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原本是一家人团聚的节日,但对于刚上高三的学生季泽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只因为那个家早已经不能称之为家了。
在季泽十岁那年母亲便跟着其他男人跑了,这件事情深深地打击到了父亲那颗脆弱的心,让父亲患上了重度的酒精依赖,每天不是喝酒就是对年幼的季泽施加暴力,就像是彻底变了一个人。
季泽目光有些空洞的注视着车窗上自己的倒影,伸入背包中的双手无意识的抚摸着一瓶装满未知药物的小瓶子,内心之中终于做出了决定,是到了使用这些药物的时候了。
正当季泽专心于自己脑海中的想法时,一位看似身体虚弱的老太太拄着拐杖,踩着颤巍巍的步伐上了这辆公交车。
见公交车内早已经坐满,老太太只好有些沮丧的抓紧车内防止乘客摔倒的栏杆,纵使她的那张干枯的脸庞已经是一片死灰,但她却依旧咬牙坚持着,并没有一定要让其他乘客让坐的意思。
但车厢内的众人却全部都无视了这位佝偻着身体的小老太婆,也自然没有人会为其让座,大家就像是在遵守某种规则似的,等待有人打破这种无形的规则。
季泽有些烦躁的挠了挠自己那因为营养不良而有些发黄的头发,礼貌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言不发的将老太太扶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谢谢,谢谢你啊。”
老太太有气无力的吐出了感谢的话语,但季泽对此却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冷漠的目光扫过那些自私的乘客,季泽不禁啧了一声,内心深处的天平也正是因为如此产生的偏差,让他终于下定决心实行脑海中早已经成形的计划。
公交车很快便到了季泽居住的老旧小区,这位即将面临高考的少年此刻却又不得不去面对自己的酒鬼父亲,面对那冰冷的家。
季泽从公交车上快步走下,背着自己那足有半人之长的背包,头也不回的走在一条满是缝隙的破旧地面上,准备立刻回到家中。
“这不是小季吗?放假了?”
“嗯,我回来看一看我的父亲。”
“这样嘛,来我这还有一些月饼,你拿去吃吧。”
门卫大爷和蔼目光总是能让季泽想到疼爱自己的爷爷,但他也明白爷爷早已经死去多年,而这位门卫大爷只是一个外人,是让他人对自己的评价转向良好的棋子之一。
“嗯,谢谢大爷。”
接过半盒月饼,季泽进入了这片居住了大量老人与混子的小区之中,一路上季泽实始保持着温和的笑容,与每一位遭遇的老人打着招呼,并帮助同一楼房的老人将一些杂物搬了上来。在邻居们眼中有着良好的形象,完全就是家长们口中那别人家的孩子。
不管是在就读的高中内还是在这片老旧的小区之中,季泽与他那人渣父亲都是足以成为人们口耳相传的谈资,认为季泽不应该出生在这个支离破碎的家中,承受着这个年龄不应该承受的苦难。
“小季,要不你就先在外面休息一下吧,等你父亲消气了之后再回家吧。”
看着帮助自己拎着一袋大米的季泽,这位阿婆还是不忍心看到这么优秀的孩子遭到他亲生父亲的毒打,希望可以为这个可怜的孩子提供一些帮助。
“不用了,我父亲还等着我回去做饭呢。”
季泽将大米放在阿婆家中,笑着拒绝了阿婆的帮助,不希望自己的计划因为一点小事而失败,只需要如往常一般平静的回到家中即可。
久违的回到家中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对季泽来说却并非如此,来到大门前,映入他眼帘的却是满墙的红色油漆,以及各种辱骂的话语。
看到这些还未完全凝固的油漆,季泽早已经习以为常,根本就不需要用头脑思考,也可以猜到追债人才刚刚离开。
“爸!我回来了。”
季泽拿出钥匙打开了老旧的铁门,并随手打开了电灯,照亮了一具瘫倒在地面上的男性尸体,而这具尸体就是季泽的父亲季总军。
直视着尸体扩散的双瞳,季泽不由得冷笑起来,在没有破坏现场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拨打了110与120。
……
……
晚上八点,位于市中心的江陵市公安局接到季泽拨出的这通电话。
“茴白小区三排五栋七楼七零三,我的父亲季总军死在家中,希望你们可以过来调查一下。”
电话中季泽的声音十分的平静,就像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般,没有悲伤也没有欢喜,有的只是天性薄凉。
接线员根本就来不及多问什么,马上便通知了刚刚结束了一个案件的刑警一队立刻前往现场。
刑警旺平作为一名刚从警校毕业的菜鸟跟随着带他的师傅刘东波一同前往现场,准备在这次的案件中积攒足够的经验,以提升自己在队里的地位。
当刑警与痕检陆续赶到现场后,门外的楼梯上早已经站满了看热闹的群众,当这些群众们得知死者是季总军这个人渣时,态度却开始朝着另一个极端转变。
“季总军这家伙真是自作自受,只是可怜了季泽这孩子了。”
“我白天就看到有人来收债,季总军该不会是因为还不起钱自杀了吧?”
“很有可能,那些人凶神恶煞的,一看就不好惹。”
围观的大爷大妈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讨论起来,但也许是因为对死人的忌讳,很快就有人离开了阶梯回到各自家中。
旺平听着大爷大妈们的讨论,心中不由得给这次案件贴上了入室杀人的标签,但当他看到几乎没有皮外伤的尸体时,又马上打消了脑海中的想法。
“怎么样?有发现了吗?”
刘东波仔细的打量了一遍尸体后,看向一旁的旺平询问起这位菜鸟刑警有何见解,想要敲打一下这个急于立功新人。
“嗯……肩膀处有云雾状或条索状暗紫色的红色瘢痕,这应该是与心脏病有关,我认为死者应该是受到讨债人的恐吓后死于心脏衰竭。”
“这些都是从哪学的?”
旺平原以为刘东波是在夸奖自己,急忙自吹自擂的说道:“上学时碰到过一具死于心脏衰竭的尸体,所以还记得一些特征。”
“你只说对了一半,死者的确是死于心脏衰竭,但却是某种药物所引发的心脏衰竭。”
一旁的痕检人员手中的证物袋中装有一小瓶药片,走到了刘东波身旁,否定了旺平的猜测。
刘东波接过证物袋中的药瓶,有些困惑的看向痕检人员问道:“这是引发心脏衰竭的药物?”
“嗯,这是丙米嗪,一种抗抑郁药物,一次用量过多的话就会引起心悸,更严重的情况下甚至会引发心脏衰竭。”
“你的意思是自杀?”
痕检人员点了点头,认可了这种说法,但还是保守的说道:“想知道结果如何,还需要抽血进行化验,检测出血液中的药物浓度。”
“报案人好像是他的儿子吧,人呢?”
“六楼的王大妈担心会给他带来心理阴影,就把他带到六楼去了。”
“是吗?那你就去找他谈一谈吧,毕竟你也只大他四岁而已,应该会有些话题的。”
刘东波见一旁的旺平有些手足无措,便随意给他指出了一条明路,认为凡事都应该磨练一下,才可以成为一名出色的人才。
“我知道了。”
旺平虽然感到有些沮丧,但还是听从了刘东波的命令,准备到六楼去寻找受害者的儿子,希望可以从对方口中打听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从围观的人群中挤出,旺平直接来到六楼,礼貌的轻敲了三下房门,静候着房间内的老太太打开紧闭的门扉。
并没有让旺平等待太久,季泽便打开了房门,用冷漠的目光打量着眼前这个初出茅庐的刑警,这种眼神根本不像是在看待活物,更像是在看一具没有生命的玩偶。
“警官你找我有事?”
“嗯,有一些事情想要与你确认一下。”
旺平尽可能的让自己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想要让自己眼前这个少年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那就在门口说吧,我不想浪费宝贵的时间。”
“你的父亲死了,难道你就一点都没有感到悲伤吗?”
“悲伤?我如果对此感到悲伤的话那才更奇怪好吧,你可以去打听一下我父亲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我时不时的来看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事实正如季洪所言,他的父亲季总军是公认的人渣,只要是这片小区的住户,没有谁不知道这个每天都喝得如同一滩烂泥的人渣做过的怎样的恶行。
即使季洪已经表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但旺平却并没有要结束谈话的意思,转而问道:“你的父亲有心脏病,你知道吗?”
“知道,说实话我原以为他会死于酗酒,没想到最后是心脏病杀死了他。”
季洪在谈论起自己的父亲时,脸上总会流露出一幅很奇怪的表情,那种表情就像是感到遗憾,又参杂着几分无所谓,完全没有失去亲人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