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01 南部岗哨【17K】

作者:湖稽花 更新时间:2022/11/19 6:24:40 字数:17229

“这次科考任务会这么倒霉啊……”

一位身穿重型防护服的黎博利少女顶着鹅毛大的雪在雪地中踉踉跄跄的踱步着。

这里是乌萨斯冻原,乌萨斯纬度很高,在2月天是相当冷的,几乎每天都在吹着大风,时不时还会下一些雪。

同时,因为冻原南部的源石工厂废物排放问题一直都很严重,所以这里也经常出现天灾。

而现在,显而易见,天灾来了

但这一次,是一场巨大的暴风雪。

“早知道就叫他们把房子搭坚固一点了……”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吹跨了她那个比自己年纪还大的木屋,连带着还有各种各样的勘探仪器和补给都被大风吹得不知所踪。她就这样赤手空拳的在极夜的乌萨斯极北地区逃窜。

周围都是茂密的树林,再加上正处于极夜期,想要看清路那是很困难的,当然,就算看得清也没多大用罢了。

她一路狂奔,想要找到出路,或者是一个村庄,然而这是在极北附近,基本上无济于事,只是在白白消耗她的体力。

雪仍然不停地下着,地上本来依稀可见的小草和石头早已被大雪完全覆盖,像要把这个地方全用雪盖上似的。

一阵大风袭来,旁边的一棵树被刮得弯曲,弯折,倒下,砸在了黎博利少女的旁边。粗重的树干激起一阵白浪,雪雾如冰冷的刀片划过她娇嫩的脸庞。

由于缺少物资,长途跋涉消耗了她大量的体力。尽管她身着重型防护服,但零下四十度的气温还是无情地一点一点剥去她的体温。

【麦麦,你怎么又去这么远的地方科考啊?那你去的话一定要注意安全,最好每天都保持联系,好吗?这些日子我会照顾好伊芙芙的,赫默还是会给她定期检查身体的。】

“缪缪……”

她想起了她的好友缪尔赛思,想起了她在临行前给她说的话。

还没等她进入美好的回忆,手中的提灯渐渐耗尽了燃料,周围渐渐遁入黑暗。

她用力的摇晃了提灯,然后泄气般的把它扔了出去。

“缪缪,好冷啊……”

她继续走着,脚步仍然不停

一步、两步,三步——

————————

【日记165】

【日期 1989年1月24日】

【今天我们班被选去轮换之前3班驻守的岗哨,呼,这么冷的天还要被调到最南的一个哨站,挺幸运的还,不过这么远的路还必须得坐车去,还好班长他还带着几颗水果糖,可以缓解一下我的晕车。】

————

她也感到了些劳累,放慢了脚步,在一棵看起来比较粗壮的树后坐了下来。

那是一棵很大的树,这棵树的树皮饱经沧桑,看起来皱巴巴的,就算这么一棵大树能在冻原树个世纪以来屹立不倒,但也无法阻止寒风的吹过。

她靠在树干上,打开了防护服的加热模式,伴随着内部鳍片的红热,温暖又重新来到了她的身边。

她就这样在那里坐着,呆滞的望着前方,随手准备挖了一把雪就往嘴里塞,她已经两天没有喝水了。

不过她还是止住了手,刚才她的眼角的余光看见了埋在树旁的一个小物件。

尽力刨出后,从小坑里掏出一个军绿色的水壶。摇了摇听到了水声,也不管有没有人喝过,便拧开了盖子灌入喉咙。

喝完后就放在了一旁,在口袋里寻找着什么东西。

她拿出了一张照片细细揣摩着,那是她在一次探险任务结束后回莱茵生命和她的同事们的合照。

所有人都笑着,笑的很开心。

她就这样恢复着体力,等着那一刻的到来。

————

【日记166】

【日期 1989年1月25日】

【我们一大早,好吧,这里仍然处于极夜的区域内,白天晚上都不好分清楚,总之就是差不多8点钟的就到了那里,说实话,这个地方是我到过的最寒酸的哨站。其他地方好歹还有几栋小的水泥屋,还有一些用来保暖用的毯子,这里可好,就几个上上个班搭的小木屋,毯子就两张,炉子就一个,还得全部人围着用。这个哨站也是,表面看着光鲜亮丽,说是最南方的一个哨所,结果跟最北差不了多少,零下35度和零下28度有区别吗?遭,班长来】

————

“滴,滴,滴”

防护服的控制面板响了起来,这是电量即将耗尽的声音。

“唉……又要出发了”

她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把照片放进衣兜里,拍了拍被冻得通红的小脸,起身,朝着黑暗冰冷的森林继续行走。

她在路上看到了很多不一样的东西,有枯死的树木,有被冰封的湖泊,有废弃的村庄,有在雪地里凝固的一摊血迹,还有在一块源石晶体上发现的已经被冻得干瘪的一条胳膊。

然而就是找不到一个活人。

【麦麦,伊芙芙会等你回来哟】

伴随着永恒不变的脚步声,她似乎听见了伊芙利特的声音,回头望去,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望无际的黑暗和雪地,甚至找不到自己刚刚才踏过的脚印。

她不知道自己已经走了多远了,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走多远。

————

【日记167】

【日期 1989年1月26日】

【今天可真有个好消息,我们在周围巡逻的时候打到了一头鹿,这鹿也够大的,这肉看起来跟猪一样肥,所以在晚上我们就砍了些柴火整了一个烧烤宴。好想再吃一次啊……】

————

防护服的控制面板失去了光亮,它的电量已经耗尽了。

失去了加热系统的温暖,难以忍受的寒风再次让她感到了刺骨的寒冷。

她就这样一直走着,她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探险家、科学家,她不肯放弃希望。

她想着

没准再往前走几步路就能遇到一个小村子什么的。

她继续走着,但前方只有无尽的荒凉和黑暗。现实再一次无情地打破了她的幻想。

“呼……呼……”

防护服渐渐失去的温度,反而开始吸收她身体的热量。难以忍受的寒冷让她不自觉的搓起了手,呼出一口口白汽。

她漫无目的的走着,想起了很多事情。

小时候,在树林里“探险”后被爹妈骂的场景。

念书时,因为选择投身冒险行业和家里人闹掰。

青年时,加入莱茵生命的科考部门,虽然有很多朋友不理解她,但她们还是给了她支持。

她想起了她小时候唱的一首歌

Row row row your boat

Gently down the stream

Merrily merrily merrily merrily

Life is but a dream。

似乎还有一首关于极北的,是……

突然,眼前一亮,她使出浑身解数奔跑。

“等等我!喂!等等我——”

她看见了,她看见了莱茵生命的雪地履带车,她看见了她的好友们都在前面。

她使出全力想要追上她们,跟着她们一起回到哥伦比亚。

可是她怎么追都追不上她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离开。

“车”的灯光再次离开了她的视线。

“喂!你们……”

她站在原地木楞着,才反应过来这是因为体温过低和体力透支而产生的幻觉。

“不……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她无助的抽泣着,一颗颗眼泪从眼角流下,流过脸庞,留下一道晶莹的泪痕,然后从下巴滴落,在半空中凝结成冰块,掉在地上。

“你们到底在哪啊……”

腿部肌肉的酸痛把她拉回了现实,在踉跄几步后便无力的倒下,重重的摔在地上。

她吃力的翻过身来,看着因为暴风雪而浑浊的天空。

她以前很喜欢看星星,现在也很喜欢,可是这次看不到了。

她渐渐感到身体一阵燥热。

她想要把衣服脱下,尽管多年的探险经验告诉她不能这样做。

慢慢解开了上身的防护服,露出了她单薄的身体,身体感觉愈发炎热。然而并没有想象中的热气从衣服里冒出来,只有一股寒风在里面搅动。

这是她严重失温的表现。

她的视野逐渐变暗、浑浊

仿佛再次看见了她的同事和朋友们

缪尔赛思、梅尔、伊芙利特、赫默、白面鸮、塞雷娅、大帝……

她们在向她招手

她使出最后的力气,向她们伸出了手

笑了笑

“真是的……”

————

【日记178】

【日期 1989年2月4日】

【本来明天就要换岗的,结果大前天的场暴风雪还没有停,接我们的车就来不了了,估计都要等个十多天才能搞定这些。今年又要赶不上营区的新年大会咯。就写到这吧,明天我和冉兄还要出去巡逻。】

————

“话说这次任务到底还要多久才能结束?”

两名哨站的战士骑着马在雪地上巡逻,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马是从感染者纠察队抢来的)

“得了吧,我们这次才出来多久,好好看你的路吧。”

另一名哨兵撇了一眼,但没有回话。他现在只想快点完成任务然后回去喝汤。

“嘿嘿……我只是有点怕在路上又像之前那样碰到那些什么劳什子纠察队。”

“你怕他们干嘛?"他愤愤地举起拳,"他们来多少我们杀多少,对这种压迫老百姓的虫豸就应该下重拳。”

话就这样聊死了,两人在一片雪白中继续前行。

“话说我们是不是该找点乐子?”

一个话唠战士再次发话

“找乐子?"他冷笑了一声,"呵,找乐子?你要是找到一队纠察队我可没办法救你。”

“嘛,我只是想着我们这次巡逻会不会碰见什么东西,比如企鹅什么的。”

“你地理怎么学的?这该死的地方连海都没有怎么可能有企鹅?不遇到北极熊就算你三生有幸了。”

“谁说这里不可能有?这里可不是咱老家,万一有呢,你说对吧?”

“行行行打住行吧,打住。”

见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他赶忙停止了话题,继续专心骑着马,完成他们的巡逻任务。

“话说春节要到了。”

“啥?”

突如其来的话语让那位战士猝不及防,加上呼啸的大风的缘故,他并没有听清他的话。

“我说啊”他拽了一下马缰,把头扭向另一个哨兵大喊,"春节要到了!"

“春节……我们是不是该庆祝一下?我记得还剩下几袋面粉......要不咱们抽时间拉着其他人一起包鹿肉饺子?”他挠了挠头,在脑中盘算起来。

“额,还是……”

“然后再整几碗面条......”他打断另一人的话继续说着,脸上不自觉地洋溢出期待的神情

“不不不,我不是想谈这个。只是,感觉好久没有回家了。”

“唉,是啊……好久没回家了,不知道他们现在都过得怎么样了……”

他们看了对方一眼,沉默了起来。好不容易营造的欢乐氛围顿时在风雪中消失殆尽。

家,这个词对于他们来说相当敏感。他们已经来到这里快一年了,没有家人写的信,也没有他们邮寄过来的土特产。部队里有些老兵明明差几个月就能够退伍,却再也见不上亲人一面。在他们眼前的,只有这未知的世界所陈述着的无限苦痛。

其实他们还有很多事情想要向对方倾诉,但这些话却像是堵在了喉咙里,无法说出却又难以咽下。

他们不想再谈这些糟心事了,于是两人就这样无声地走过了全程。

“呼,终于巡逻完了!你看我们现在已无事可干了,要不咱们去......”

“打猎?”

说着,他迫不及待地把挎着的56半拿了下来,压上弹匣。

“你不是说早点处理完早点回去吗?”

话虽是这么说,但他也没有反对,两人就偏离了指定路线,驾着马儿向着他们班经常去的狩猎场进发。

虽然这些天来风雪很大,脚印什么的不一会就会被大雪荡平,他们的围巾也被大风吹得想要飞得更高。但是他们自半年前参与换岗以来一直都是用的这片区域,就算没法原路返回也能根据记忆回到附近其他的哨站。

他一遍眯着眼睛寻找着路标,一边继续和话痨搭着话“我刚才想了想,确实有段时间没吃饺子了(指一整年),就顺便去整一点,反正这大冬天的肉也经得起放……”

两人骑着马儿,走在他们经常走的路线上。

周围有许多东西

有枯死的树木,冰封的琥珀,一块跟人一样大的源石结晶等,都是他们用来确认位置的路标。

最值得讲的也就两样东西:一个是他们前几天打猎时没打准,一枪打到了鹿的颈动脉上,留了很大一滩血。

另一个是非常旧的一个村子,根据屋内的灰尘以及房屋的修缮程度推测已经有好几十年没人住过了,不过里面有用东西还很多,听最开始驻扎在这里的连队说哨站里的毯子和火炉就是从那里拿的。

“诶,你看看!”话痨战士有些浑浊的双眼突然有了亮光,赶忙拽着马缰靠近了他。见到他垂着脑袋,大喊了一声:“喂!”

有些昏昏欲睡的他被辣个话痨叫醒了过来

“啧,都说过多少次了,不要睡不要睡!在这里睡着没准会没命的!”

他也没有责怪那个话痨,只是笑着说:“好啦好啦,没有这么严重,我们衣服不都已经穿了这么厚了吗?”

“那也得注意点!……”

那个话痨就像一个噪音制造器,再好听的话也能变得令人厌烦,说着说着两人就这样争吵了下去,仿佛就像来到这里之前,没有刺骨的寒冷,没有膝盖高的厚雪,也没有吵闹的风声。

叽叽喳喳的吵闹在风声中显得格外渺小

“呼~好久没这么畅快的吵过了,是吧……”

话痨喘着粗气,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一只手继续撑着腰,另一只手则在马屁股上挂着的包里翻找着水壶

“是啊,呵,那咱们还继续?”另一个人也气喘吁吁,看来他们这次确实吵得挺欢。不过看到话痨在翻找着他的水壶,问道:“你的保温壶不是在之前就丢了吗?就昨天夏班长借你水壶出去巡逻那次?”

“啧……”懊恼的拍了一下脑袋“算了吧,遭,忘了说正事了。就是,过来,过来一下,你看那边……”

说着,话痨用手电筒照了照东南方向

“我看什么也没有啊,我说你……”

“傻瓜,这儿!看到没有?就树那边!”

话痨也为他的视力着急,直接把他的眼镜取下来塞给他。

“我看也没……这,企鹅?”

他看到了一个一摇一摆的白色身影。

“你再说一遍~”

话痨歪了歪头,使坏的对他笑了一下

“行行行,算我输好吧。我说我们要不去把那玩意拿下?我们这辈子都没尝过企鹅肉。”

也没等话痨回应,就自顾自的举起步枪,顶着大风,轻轻的将准心对准它。

只见那身影继续一摇一摆的走着,忽然停了下来,

一跪,

然后直挺挺的倒下了。

“诶?我寻思我也没……”他放下步枪,睁大眼睛看着猎物倒下的地方。

“别寻思了,过去看看。”

被整得有些措手不及的话痨也懒得继续废话,秉持着实践出真知的精神拿出手电筒跃下马走去。

“喂!等等我——”

…………

“呼呼……我说你跑这么快干嘛?跟见了娘们似的……”哨兵踩着厚雪,一步一个脚印,艰难地挪着腿。

两人也是经过了一段小跑,跑到了“猎物”旁边,他蹲在雪堆后面探出半个脑袋暗中观察

“喂!我问你话呢!你……”哨兵也跑了过来,着急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先闭嘴,看,那好像不是企鹅吧?”

只见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倒在一个雪坑里,身子已经被雪掩盖了小半,不过还是能依稀看得出大体轮廓,话痨也眯着眼睛仔细揣摩

“我咋感觉那东西怎么这么像个人呢?”

两人为了看得更清楚,走得更近了一些

然后他们看见了几乎快要被埋在雪中的稚嫩面庞,眉毛上盖着一层薄雪,紧实的小脸蛋一点血色也没有,挂着安安静静的五官。

“别磨蹭了!这他妈就是个人!”

哨兵随后又添了一句

“都说了,这里不可能有企鹅!”

两人急忙从雪坑边缘跳了下来,跑过去蹲在她旁边。

对这方面比较有经验的话痨脱下了手套检查起颈部动脉还有她的呼吸。

话痨表情凝重,略显急切地说道:“这姑娘的脉搏和呼吸都很微弱,体温也很低,估计撑不了多久了。”话痨收回手,戴上手套。“我们得快点把她带回去,她的血都要凝住了。”

在救人这个问题上两人也没有争论什么,一个人手忙脚乱的把她背上,另一个人跑去把马牵了过来。

“快!别墨迹了!上来!”他牵着马缰,招呼着话痨上来。

就这样,三个人,两匹马,在雪地上驰骋。

————————

温暖,舒服

这是她在无尽黑暗中唯一的感觉

随着一阵失重感,嗯了一声,皱紧眉头,两眼一亮

“呼……呼……”

被梦吓醒的她从温暖的被窝里醒了过来,直瞪瞪的看着木质的天花板,喘着大气。

胸口一起一伏,待呼吸平稳后,起身来,裹着被子观察起了周围的环境

燃着的火炉,地上的方格地毯,挂在壁炉上的一柄斧头,几张木制的桌子板凳……这里的布置都透露和浓烈的生活气息,让她想起了奶奶家

“我这是死了么……”

门被推开

“等我死了你都死不了~”

一个端着碗的战士走了进来,站到了她跟前

“来,喝汤。”伸手把盛满热汤的搪瓷碗凑在她面前。

她没有动作,只是呆呆的看着他,小小的眼睛,充满大大的疑惑。

“遭,忘记了……”

他懊恼的拍了拍脑袋,从兜里拿出来一本炎国出版的通用语词典。

“额,喝汤吗?”话痨看着词典,几乎咬牙切齿的拼出几个单词。平时话多的他这次也陷入了窘境。

她也并没有像话痨预料的那样伸出手来捧住碗,而是畏惧的向后缩了缩。

“这妞该不会是被冻……”

还没等话痨嘀咕完,门再次被推开

“老冉,你出去一下,让我来。”

“老王,你确定?”

姓冉的话痨对王某很是怀疑,他知道这个人一天老不正经的,但是想到他会说这里的通用语就把碗递给他了。

待话痨出门后,他迈着轻轻的步伐靠了过来“来,喝驮兽汤,新鲜的。”他坐上床沿,黝黑的面庞挤出笑容,尽可能用温柔的语气说道,把装满汤汁的调羹伸向她的嘴边。

她仔细打量了这张和蔼的脸,没有拒绝,很配合的撑开小嘴喝下了。

汤很热,这是自然的。有很浓的油香和葱香,咸味也很足,在这样的天灾下无疑是良好的补给品,尤其是对于一个刚从鬼门关回来的人。

“你,你是什么人?”

在咽下这口汤后,这个女孩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因为厚重的被子听起来有些朦胧,像一个刚睡醒的孩子(确实是刚睡醒)

“哪里人?本地人!我们就是一户本地的人家,打猎时看到你当时倒在雪地里面,就带回来了。”在没有其他熟人的地方他倒显得很热情,拍拍胸脯说道。

她对这话表示了怀疑,因为据她所知只有炎国人喜欢往汤里放一大把葱花。

但她没有说出来,静静听着那个“本地人”的话语。

“你别当白眼狼啊我告诉你,你那衣服脱下来时老费劲了,都要冻得像铁板——”

“等等,你……”

她用红润的小手往身上摸了摸

之前穿的防护服和里面打底的毛衣已经被换成的同样厚重的厚棉衣(其实就是军大衣),她那条很紧的登山裤也被换成了棉裤。

顿时小脸涨得通红

他当然也懂了

但是什么也没有说,因为他很清楚他当时给她换衣服时他的视线和手总是不自觉的欣赏她姣好的身材,也挨了班长的一顿骂。

对于这种问题,语言总是苍白无力的。

他只好难堪的摸了摸鼻子,装模作样的咳了一声,把碗硬塞给了她,头也不回的跑出屋子

“欸,等等,我还没说谢谢呢……”她伸出手想挽留他,可也是无济于事。

门被关上了,被她捧在手里的热汤,倒映着她的脸庞,通红的。

暴风雪仍然在下着,但是这次并不冷。

——————

“那么这个小姑娘恢复得怎么样了?”

哨塔上,抽着草烟的班长背着手问着刚出来的王哨兵,他们所有人都很关心这个女孩的状态。

“恢复的不错,精气神挺好。”王哨兵挠着后脑勺打着哈哈。“就是……”他的头略微垂下。

“就是什么?”班长把烟头往雪里一戳,滋出一阵白烟。收下了烟,转头看向哨兵。“你和她有什么不愉快?”

“哈哈…没什么,就是感觉我犯错误了……”摇了摇头,哨兵略显愧疚的说道,他虽然平时显得老不正经,却也是一个很正直老实的人。

“被她说了?”

“不是,就只是觉得——”

“那你怕个什么,你想想当时她的状况嘛,啊,衣服已经完全冻硬了,不脱没得法。”班长显得毫不在意,对于救人,他一直秉持的原则是不惜代价,不在乎伤员感受,能救过来就行。

哨兵张了张嘴,想又说些什么,

但是又被班长堵回去了。

“你们回来的时候我也知道,你把她围在你的大衣里边给她取暖,这没什么不好的。”班长脱下手套,拍了拍哨兵的肩膀。“人救回来了就行,别想这些乱七八糟,难道以后你还要跟她结婚不成?”

“但这……”

“哎哎哎,别废话了,快去陪陪她吧,就当时我下达给你的作战任务。我出去转了。”班长扶着栏杆走下了哨塔,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说道“对了,后天晚上是我们的春节聚会,到时候拉着她一起来。”说是在晚上,实际上在这里白天和晚上都一个样。

哨兵也放开了嗓子“好吧!这样也好!权当是让我们的聚会更热闹些!”

班长没有回头,只是背着手带着两名哨兵骑着马出去巡逻了,他们的身影渐渐隐没在大雪中。

他望着远去的班长,想起了些什么东西。

他们班作为临时驻扎在哨站的哨兵有8个人,除开他自己和班长一行人,还有副班长也带着两个人骑马去连队驻扎地领取新年聚会的补给。

现在留在这里的只有他和另外一个正在对面哨塔观察敌情的狙击手。

想了想

他掏出一根班长卷的草烟,划一根火柴。

点燃

叼在嘴里。

“喂,老吴!”他放开了嗓子,朝着狙击手的位置招手。

哨塔上面的“人”没有反应,只见一个哨塔底下白色草丛露出两条腿拔地而起,挎着79式狙击步枪,连跑带跳的蹦跶过来,“草丛”里面的笑脸也越来越清晰。“嘿,王麻子,咋了,又出什么事了?”

“来来来,我给你点一支。”说着,拿出了另一根完好的烟。

“谢谢啦。”他也没有拒绝,拨开了脸旁的草伸出手接过了烟卷卡在耳朵上。“我的假人做工不错吧。”说着,指了指哨塔上用雪和草堆成的“狙击手”。

“整得挺好,就是有点烂。你这老掉牙的把戏现在都骗不到几个人了。”哨兵看着杵在那边的假人。这种草人是狙击手最引以为豪的杰作,想当年在宰猴子的时候他就做过几个这样的草人,吸引过很很多敌人的火力,也让一次次费眼睛的狙击变成游乐场的打气球。

“害,反正做一个又花不了多少时间,没准以后还能骗到人是不是?话说你刚才叫我干啥来着?”

哨兵揣摩着衣角,咂了咂嘴,慢吞吞的说出几个字“你谈过没有?”

“谈啥?”作为老练单身狗的狙击手表示我不懂。

“emm,就是……耍过朋友没有?”

“耍朋友啊……那当然是——等会,你问这个干什么?”狙击手皱着眉瞪着哨兵。“得嘞,你该不会是看那小姑娘对上眼了是吧?”狙击手的眼神越来越危险。

“额……”哨兵欲言又止。

“不用解释了,你个朝三暮四的混球。你不是有老婆么?咋了,你难不成要背叛你的老婆大人?”狙击手说着,把枪递给他。“喏,把枪拿好,先去那边站岗去,冷静一下。我会带她到处逛逛的,用不着你操心。”

哨兵还想说些什么,狙击手头也不回就离开了。

“我真他娘的谢谢你啊老吴……”虽然心里很不愿意,但他还是灰溜溜的提着枪去哨塔了。

————————

大雪呼啸,塔楼上的灯光将营地照亮,同时也给女孩拖出了长长的影子。她自己跑了出来观察周围的地形。

这个营地面积不大,也就几千平米,周围都是用石砖堆成的类似于城墙的小围墙,同时还有一圈不是很深的壕沟。

营地里面的东西也不多,只有几栋用木头搭的小房子和用混凝土和砖头砌成的类似地窖的建筑(地下武器库)

营地的入口连着一条长长的路,很明显是长期使用用脚踏出来的。

然后换好衣服的狙击手来了。

“需要我带你到处转转吗?”

“哦,噢,好的。”她呆呆的答应了。

然后他们就这样走出了营地,沿着路走着。

“所以你知道你现在是在什么地方吗?”狙击手侧过头看向一旁的女孩,裹着厚衣服的她走起路来的样子显得有些笨拙。

“啊,我这是在——”她想要回答,作为探险家的她,地理显然是她的强项。

“不不不你当然不知道,你要是知道的话就不会像个傻瓜差点在雪里冻死。”然后被他打断。“你现在是在冻原北部,我的朋友。”说着,拿出指南针,用手指着南方。“喏,看见没,就这个方向,那边再过个几十公里就是俄罗,额,我的意思是说就那边走几十里公里就是乌萨斯境内。”

“看样子你应该不是俄,呸。”他起手就是给自己一巴掌。“你应该不是.乌.萨.斯.人对吧?真不知道你是怎样想的居然来这比黑龙江还冷的地方。”

她乖巧的闭上了嘴巴,毕竟一路从在帝国境内的科考站跑到帝国北面的极北地区确实是一件很蠢的事。虽然不知道黑龙江是个什么地方,只是下意识的认为应该是一个很冷的地方。

两人走着,一步一个脚印。

“这里就是我们营地,我和我的兄弟们常年都驻扎在这里,不过因为最近天气有些不对劲,所以我们很快就会撤。”狙击手介绍着他们的驻扎地。

而这个女孩现在也没有多想什么,只是单纯认为这里就是一个普通的猎户营地。

“话说我什么时候才——”她再次发话,她想试探一下这边的人到底对她是什么态度,外勤科考队员被土匪虐杀这种事也不少见。她甚至还听说过一些女性科考队员在被杀后还被……

她越想越害怕。

“你想回去?”狙击手停住了脚步,一脸诧异的看着她。

她的心里咯噔一下。

狙击手脱下了手套。

女孩的脚往后挪了挪。

一只大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𠲖呀——”女孩吓得发出了尖叫,立刻肩部发力,想要逃出他的控制,两条纤细的腿也在向后倒退。“这位先生!你这是在——”

还没等她话说完,另一只手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我寻思你也没烧糊涂啊……”狙击手懊恼的说道,全然没有注意她的反抗。

“啊这……”女孩也很懵逼。我都已经做好逃跑的准备了结果你给我说这个?

“来来来,你看看。”狙击手说着,一把扯下她顶着这雷锋帽。“你看这天气像是可以走远路的样子吗?”

把全部注意力放在狙击手上的女孩完全没有注意到一件事——雪还在下着。一片雪花落在她的额头上使他打了一个寒颤,不断落下的雪片重到甚至压断了旁边一棵树的树枝,风虽然比最开始好很多,但呼啸着的大风仍然可以让重心不稳的人站不住脚,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长途跋涉显然不会是什么好主意。

“就你现在这样子再怎么的也要等雪停了再说。放心,我们不收你的住宿费。”

狙击手拿出了一个红皮的小本本和钢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您这是在审讯俘虏么?”她开了一个似乎不怎么合适的小玩笑,但她俏皮的笑脸如寒冬的一抹阳光打散了这种尴尬的氛围。

“呵,我们这又不是打仗,有什么俘虏不俘虏的,这只是我们的一个小习惯,不然我们花了这么多心思把你救回来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那岂不是有些不合适?”狙击手的视线继续看着已经有些泛黄的纸张。“说吧,叫什么名字。”

“H……”她正要说出口,又顿了顿。“麦哲伦。先生,我的名字是麦哲伦。”她的语气异常坚定。

“麦哲伦,哈,那麦哲伦,你是哪里来的,又是来做什么的?”

“哥伦比亚,先生,我是从哥伦比亚来此地考察的科考队员。”既然不是审问,那自然也不用太拘谨,麦哲伦的声调提高了许多,这个工作是她最引以为豪的。

狙击手在听到了麦哲伦的这番话后,脸色便阴了下去,身子也慢慢的撑直了。13公分的身高差距得来的就是令麦哲伦感到窒息的压迫感。

可怕吗?是的,很可怕。

“你再说一遍你是哪来的?”不知为何,狙击手的语调也高了几分,咬牙切齿的说道。

“哥,哥伦比亚,先生。”以往在面对猛兽都能保持冷静的麦哲伦,声音中也多了几分颤抖,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会突然显出如此大的敌意,或者说对哥伦比亚这么敏感。

两个人杵在雪中,一动不动。

狙击手对麦哲伦这种长期滞留在野外的科考人员毫不感动,麦哲伦因狙击手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毫不敢动。就这么僵持着。

突然,传来了对讲机的噪音声。

“吴【噪音】革收到请【噪音】答。”

这时,狙击手抬起了头,他脸上的“阴云”也随之消散。

他掏出了对讲机,平缓的说道:“咋了,有什么事?”

“【噪音】长回来【噪音】聚会提【噪音】举行。快【噪音】还需要【噪音】包饺子呢。”

“哦哦,好的好的,我马上就来。”

“对不起哈,刚才好像有点吓到你了,要不这样,我带你去我们的营地吃顿好的来当补偿如何?”狙击手的脸侧对着麦哲伦,尴尬的挠着后脑勺。

麦哲伦只是嗯了一声,乖巧的点着头,毕竟不管对方用意何在,按现在的情况她也只能顺从他们。

“对不起哈,刚才听你说到哥伦比亚让我想起

我那个妹妹了。”狙击手语气重归活泼,他的眼神中充满着歉意,可惜麦哲伦并没有注意到。

“我妹妹以前是在哥伦比亚留学的,哦当然,不是你说的那个哥伦比亚,只是一个正好重名的一个地方,家里边可是拖了不少关系才把她送出去呢。”他继续说着,麦哲伦随手撩开了遮住耳朵的头发。

“我那个妹妹啊,怎么说呢,长得随我们的母亲,很漂亮,人也很聪明,起码比我这个木脑袋哥哥强得多。”说着,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抹微笑。

“她还没去留学的时候我们俩就可以说是很亲密的兄妹关系,以前我家里边的肉票基本上都是她在用,我们俩也是哪哪都走在一起,跟一块狗皮膏药似的。”

“本来呢,她都马上要拿到哥伦比亚大学的博士文凭了,回国为国家的科研献出自己的力量。可惜啊……”

“美国那该死的治安,我真的……要是我争气一点跟着她一起去,可能最后就不会……唉。”他恨铁不成钢似的猛锤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言语中透露着他失去妹妹的悲伤。

麦哲伦的视线仍然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特征,但那只小耳朵一直在偷听着。她既对这位先生妹妹的遭遇感到惋惜,也对他说的新鲜词汇感到很好奇。

美国?一个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国家?肉票?那是什么,绑票么?哥伦比亚大学?指的是哥伦比亚国立大学吗?

不过她并没有提问,只是静静地听着他所说的。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呢。

————————

“班长!你们回来啦!”王某跳下4米高的哨塔,背朝下地重重的摔了一跤,不过松软的雪给他提供了良好的缓冲。

班长此时已经带着其他人提着从组织带来的物质回来了,顺带还有路上偶遇的副班长他们。

“哎哟哟,慢点慢点,别摔着了!”作为这支队伍的大家长,班长见到王某那激动的样子,也顾不得手里提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个箭步跑到了王某那。

“没摔着吧?”班长把他扶了起来,带着“伤员”往小屋里走去。

“诶诶诶,没事,我这不死小强怎么可能被这破玩意摔着呢。”王某倒是一脸不在意,连忙吧班长的手拨开。

“真没事?”

“放心,就青了一小块,不信您看。”王某撩起了厚棉衣,把背部的一大块淤青露了出来。

“那也得处理一下!”班长也不想说这么多废话,拉着王某往营地深处走去。“诶对了,小邓!记得把东西都提进来,别一会冻硬了就彻底没法吃了!”

班长把王某拉到了屋子,顺手从门口的雪堆里薅出一个水袋,关上门。

班长随便把他坐到一个小马扎上,往火焰已经有些微弱的炉子扔了一根木柴。木柴砸下,火堆里飞出了亮闪闪的火花,剥去了哨兵身上的寒冷。

然后背部一凉使他打了一个寒颤。

“我说你这怎么搞的,这么激动干嘛,又不是看到一个林妹妹。”班长嘟囔着,拿着冻硬了的水袋紧贴着淤青部位。“以后不准再搞这种蠢事,明白吗?”

“嘶,明白了明白了……”他也不想多说什么,虽然班长确实总像个大家长一样照顾他们,但是有句话怎么说——老虎屁股摸不得,而班长耐心的极限就是“老虎屁股”。

“唉,现在真不太平啊,这感染者纠察队就跟牛皮癣差不多,刮了又长,刮了又长……”班长摇着头,这些天感染者纠察队的骚扰力度一天比一天大,整得他们连觉都睡不好,生怕睡得正香的时候突然听到哨所不远处的地雷声。

“可我们,嘶,我们不是已经杀了他们快120多个人了不是,他们的指挥官再傻都不可能让自己手头的人送死是不是?”

“说的也是,除非他们的指挥官是校长转世。”

(某位窝在豪宅里的地方贵族:“啊璞!”)

“但是,嘶,说来也奇怪,我们这边明明不是他们的领土啊,凭什么那些混蛋就要来这边掺一脚,难道他们在搞扩张?总不可能来这里抓感染者吧。”

“放心吧,就我们这烂地拿来有何用?咱们还是活在当下吧,这些问题都是临时军委需要操心的,轮不到我们来指手画脚。”

“应该是临时总参吧……”

“管他的,都差不多一个意思。”班长放下了已经化了一半的冰袋,往他背上贴了一块狗皮膏药。“话说那个土色头发的女孩去哪了?”

“她啊……唉,老吴刚才带她出去转悠了,权当是康复训练吧。”

“嗯?好了,那你快去帮他们包饺子去吧,我去大门口等老吴回来。”

班长卸下了帽子上的红五角和肩、衣领上的军衔,背着手出去了。

坐在马扎上的哨兵望着班长,他想起来了,他想起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一个值得信赖的背影。

他起身穿好衣服,拍了拍上面还未融化的雪,拉开木门。

横幅仍然挂着

【坚守阵地至最后一人!】

红旗仍在风雪中飘扬。

————

“真TMD黑啊……”狙击手和麦哲伦仍然在返回哨所的路上,天知道他们到底走了多远的路。

雪下大了,手电筒的电光照亮着前方的道路,就跟两天前的麦哲伦一样,不过这次出行并不会丧命。

“唔啊啊哈……”尽管他在部队里经常接受高强度的体能训练,但练出的高耐力的肌肉无法提高他的精力,低温加上昏暗的光线使他的困意开始占据他的神经。

“打起精神啊!如果睡着的话,会没命的!”虽然麦哲伦在这里暂时被限制住了自由,但她喜善的性格还是驱使着她对和她闹得有些不愉快的陌生人说出了这句话。

“阿巴阿巴……啊?”一双有些出神的眸子望向了麦哲伦。“不是,虽然我知道你是想关心我,但是我可能站着睡着吗?”

“我见到过这样的,站着站着人就没了的事情我见得不少。”

“遭,忘了你是科考队的来着。”他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脸,然后使劲甩了甩头,再往脸上糊了一团雪。“啊舒服多了~谢谢啊。”

“额,不用谢——”

一道强光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狙击手下意识的关掉手电筒,抱住麦哲伦往路旁的低洼处滚去。

他捂住麦哲伦的嘴,按着她的头,想要努力看清来者是何人。

“呜,呜,呜!”麦哲伦倒是有点被吓到了,或者是对于刚才有些不雅的动作表示气愤。

“嘘,别吵吵,来客了……”

光源从道路上渐渐往下移,到了小坑的不远处。

“吴老弟,出来吧,我知道是你。”稳重的声音从光源处传来。“我说你这小子也真够混的啊,在外边走这么久都还不回来。”

班长来了。

班长也没有多说,一把把趴在地上的狙击手和麦哲伦提起来,顺便拍了拍沾在他们衣服上的泥土。

“快走吧,就差你们俩了,其他人还等着开饭呢。”

两人就像不回家吃饭结果被老爸抓住的熊孩子,灰溜溜地被拽回去。

路上,麦哲伦一直使劲揪着狙击手的胳膊肉,嘀咕着什么。

然后闻到了一股饺子味。

“呐,小姑娘快进去和其他人坐一块吧,那个吴老弟,跟我去把吃的端过来。”班长轻车熟路安排好了任务,逮着狙击手去了厨房。“对了,姑娘,现在风雪已经小很多了,你吃完这顿饭你就可以回去了,到时候记得到我这里拿点东西。还有,你的衣服还在屋子里晾着呢,记得去拿。”

麦哲伦选择先去把衣服换回来,虽然现在这身很暖和,但是这始终是别人的衣服,一直穿着怪别扭。

在她脱下了军大衣和棉裤,穿回了自己的制服。不过她的目光稍微在大衣衣领上的杠停留了一下。

现在她也没有想着关于防备陌生人的事情了,不是因为她相信了这些人漏洞百出的谎言,而是因为她早就被鼻子拽向了饭堂。

一摇一摆的踏过积雪,顺着味很快就找到了营地另一端的饭堂。

说是饭堂,实际上就是一个连四壁都没有的木棚。而其他人也都坐在板凳上磨着筷子着等着上菜。

“诶诶诶,你看那个是不是昨天老王他们背回来的那个妹子?”其中一个人侧过头望着一摇一摆走过来的麦哲伦。

“好像是诶,噗哈哈哈……你看她这衣服哈哈……”

“跟个企鹅似的哈哈……”

“那个……”又有一个人挥了挥手意示大家都安静下来。绷着脸,尽力用平缓的语气说道“有没有可能,她就是黎博利(鸟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5

“那个,我可以坐过来吗?”

正当他们开玩笑开得正欢的时候,麦哲伦已经悄**的摸过来独自在风雪中矗立着了。

所有人都歪过脑袋看,也没有收拾表情,一张张滑稽的笑脸看着她。

“当然可以!来坐,这边有空位置!”一个人对麦哲伦说着,一脚踢倒了旁边看乐子的战友。使劲拍了拍还暖和着的凳面“来,坐这!”

“杨凯杰,你太过分了!给我裤衩都踹开线了!”一旁被踹到的倒霉蛋一边斥责他的“好兄弟”一边捂着被摔得生疼的屁股。

“诶诶诶妹子,来,坐我——”另一个人也想效仿这种缺德做法。

不料他的好兄弟反应迅速,一把抓住已经踢过来一半的粗腿,然后“我去你妈的!”一脚踹翻了他的凳子。

很快,众人便在欢笑声中“扭打成一团”,不禁让麦哲伦怀疑这些人到底是能担起责任的大人还是啥也不懂的幼儿园小孩。

“王宏杰我#你老母我#”

“诶诶诶副班你TM别摸这里啊!”

“别弄了别弄了班长上菜了!”

当然,他们作为可靠的成年人还是在吃饺子和被班长吃之间做出了理智的选择,一时间全部人放下了玩笑,正襟危坐等着班长。

“啊哈哈哈,饺子来喽!”班长系着围腰端着两大盘饺子过来了,发出的笑声让人感到些怪异的感觉。

班长把两盘放在桌上,看着众人说道“你们怎么还不吃啊?”

所有人都各自对其他人使了下眼神说:

“班长!你答应的麦(mié)耳朵(麦块块)呢!”×6

“哎呀,这不是不得行做嘛。”班长连忙甩手辩解道。

“吁——”×6

“班长,这次不要找借口了!小亮,把东西拿出来!”

一个被叫做小亮的年轻战士拿出了放在桌底下的袋子。

“看,东西都齐的……”另一个人在袋里翻找着,把找到的东西一件一件摆在桌上,看着众人说道“你们怎么还不吃啊?”

所有人都各自对其他人使了下眼神说:

“班长!你答应的麦(mié)耳朵(麦块块)呢!”×6

“哎呀,这不是不得行做嘛”班长连忙甩手辩解道。

“吁——”×6

“班长,这次不要找借口了!小亮,把东西拿出来!”

一个被叫做小亮的年轻战士拿出了放在桌底下的袋子。

“看,东西都齐的……”另一个人在袋里翻找着,把找到的东西一件一件摆在桌上。“咸(hán)菜头,洋芋,腊肉(rú),葱,猪油……”

“好好好明天给你们做好吧?来,先把饺子吃了。”

炎国地方口音,饺子,他们真的是本地人么……

麦哲伦想道。

“那个,麦哲伦,我寻思这里应该不缺位置吧?”在班长旁边的狙击手提醒道,指着已经盖了一层薄雪的木凳。

“哦哦,好的。”

她扫开凳上的雪,坐上这把有着历史的厚重感的手工木凳。

她还看到了最开始在她刚醒来时给她喂汤的那个人,正在用铅笔在红本子上记着什么东西。

“给,快吃吧,不然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班长看着她无所适从的样子,递上了双筷子。

麦哲伦也没有过多犹豫,接过筷子后看着其他人都已经开吃了,她也顺势夹起一个有些硬的水饺往嘴里塞了半个。

牙齿咬破饺子皮,滚烫而又鲜香的汁水激活了她因寒冷而几乎快要失去的味蕾,在口中爆裂开来,随之而来的便是浓浓的肉香。

当然,这些饺子都是班长的手笔。

而麦哲伦的握筷技巧是她在哥伦比亚生活时吃“哥伦比亚式炎国菜”练出来的,虽然她经常质疑糖醋羽兽肉这种做法的正统性,但奈何不了实在是对她的胃口。

其他人也没有对一个外乡人能熟练用筷子的事情有太大反应,只是专心吃着自己的饺子。

“多吃点,不然等会你会没力气一个人走回去。”班长又来了一句温馨提示。

“话说,麦哲伦你不是说你是一个探险家吗?能不能讲一讲,嗯,关于这方面的事?”一边的狙击手喝着热水翘着二郎腿,表情充满着期待。

“诶,你居然是探险家么?”

“哇,探险家诶!”

“快说说你去过哪些地方啊?”

其他人也对此感到好奇,毕竟这是他们平生第一次在课本以外见到过一位活生生的探险家。

“其实我也没去太多地方啦,我大多数外勤时间都是在极北度过的。”

“极北是哪啊?”×8

“极北就是乌萨斯以北数十公里外的广大区域,不过这里人烟稀少(虽然乌萨斯这块地本来就地广人稀),环境恶劣,人们对于它的了解很少。我的工作就是要探明、研究这些地方啦。”说着说着,她似乎也放下了心中对于这些人的防备,开始大大方方的聊起天来了。而其他人也把自己的凳子稍微挪近了一些。

“那那里的风景怎么样啊?”×8

“极北啊,极北啊……那是个既神秘又美丽的地方。高耸的断崖,缀满积雪的孤独大树,闪耀着光芒的源石棱晶,绵延至大地尽头的无垠雪地。”营地远处传来了轻微的响声,仿佛就是她所描绘的悬崖峭壁上坠落下一块黑石。

“那是个冰冷又残酷的梦境,但是啊,就是在那样的地方,埋藏着我的梦想。为了让美梦成真,我愿意一切付出努力去获得它……”

每个人都专心的听着,听得入迷,听得向往……

直到一枚炮弹落到了木棚旁,无情的击碎了这温馨的场面。

爆炸产生的气浪卷起了大片的白雪,掀起了他们所围着的长桌。他们自己也被突如其来的炮击所惊吓,被气浪吹倒。

麦哲伦趴倒在地,痛苦的捂着头。

她模糊的视线看着刚才还笑哈哈的人们焦急的在跑动,他们在从垮塌的木棚里找到被压在下面的可怜虫,他们在跑向营地另一段的地窖。

耳鸣使她无法听清这些人在说什么,不过光从他们模糊的表情可以看得出他们很慌张,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愤怒。

有一个人跑了过来。

她看着那个人身上挂着的杂乱的草丛和树枝

然后向他伸出了手

人影一把将她拉起。

是狙击手。

“快点跟我来!”他没有解释什么,只是一股脑的把她拉到营地周围的壕沟中。

“四眼!无线电通了没有!”一个身着军装的人在给他手里的突击步枪装上弹夹,朝着不远处的通讯兵大吼。

“这破玩意TMD根本打不通啊!”通讯兵直接把响着杂音的耳机往地上一摔,一脚把电台踹翻再踩上一脚。

“小邓!你是最年轻的一个!麻烦把那些马全都带回去,快!”

狙击手拉着一脸茫然的麦哲伦找到了班长,班长已经放下了刚才老父亲的样子,戴上了军帽和军衔,端着步枪,站在壕沟里只露出了半个脑袋。

“麦哲伦,等会你就听他的安排!”他重重的拍了下麦哲伦的肩膀,提着狙击枪跑向壕沟的另一边。

“这到底怎么回事——”麦哲伦颤颤巍巍的问着班长,不过还没等她把话说完,班长便开口了。

“麦凯文你来得正好!等会我会给你张纸条,你只要沿着那条路一直走就行了,到时候有人会接你。还有屋子里边还有些东西你随便拿,还有——”

“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麦哲伦吼得快要撤破了喉咙,她的眼角出现了一丝水亮。

语速极快的班长整个人僵在那里,最仍然保持着大开的状态。

“TMD我们就是群走投无路的雇佣兵!有位贵族老爷看我们不惯就想要来派兵来剿了!这下我TM说清楚了吧!”

班长的耐心也到了极限,他懒得在这种生死关头和别人扯什么皮。

“观察员!TMD到底有多少人来了!”班长朝着战壕突出部位的观察员说道。

“这TM至少得有400个人!这是公爵的私兵!”他则在另一头叫喊道,拿着望远镜的手止不住颤抖。

这不是最开始喂我汤的那个人吗?

善心十足的麦哲伦想要到那边去帮他的忙。虽然他们说是雇佣兵,但他们也是好人不是么?

然后又有一枚炮弹落下,正中的突出部。

随着一声惨叫,刚才大声叫喊的哨兵被炮弹掀飞,在远处传来了他的哀嚎。

一条断手砸在了麦哲伦身上,手上还紧握着他的铅笔,他的那本红色日记本从袖子里掉了出来,正好翻到了最新的一页,上面沾上了些许血迹,写着

——————

【日记180】

【日期 1989年2月6日】

【今天是我们班的新年聚餐,吃得很好,所有人都很开心。那个女孩没想到还是个探险家,真是开了大眼了,啊,真希望我们还】

——————

她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叫声,哪怕是早已看惯牺牲的麦哲伦,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或自己的队友会有如此凄惨的下场。

她几乎瘫坐在地上,摸了摸脸,看着手沾上的哨兵尚还温热的血液和碎肉。

她缓缓起身,满眼婆娑,哨兵的哀嚎已经消失了,但声音扔在她脑中回响。

她踏着战壕内硬邦邦的土地,听着传入耳中的残酷。

哨塔下草丛中的火光依旧不停。

“TMD敌重装步兵十二点钟方向!”

一发火箭弹从麦哲伦的头顶飞过。

“子弹呢?TMD子弹呢?”

“机枪手呢?TMD机枪哪去了?”

“敌人快要冲上来了!预计80秒后接敌!”

她看见了刚才还在还在嬉笑打闹的王宏杰,架着机枪向纠察队们倾泻着子弹与怒火。

术师的魔弹落在了战壕前方,掀起的尘土拍打在麦哲伦麻木的脸上。

一发弩箭打碎了王宏杰的脑袋,他的身躯还牢牢靠在机枪上。

刚才还在踢电台泄气的通讯兵一把推开了王宏杰的尸体,继续朝着敌人开火。

又有一发火箭弹飞过。

她看见刚才还在捉弄别人被称作副班的人抱着弹药箱匍匐着朝战壕敢来,他的肠子已经漏了出来,从阵地里拖到阵地外。

她看向了哨塔处,哨塔连同下面的草丛被一发魔弹炸平,冒着缕缕白烟。

没有火箭弹经过了。

她找到了捂着胳膊的班长,旁边是被重弩钉在土壁上的反坦克手,手里还提着只剩半截的火箭筒。

“麦,麦布伦。过来一下。”班长喘着粗气,说起话来很是吃力。

他用左手颤颤巍巍的拿出一张被血染红一半的纸条。

“你拿着这张纸按我说的沿着那条路一路跑,不要回头,再也不要回到这里来。”

他没等麦哲伦回应,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将纸条塞给了她。

“就算是,还我们一个人情吧。”

麦哲伦只是直勾勾的盯着班长。

他不耐烦的说道

“TMD快跑!不想死就TM跑得越快越好!”

他艰难的起身,使出吃奶的力气驱动着吊着的右胳膊和左胳膊将麦哲伦一把推开。

“跑!快跑!”

麦哲伦终于起身,往出口的方向奔去。

她没有回头,也许是她听了班长的话,也许是她不敢回头。

她远远的听见班长大喊了声什么,然后传来了一声轰鸣。

阵地里没有枪声了。

她在雪地里艰难奔跑,如同上次逃命那样,一步一个脚印,她想哭,但她发现,她已经挤不出一滴眼泪了,她接着走着,一步一个脚印。

——————

“我说这些人是傻子吗?600对7都敢打。”一个手持尖刀的乌萨斯感染者纠察队军官踢着落在地上遍布坑洞的钢盔。

“你不要笑这些人,他们好歹也是杀了我们整整198个人啊!”一位断了胳膊的伤兵说道。

“捡你的铳吧!”他讲一把81式步枪扔给了那个伤兵。“成色还挺好的,应该能卖不少钱。”

“这什么怪旗子?难看死了。”另一个人降下营地旗杆上破破烂烂的红旗,扔在地上,碾了几脚。

“诶,快来看看,他们还有收音机诶!”一个年轻的士兵喊道。

“收音机啊,我看看能不能收到圣骏堡的广播。”军官走了过来,调试着频道。

“听听听,好像还真有音乐诶。”

收音机里传来了歌声,这是一首乌萨斯调子的炎国话歌,或者是乌萨斯出土的前代文明的音乐,名字叫做——《草原骑兵歌》

【草原呀草原呀,辽阔草原一望无边】

“什么逼动静?”

“你是说音乐?”

“不是,你仔细听……”

【看这条大路多么遥远】

“好像还真有一点……不对,这声……”军官起身,看向了对面的平地。

【哎嘿,这一路之上歌声不断】

“敌袭!敌袭!”他惊恐的看着强光手电筒照亮着的地方,一道道黑影穿过。

“兄弟们,前面就是这些不讲道理的乌萨斯狗贼!给我们哨所的兄弟们报仇!”

“报仇!”

【姑娘你放心吧,我们准备迎接敌人】

“敌微型陆行舰!目测10辆”

【看红色骑兵纵马飞奔】

“右侧发现敌方骑兵!”

【哎嘿红军坦克冲锋前进!】

随着坦克和步战车发射出的高爆弹,远处的骑兵开始对敌人进行扫射。

坦克的履带碾过试图阻拦的敌人,高射机枪将他们拦腰截断。

“报仇雪恨!戴天仇怎不报!不杀敌人恨不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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