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关节敲击着铁制的门扉,旺平让自己保持着冷漠的表情,耐心的等待着丁华春从老旧的蜗居中走出。
“你找谁?”
房门吱嘎一声打开了一条三指宽的缝隙,漆黑的房间内露出了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眸,正不怀好意的注视着门外的旺平,让人本能的联想到了鬼怪之说。
“我是一名刑警,此次拜访就是想和你交谈一下季总军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旺平从外套内拿出了自己的证件,礼貌的递向了躲藏在黑暗中女士,等待着无言者的回应。
走廊的电灯散发着昏暗的灯光,将躲藏在门后的女人那张惨白的脸映照的仿佛鬼怪,充满了对他人的敌意与不信任,这个女人正是季总军的妻子丁华春本人。
丁华春伸出骨瘦如柴的手臂接过旺平的证件仔细的打量起眼前的陌生人,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越发的难看,看样子似乎是对警察有一种本能的恐惧,害怕再次被关入冰冷的审讯室之中。
“我和季总军早已经断绝关系了,没有什么可以向你提供的信息,而且他都已经死了快一年了,还有什么好问的?”
虽然诧异于眼前这名年轻的警察会来询问她那已经死亡一年有余的丈夫,但丁华春马上就反应了过来,对方并没有要逮捕自己的意思,紧绷的脸也缓和了下来,就连说话的底气都多了几分。
“听说……你丈夫季总军曾经来找过你?”
闻听此言,丁华春想要关上房门,但却被旺平拦了下来,这位警察早已经预料到这个女人会有何反应,心中更是制定好了各种应对方案,绝对不会让到嘴的猎物就这样逃脱。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丁华春明白自己如果不给出对方满意的答复,就无法送走这位不速之客,只能无奈的打开房门。
“进来聊吧,我不希望让邻居知道警察又来我家堵门了。”
“你愿意配合自然是再好不过,但你完全可以放心自己的名誉,只要你没有触犯法律,我们警察自然会保护你的名誉不受损害。”
丁华春极不情愿的打开了房门,将旺平请入了这间不大的出租屋中,随即有些神经兮兮的看了看连接上层与下层的阶梯之后,这才安心的缩回门后。
这个女人也许是因为长期受到他人言语上的羞辱,对邻居们背后的议论格外的在意,更是因为害怕被房东老先生赶走一直都在夹着尾巴做人。
“我就直接跟你坦言了,我这次过来主要就是想要了解你丈夫季总军找到你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希望你不要有过多的隐瞒。”
出租屋很是狭窄,被一张单人床和一张破旧的桌子占去了绝大部分空间,来客根本无法在满是杂物的房间中找到落脚的空隙,但旺平对此也并不在意,随意的扫视了一眼后便不再观注。
丁华春闻言紧锁双眉,一边回忆一边说道:“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而且我当时可没有对他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是我当时的那个情人赶走了他。”
“你敢保证,你当时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呃……那天傍晚我和小赵拎着买来的水果一起回到这片小区,完全没有料到季总军穿着一身脏污的衣服突然冲到我的面前,就想要去抓我的手,吓得我躲到了小赵的身后……。”
丁华春仔细的回想着当时的一些细节,希望可以像当年那样,通过一些繁杂的信息糊弄住这些尚还年轻的警察。
仔细聆听着丁华春讲述的内容,旺平一点一点的对照起从当地派出所借来的那份保存了数年的资料,寻找着存在冲突的内容。
根据当时的资料记录,季总军当时跟丁华春的情人小赵扭打在一起,好在有路人及时报警,否则这俩人一定会拼个你死我活,甚至可能演变成失手杀人这类恶性案件。
当时警察在得知了他们三人的关系后,还是选择拘留季总军与小赵,并想尽办法调解季总军与丁华春之间的矛盾,并向小赵讲述着破坏他人的家庭是多么不耻的行为。
可这毕竟是别人的家务事,民警们也不好过多的干预,最后只能在丁华春的强烈要求下为她与季总军办理了离婚证。
“那天老季在窗外的花坛旁坐了一整晚,表现的就像是一个疯子,更让我感到不安的是我曾看到他的怀中有一把水果刀,我可以肯定他当时就准备杀了我。”
在说到此处时,丁华春的脸上浮现出了极为明显的恐惧,似乎是季总军当时的疯狂给她留下了难以忘怀的精神创伤。
那一天傍晚,没能挽回妻子的季总军坐在花坛旁一根又一根的抽着廉价的香烟,随身携带的现金全部换成了香烟与一把水果刀,准备最后再去质问一次妻子。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地面上堆满了稍未熄灭的烟头,在月光下玻璃窗户反射出季总军形如槁木的憔悴面容,以及一双充斥着恶意与疯癫的眼眸。
用胶带将水果刀死死地缠绕在手中,当小区内绝大部分的电灯熄灭之后,季总军这才开始执行在脑海中挣扎许久的报复计划。
“那天晚上我睡的正熟,并不知道老季是怎么进入到出租屋之中,直到被一声惨叫惊醒,我这才发现老季拿着水果刀正不断的捅刺着小赵,好在当时我及时报警,否则小赵一定会被他杀了不可。”
丁华春在说到季总军挥刀杀人之时,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恐惧,也许那天夜晚她也曾为自己的无情而后悔过,只可惜一切已经无法挽回。
因为季总军身体虚弱的原因,手中的水果刀并没能刺入小赵的身体,只不过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一道道浅浅的划痕,吓得小赵几乎忘记了反抗,只能不断的求饶,可以说是丢尽了脸面。
直到后来在警方的调查中得知,季总军依靠自己与妻子的结婚证从房东手中骗到了丁华春房间的钥匙,这才得以在深夜闯入出租屋之中。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房东对丁华春抱有愧疚,所以才没有在她名声扫地之时把她赶出居民楼。
由于小赵并没有受到过于严重的伤害,再加之季总军疑似患有精神疾病,派出所只是拘留季总军数日之后,便又将他放了出来,并向丁华春说明利害关系,希望这个女人可以看在曾是夫妻一场,照顾好她那过于偏激的前夫。
“原以为一切就此结束,可我那个情人小赵却是一个极要面子的人,等老季被放出来后,带着好几个狐朋狗友带走了老季,自此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老季了。”
丁华春有些急躁不安的扳动自己的手的,就像是想要隐藏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就连那双透着狡猾光泽的眼眸也左右躲闪起来,完全不敢直视旺平那张严肃的面孔。
“所以你的意思是,所有责任都在你的情人身上?你可以保证自己没有一丁点儿责任?这件事可是因你而起的,你可要想清楚了。”
旺平没有感情的话语就像是一记落雷,在丁华春脑海中炸开,顷刻间便将她的心理防线击个粉碎,再也不敢持有侥幸心理。
但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丁华春很快又冷静了下来,似乎已经想到了应对措施,咬了咬有些发白的嘴唇为自己辩解道:
“这件事情的确是因我而起,但这怎么能全部算在我的头上呢!是季总军那个疯子先动手的!我们只是想吓唬他,让他远离我而已。”
丁华春并没有说谎,但却故意弱化了自己在其中的作用,本能的推卸着自己犯下的罪孽。
季总军被派出所放了出来后,又再次缠上了丁华春,正是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丁华春与她的情人小赵,两人一番交谈过后决定找人把季总军痛打一顿,发泄心中的怨恨。
当天夜晚,小赵带着四个年轻男人将季总军带到一处废弃的烂尾楼中,但却因为下手没有轻重,小赵将一个啤酒瓶直接砸在季总军头上。尖锐的玻璃碎片伤害到了他的大脑,也正是从这时起季总军的精神有了极大的变化,暴力的恶毒杀死了纯良的天使占据了这具身体。
“你可知道就是你的原因,让你们的儿子季泽成为了他发泄怨恨的人偶,痛苦的承受着父亲的暴着。”
“小泽他……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曾经也找过小泽,希望可以得到他的原谅,但他却怎么也不肯见我。”
丁华春低下了自己头,就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完全不敢与旺平锐利的目光对视,仿佛只要与之对视自己心中的秘密就会被他人一览无遗。
“就是你毁灭了他平静的生活,逼疯了他的父亲,让他坠入地狱之中,难道还指望他会原谅你?”
旺平不由得感到有些恼火,眼前这个女人根本没有愧疚感,仿佛一切都是他人的错,永远不会从自己身上寻找原因,为了撇清自己的责任,她甚至可以将自己的家人推出来承担必要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