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5日 雨水冲刷着斑驳不堪的马路,把城市的污秽与肮脏冲进深不见底的下水道。吼叫低飞的风不断的敲打着我的窗棂,感觉这些凄风苦雨好像要诉说什么一样。”
断断续续地写下这些文字后,我将笔帽合在笔尖上,合上了手中的日记本。站起身来向外望去。现在已经是午夜时分了,只有路灯还闪着昏黄的光芒。
透过被雨雾迷蒙的窗户,我可以看到不远处的昏暗中飞旋的乌鸦们,不停地拍打着翅膀,呀噫地叫着。
“到底是什么时候呢?”我揉着太阳穴,盯着不远处盘旋,飞舞的黑鸦,我能从那些可怜的飞鸟眼中看到数不清又摸不着的东西。
“是愤怒吗?还是悲伤呢?到底是什么时候啊?”强烈的疼痛和眩晕感突然涌上,飞舞的乌鸦开始猛烈地撞击我眼前的窗户,发出沉闷的巨响。咿呀的怪叫声越来越刺耳,直冲我的脑中。钢针般刺激着,钻入着。
“到底是什么时候啊?”
我颤抖的跪扶着摇晃的桌腿,聚集在窗外的黑鸦如一片漆黑的幕布不停地被刮扯着,激动地发出尖叫。一层一层,此起彼伏。
不知道是何时激起的波浪,久久不肯退去,久久不肯平息。狂涛般的愤怒,拍打着立于孤舟上的我。
转眼间那些家伙便击碎了我那脆弱的窗户,连同玻璃的碎片一起铺天盖地的涌进我拥挤的卧室里,黑色的潮水很快就把我淹没,我甚至没有一丝力气抱紧那最后的桅杆,飘摇在漆黑的波涛。
毕竟它们已经积蓄太久的怒与怨。
“我知道,我知道……”
尖锐的啸叫里,是乌鸦争先恐后的掠食。身上的血肉在一次又一次的冲击中已经所剩无几。一丝一丝的离开我的控制。
“不是对食物的贪婪,而是无处发泄的怒火啊。”
“自知做过了很多难以启齿的事情,那些是永远都不可能弥补的……”
“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数不清的黑影在我眼前掠过,欢呼着,庆祝着,直到连我心中的自语都完全淹没。我只能闭上双眼,静默等待,这最后对我的审判。
不知道什么时候连眼泪为何物都已经不再知晓。我想要哭泣出声,却只能咕哝着。
“啊,对了,我想起来了。”
那天的惨状终于再度重现,正如这纷飞缭乱的鸦群般发出了痛苦扭曲的声音。那种不再为人的痛苦。
想到这里,我终于安心的闭上了双眼,那种安宁终于不再被耳边的聒噪所侵扰,一切都重新安静了下来。
……
8月26日7点26分
住在高文大道一幢老式公寓里的坎贝宁太太像往常一样敲响了隔壁那位亚裔年轻人的房门。这个奇怪的年轻人是三个月前搬来这里的。
来的那天只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行李箱,有些不太合身的宽大风衣将他完全裹挟了起来。似乎很累的样子,说话的时候总是一顿一顿的。并且掏出了一沓完全超过租住三个月的租金的现钞全部交给她,说是要在这里住三个月。
“但是有一个要求……”
坎贝宁太太现在还记着那天的对话。
“每天定时将一日三餐送至我的房间,记得敲门。”年轻人顿了顿,继续说道“晚上就让这里的租客不要外出了,包括你自己也是。如果能做到的话,对我们都好……”
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年轻人,坎贝宁太太竟有些紧张,不由得开始怀疑这个年轻人是不是什么黑帮组织的成员。
年轻人看到坎贝宁太太面露难色,又缓缓说道“大概还有十万,三个月后都给你……”
没办法,谁让他给的实在太多了呢?
坎贝宁太太遵守着约定,每天定时敲门送饭。只要三声,年轻人必然会开门取餐。坎贝宁太太有好几次都主动的向他打招呼,但这个男人却熟视无睹的直接将房门紧闭。
昨天晚上真是坎贝宁太太睡过最安稳的觉,她精神的做好了早餐,准备今天再次尝试和年轻人问早安。有节奏的敲了三下门,静候片刻,却不见任何动静。
奇怪,屋子内鸦雀无声,甚至连轻微的脚步声都听不到。坎贝宁太太有些奇怪,平时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出来开门了呀。
在尝试几次无果后,一种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她握住了门把手。
“先生,我进来了哦。”
轻轻旋转把手后,房门竟然被轻松的推开了。这让她有些意外。“还以为会紧紧地锁着呢。”她低声自语道。
开门后扑鼻而来的浓烈发霉的味道让她有些猝不及防,好像已经半个世纪没有被打开了。她踮着脚尖轻轻地走进去。
出乎她意料的是,房间整齐而安静,仿佛从来没有被动过一样。就如同三个月前太太最后一次打扫完毕后所见到的一样。
这个50年代出生的老妇人四处打量着这个除了奇怪的发霉味外毫无异常的房间,并不像她所想象的那样杂乱和遍地血迹。
“先生,你还在吗?”她试着问道。
但是空寂的房间里除了没有任何回应外,甚至感觉不到有任何活人生活过。
“啊,这是……”正当坎贝宁太太蹑手蹑脚四处打量时,放在窗前书桌上的一张泛黄的信纸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极其小心的轻轻拿起纸张,在确认了是写给她的后才仔细的瞅起了上面的内容。
内容大概是说这些天多谢她的照顾,她是个很好的人种种……以及十万美金放在哪里。
一切都显得普通平常,唯独有一句话让她感到费解。
“就不道别了,希望昨晚的乌鸦们没有吵到您们。”
但是,包括高文大道在内的整座小镇都并没有乌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