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视野几乎降低到了十米以内。倾盆的暴雨中,巨大的十字架杂落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雨声中夹杂着锁链与地面的摩擦声,眼前早已不是那个熟悉的身影。
长至脚踝的白发上挂着雨滴。腰下是遮住后半身与大腿根部以上、只漏出内侧半边腿部的长摆,长摆下端的锁链相互碰撞着。由锁链围成的甲胄包裹住了前身肋骨部分,后半身只由几条锁链简单的扣住。双手戴着舞会上常见的黑中带着暗红的手套,只不过那也由锁链织成。
雨中的白桃,如同真正降临的神,尽显凄美。没人能猜得透她的想法——即使发出笑声,嘴唇也没有任何浮动,鼻梁以上包括双眼,全部被散发死寂气息的黑红面具遮住。
“不会错,那就是记录中真正的‘枷锁’。美丽而凄凉的杀戮之魔。”竹林全身的神经紧绷,他紧锁眉头,随时想要做出行动,但铺天盖地的压迫感致使他的双腿动弹不得。
“喂,快点行动起来!”竹林着急的大喊。
“虽然你这么说,但是双腿根本不受控制。”较为娇弱的蔓越莓单膝跪地,用双手吃力地支撑着身体,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冒出。
但另外三人却没受到太大的影响。
“这种压迫感只对人类奏效吗。”靛海只身走向白桃,“我先拖住她,你们赶紧想办法脱困。”
当二人仅有半米之距时,白桃却绕过了靛海,径直走向了林夕。
“这家伙……”靛海转过身去,“虎鲸。”
一条巨大的虎鲸尾部向白桃的后背横扫而去。
白桃没有转身,其背部冲出了几条锁链,从四周袭向靛海,靛海本打算收回手臂躲开攻击,却发现虎鲸的尾部与自己的脚早已被锁链缠住,而四周的地面泛滥而出的锁链将自己围了起来。
这简直就是……捕兽笼,为什么这么多的陷阱自己却浑然不觉?没办法了。
“砗磲。”
靛海的身体被脚下生成的巨大贝类一口吞下,唯有一条手臂孤零零地在外面遭受着风吹雨打。
断臂逃生是此时的无奈之举。砗磲是我最强的防御,如果这样都挡不住的话……
好一阵子,砗磲都没有受到冲击的迹象。靛海也感到自己手臂上的锁链逐渐脱落。他透过贝壳中间的夹缝向外瞄,发现白桃早已离他而去,周围的锁链也消失不见。
“可恶。”靛海本想追上去,但差点被绊倒:脚下的锁链并没有消失,他被死死固定在了原地。
看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白桃,林夕只得附上血色盔甲,他实在不想与面前的少女拔刀相向。
握刀的双手微微颤抖。
林夕闭眼回想着,自己与白桃相遇的那天,正好也在下雨吧。
在白桃的梦境中,她将自己锁于重重枷锁之中,或许她早已知道的身份与过去的犯下的罪孽。
背负着这样的罪孽,她一定很痛苦吧。
既然如此,身为好友,就有义务为她解脱了。
双手不再颤抖,林夕紧紧地握住了红刀。双脚之间的步频逐渐变快,冲向了那个熟悉而陌生的女孩。
白桃伸出了一只手,如天真的孩童般,想要抓住林夕,林夕下蹲躲过,对准手臂使出一记侧斩。
手起刀落,白桃的手臂被斩下。
没有哀嚎,没有哭泣,白桃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她仍然举着在空中淌血的大臂。
看到受伤的白桃,林夕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也是迫不得已才会成为处刑者啊。
即将落地的断臂突然被几条锁链重新连接,伴随着锁链的撞击声来到了林夕的背后。
林夕侧身提刀打算再次将手臂斩为两半,当刀刃将要劈开手臂时,手套上的锁链突然呈放射状散开,任凭刀刃劈开手臂,将林夕网住。
林夕从掌中伸出锁链,将锁链缠在双刀上,连斩几刀,劈开了锁链网。
果然,如果使用相同的能力的进行攻击的话,这些锁链也是能破坏的。
一条漏掉锁链冷不丁的穿入了林夕的后背。
林夕顿时感到心脏一阵收紧,看来白桃已经得手了。
一条条微型锁链缝合着白桃的伤,不一会儿,她的手臂便变得完好如初。
白桃轻轻一拽,林夕就深刻地感受到了心脏的位移,连接着心脏的几条动脉达到了弹性极限,为了保命,林夕只好跟随着锁链。
几条锁链趁机绞住了林夕的手腕,巨大的压力迫使林夕撒开了双刀。双刀落地,不一会儿便化作一滩血水。
现在的林夕如同被钳制住要害的野兽,任凭猎人随意摆布。
正当林夕逐渐接近白桃时,几束丝线挂在了锁链上,妄图与结实的锁链抗衡。
“夕,快抓住锁链,你们的力量有重叠的部分,她能拉你,你也能拉她!”绛缎拼命拉扯着丝线。
林夕会意,转过身,一把抓住背后的锁链在手臂上,使出了血色爆发。
白桃娇小的躯体如同受到引力的作用,被锁链带到了林夕身前。林夕用血化出一把匕首,从肋骨下没有甲胄的地方斜插而入,捅进了白桃的心脏。
锁住心脏的锁链逐渐化为灰烬,白桃倒在了林夕怀里,咳出的血染红了林夕的SLEEP。
林夕久久没有拔出匕首,他的内心五味杂陈。
SLEEP上的血迹逐渐被雨水冲淡,而林夕却有感到了怀中的一点温暖。
白桃她,在流泪吗。
持着匕首的手逐渐无神地滑落,在雨中晃动着。匕首也化作血液,混杂在从刚才就一直在流淌的、白桃的血中。
自己,杀了人吗……这好像是第一次吧……
甚至是……自己的好友……
林夕单手搂住了怀中逐渐冰冷的白桃。任凭哭声在雨声的夹缝中闯荡。
白桃的手忽然搭在了林夕的肩上,林夕一惊,看向怀中的白桃。
白桃面无表情抬起头,唯一明显的就是那一道泪痕。她轻声呢喃着:
“救救我……林夕……”
没等林夕反应,白桃的身后突然冲出八条巨大的锁链,如蜘蛛腿般一齐刺向林夕。
林夕只感觉到一股力量在将他向后拉扯,他以十分极限的距离躲开了锁链,而自己原来的位置早已因锁链的冲撞只剩下碎石与烟尘。
竹林举枪在后,掌对白桃,对准白桃的后颈迅速刺出四枪。
“破势!”
白桃的后劲炸出了一个大窟窿,竹林再用枪一扫,伴随着喷射的血液,白桃的脑袋应声而落。
“你这家伙在想什么?对方可是半梦魇!你竟然还将她搂在怀里?!”蔓越莓气喘吁吁地责怪着林夕,“你不要命了吗?”
林夕只是傻坐在地上,无言地看着前方的无头尸首。眼神逐渐黯淡。
白桃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样算是……对她的救赎吗?
林夕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这次是真的收队了。”竹林从胸口的衣袋中抽出烟盒,弹出了一根烟。在雨小的地方几次尝试燃起打火机。
可惜他一次也没有成功。
烟卷逐渐变得湿润,再也点不起来了。
而竹林仍然叼着它。
“等等,所以,这到底是谁的梦境?”绛缎发出了关键一问。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问题。
靛海脚下的枷锁依然没有消失,他仔细观察了四周:“大家先等等,有些蹊跷。我脚下的锁链没有消失,而且白桃的尸体也一直没有倒下。这不合理。”
“你是说,她还没死吗?”林夕内心自私的希望之火再次燃起。
“我想……是这样的。”
话音刚落,靛海脚下的锁链逐渐开始衰退。
无头尸首突然抬起双手,这次从地下喷发出的锁链已经不同寻常了:一整排毫无空隙的锁链从破碎的十字架处整齐地出现,如同压路机般向前方推进。
“这个宽度……根本就跑不掉的……”靛海绝望的望着前方巨大的锁链墙,“大家快向后跑!边跑边想办法!”
“没用的,后面也有。”蔓越莓无奈的用大拇指指了指后方,“这一次真的是必中的攻击了。”
“那就快离开梦境!”
“这也无济于事,梦境早就被锁链给锁死了。”
在锁链的两面夹击下,五人缩成了一个微小的圈。林夕、靛海和竹林推着锁链,希望能够阻止锁链的前进。
但其效果就是杯水车薪。
林夕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原来是自己死在白桃的手里啊…… 对不起,白桃……没有拯救你……
五人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着审判。
“玉障·守身如玉。”
刺眼的光芒穿过眼皮直击眼球。
一阵子过后,林夕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翠绿色的屏障之下,两侧的锁链墙已无迹可寻。
“又见面了,夕,看来你有好好带着我给你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