母亲的“不仁”,我的“不愿”,我最终没再回过家,直至母亲去世的前两个月。

“阿夏,站住!”

那天我若无其事地从学校走回来,打开门,像是没见到闷坐在沙发上的母亲般走上楼。母亲好像听见我发出的脚步声,又好像没听见,快走到顶时,她突然叫住我。

我停下脚步,望着她。

母亲久久没得到回应,却也不看过来,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又看着时钟发呆。

我没忍心接着看下去,从楼梯上走下来坐在她身边,她的眼立即红了一圈,只是不看我,又一个人低低地呜咽起来。

我从沙发上站起来,却捡到垃圾桶里一瓶瓶写着“饱腹片”的药,立刻觉得说不出话来,她大概以为自己的儿子再也不会回来了吧。

我打开家门,她便立即跟出来,问我去哪。

我说“买菜”,她便拉着我的手一起出去。

但日子却是怎么也热闹不起来了,母亲向来是习惯我早出晚归的,我也早是不厌学,一天下来屋内连一句话也听不见。

直到母亲去世的前一天,我像平常一样穿着校服走上楼,母亲便突然站在楼梯底下。我闷闷的回过头,便听到母亲叫唤。

“阿夏,下来!”

我怔怔地站在那里,像是没听见般,既没有下楼,也不转身。腿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

“阿夏,下来!”母亲重复了一遍。

我的腿终于动了动,却不是面向她,只是背过身去。

“南夏!”

“我……洗脸。”我挤出一句话,也不知道她听不听得见,像洗手台走去。

“南夏,你现在下来!”

“南夏!你下来!你在不下来*就******了!”

******?听不清。

我从楼梯上走下来,呆呆地看着她的脸。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

母亲也看着我,半天没说话。

“妈妈……?”

“南夏,你的脸怎么回事?”

我摸了摸脸,好像肿起来一块,但我走路时她是不会注意这些的,我于是往下摸了摸,湿湿黏黏的,把手移下来,那是红色的一团。

“牙掉了。”我说。

“怎么掉的?”

“最近糖吃多了……回家时候掉的。”

母亲皱了皱眉头,又问:“那牙呢?”

“……吞下去了。”

谈话到这里就结束了。我想她大抵是不信的,她实在不像是相信了的样子。只见她换了鞋,就走出门去。

那天夜里母亲没有回家,我边收拾过课本睡了。第二天照例是上学,下午的时候才听说母亲已经病逝了,死亡时间大概是昨天夜里吧。

前两天参加了母亲的葬礼,虽然我也是走了个流程,但附近的人终究是闭嘴了。何必跟一个小孩子计较这么多呢?我是向来不在意这些细节的,何况母亲也喜清静,大抵是不愿被打扰的。

后来听附近的长辈说起母亲的事,说她是小姐出身,一辈子没吃过什么苦,丈夫是文化人,挣得多,去得也早。儿子倒是不省心,三天两头的看不见面。

我寻思着他们便是认出了我,讽刺着呢,便不再过问。回到家就听说自己要去念高中,大抵是因为那里可以住宿吧,我笑笑,没有去问。

晚上的时候洗过澡,翻相册时才记起我原是有兄长的,只是因为时间后来淡忘了。兄长也去得早,好像是得病去的,得的是和母亲一样的病。

……心脏病吗?我向来是不去了解这些的,只是幸然我有一具健康的身体,不论是生理还是心理。

我坐在床上,收拾着将要陪我“远航”的衣物,一边有意识地遗漏些,以便母亲半夜寻着路。她现在一定点着灯走在路上吧,只是怕惊到我,才没露面。

他们是不是已经齐聚在一块了?正在远远的街道指着我,希望这我与他们一同前进。

我一定会的,所以请瞑目吧,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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