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和约并非国家间的媾和或是星球之间的谈判,其出现的原因是两个个体有机会开展对话。我可以和仲裁者展开合作,我也相信他能和我共商国是。
(舰队司令官胡德上将)
UNSC斯坦利港号维护区,待命于桑赫里奥斯空间:2553年2月
“干嘛呢,当这是街头剧场啊?”德福罗猛地挥挥扳手对瓦兹和马尔做了个走近点的手势。
“走吧,没什么好看的。”
瓦兹用肩膀撞了马尔一下。“得了,别看了。”
“你肯定没想过咱们能现场观摩。”马尔说。“咱可从来没见过斯巴达穿裙子的过程。来啊,能有多恐怖呢?”
内奥米的声音从隔舱里飘了出来。“没关系,”她说道。“只是件盔甲而已。”
瓦兹犹豫着要不要把马尔拽走,给内奥米留点隐私。可怜的女人:她越来越让他联想起非法马戏团里的熊,一个充满野性的大块头本不该受到那样的对待,充其量只能撕咬着铁链挥舞着致命的熊掌。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也对雷神锤充满了好奇,他经过足足五秒钟的挣扎才在转身离开和在舱门口围观里选择了后者。
德福罗站在控制面板旁,一只手拿着个诊断板,另一只手还攥着扳手。
“别自作聪明瞎评论。”她说。“她正值更年期,我还有经前烦躁。”
马尔看了扳手一眼。“做梦都不敢啊。”
雷神锤并非瓦兹熟悉的那种全身护甲。它简直就是个长腿儿的装甲车。内奥米身体已经有一部分被它覆盖,腰部以上是钛合金装甲板,她周围环绕着的东西瓦兹只能形容为铁架。它延伸进了机舱,是个两米高三米宽的钢制脚手架,上沿几乎贴上了上甲板。直到绕过去走到它的正前方她才看到它正在做什么。像汽车组装生产线上的机器人一样,它正在一个部位接着一个部位地安装护甲,把装甲板安置在紧身衣上,发出坚定而又让人担心的“镗镗镗”的杵锤声。
瓦兹没搞清楚那些长长的金属管子是干嘛用的。他只知道自己可不想像这样被密封起来。简直跟活埋差不多。不对,是被活着装罐。盔甲本来没什么问题:他也有自己的盔甲,跟其他ODST一样。过去大多数时间如此,未来亦然。不对,让他感觉到不适的是自动化,组装程序那机器人式的无情好像要把内奥米像报废车压缩机那样压扁才肯罢手。
瓦兹抬起头,看了看悬在她头上的头盔,然后对她赧然一笑。他不知道她是心烦还是尴尬,但她的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
“最好别让马尔给你拉拉链,”他说道。好吧,斯巴达独来独往,但他确定如果她能入伙就再好不过了。他试着逗她开心。“他都**了。这东西三百公斤?”
“没错。等子弹打光了,我能坐死折页脑袋。”很好,至少她的笑话能跟他们保持同步打成一片。胸部装甲板被一个机械臂扣在了她的左侧,速度快得吓了瓦兹一跳,他还以为它会砸进身体压断她的骨头。接着是臂甲。“别这么忧心忡忡的,你们没看到最难堪的部分呢。”
“什么最难堪的部分?”马尔问,“顺带一提我没**,那是我的车钥匙。”
现在内奥米颈部以下全都包裹在泛着金属光泽的钛金板和复合材料下。当头盔开始降下时,她举起手,机器停止让她自己把它摘下来。
“准备就绪,内奥米。”德福罗对她竖起大拇指,“给他们好看。”
机械臂撤走了,内奥米轻松地从基座上迈了下来,就跟瓦兹穿着易拉罐似的ODST护甲一样随意,完全是闲庭信步,而当意识到这有多了不起时他震惊了。
这可是辆四轮摩托的重量,她就跟穿着工作服一样来回溜达。我知道它有助力,但这依然非常了得。
“这儿,”她说。她把头盔底面朝上放在了马尔的鼻子底下。“看到背面的插口了吗?它跟我的神经接口连在一起。你们的是个应答机,而我的更像个扩充栈。如果当我什么时候脑袋一热让BB进入我的脑子就把AI数据芯片插在这里。”
瓦兹以为BB会立即出现机智地嘲笑说自己在狭窄的空间里会得幽闭恐惧症,但显然今天他没这兴致。马尔往头盔里看去,脸上的表情好像是对斯巴达有而ODST没有的科技留上了心。
“一旦你被密封住,”他谨慎地说,“你就不能……你懂的,在需要的时候轻松地脱下来,是不是?必须得用这机器拆解。”
“是的。实在没办法的时候才用手动卸除。”
瓦兹以前从来没见过马尔无语凝噎。他脸都红了。“那……上厕所怎么办?”他声音很低的问。
内奥米顿了一下。“我接上了导尿管。这也是这台机器必须被精密校准的另一个原因。紧身衣在许多部位都连接着导管。”
“我想我都要尖叫了。”马尔说。
“把它想成是装备武器的生命维持系统。它还能循环利用尿液呢。”
了不起的是,马尔还能保持镇定对她眨巴眼睛。“啊,这就能解释佐餐啤酒的味道了。”
但他没逗乐任何人。内奥米戴好头盔,它嗤地一声密封住了。忽然之间她不再是令人生畏的恐怖巫婆,而是——和公共关系部的人说的一样——一台设计精良,自信满满的战争机器。瓦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呃,哇……”是菲利普。他拖了个长音,然后直奔内奥米走去,当他仰起脖子看着她时像个小学生一样傻笑着。“你看起来真迷人。实打实的机器杀手。”
瓦兹还不够了解内奥米,无法看懂任何她的肢体语言,而且还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她俯下身来,金色的头盔反光面板正对着菲利普的脸。一时间舱室内鸦雀无声,瓦兹都能听到她移动时盔甲伺服系统的微弱声音。
“实话实说,”她说道,“我穿这个屁股是不是显的很大?”
菲利普哈哈大笑。“你看起来跟女神一样。来啊,给我们来个转身秀。”
她真照办了。她给他旋转了360度,然后大跨步走进机库。唯有她跺在地上的脚步声能提醒这身装备的十足分量。看来她还有另外一面。瓦兹从来没料到这点。
菲利普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意识到瓦兹在盯着他。
“怎么?”
“你挺开心,对不对?”
“你们这些家伙都司空见惯了,”菲利普忽然看起来有点窘。“我在大学里可没见过这种东西。”
瓦兹耸耸肩。“我们也没见过。我们只是大头兵,通常不会和斯巴达混在一起。”
“嘿,你知道那身盔甲当她在冷冻舱内时能总动维护升级吗?全都是纳米科技。”德福罗把她们撵出了船舱。看起来她跟内奥米相处融洽,但肯定不是闺蜜那种。“这他妈肯定跟长剑一样贵,难怪咱们没有这样的装备。”
菲利普也耸耸肩。“也许这也是她一直穿着它的原因。”
“不对,不是这样。”马尔说。“那是因为她觉得跟别人合不来。他们创造了多少斯巴达?她差不多是她同类里的最后一个了。”
“参战的斯巴达II?不到一百个,目前绝大多数都是MIA。”奥斯曼忽然从一摞箱子后出现了。瓦兹没听到她到来的声音——又一次。她好像有瞬间移动的能力,就跟BB一样。“斯巴达III呢?几百个,但你们应该一个都没见过。我不想粉饰事实,他们执行的都是自杀任务。”
瓦兹不知道她是不是想指出和ODST相比斯巴达的境遇有多糟糕,还是单纯以她素来那种面对面的方式回答问题,但这是瓦兹头回听人提起其他批次的斯巴达。他决定把提问的机会让给菲利普,他现在是公认的团队马大哈,一个像小孩子一样脱口而出问蠢问题然后安然无事的平民。
但奥斯曼好像更喜欢自愿披露一个绝密实施了多年的计划。
“那你们都是II期,对不对?”菲利普还真问了。“你也有这样的盔甲吗?”
奥斯曼拿起她的平板电脑。“没有。你必须经过体格强化才能穿上雷神锤,要不然他会压断你的脊骨。”
“比如说?”
“主要是陶瓷骨骼植入物,让它们不易折断。而我只获得了遗传学和生物化学方面的强化,在那之后我的身体开始出现排异反应。”她歪着脑袋看着他,好像在逗他一样。“我不知道你是心驰神往还是深恶痛绝,伊万。”
哦,她说了伊万,没听错吧?
菲利普扭了扭身体。“这不光是医学上的问题,舰长。他们对十四岁的孩子做这事。我不该瞎打听,但你的父母怎么会同意呢?”
“他们无从得知。”奥斯曼回答,依然是就事论事的口吻。“我们都是殖民地的孩子,从家里被拐走。他们还以为我们死了。”他立即话锋一转,好像根本没说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事似的。瓦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BB接收到一些有意思的通信。咱们发现了一个前往桑赫里奥斯的基拉哈尼运输小组,他们载有一位高价值的乘客。哈拉克人,一个工程师。咱们不能让他们得偿所愿,你们说呢?”
马尔好像没听到任何让人震惊的消息一样。但瓦兹能确定他肯定在想这事。
“我还好奇他们都哪去了呢,”马儿说。“显然这只是要去修东西的。”
“我的想法很明确。最好的估计是船上有六个基拉哈尼人。他们替特立加姆运送武器,所以这对咱们的任务没有好处,但哈拉克人价值太高,不能让他溜走。咱们将在大约八十二分钟后拦截他们,所以十分钟后集合,做计划部署。最好把吉格-亚尔人的尸体也搬出来。”
“是,长官。”当她离开时马尔看了下表。一段很长的尴尬时间里没人说话。
最后菲利普打破了僵局。“她说的真跟我想的一样?”
“在孩童时期被绑架么,”马尔说,表面看起来一点也不惊异。“没错,我觉得那就是她想说的。”
菲利普先看看瓦兹,然后转向德福罗,好像在等待陪审团的裁定。“我还以为你们会有点反应呢。你们早就知道了?”
“我们当然不知道。”瓦兹已经到了不在乎BB偷听的程度了。“谁他妈会告诉我们?那是机密。我们不过是陆战队员,ONI公开斯巴达项目的唯一原因不过是为了激励士气。”
“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她全都跟咱们说了。”马尔说。可能他想让BB把这句话反馈给老大。“不管他想要什么,咱们都会照办。咱们只需要明确的命令。”
德福罗还是没撂下扳手,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它的扳头。“等到战争结束,所有的肮脏都浮出水面时人们通常会怎么做?他们会撇清自己。只不过是服从命令,诸如此类。”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咱们就在征召儿童当兵,”菲利普说。“咱们把他们从家里绑走,然后在他们身上做实验。老天爷……这就是我的政府?”
“你觉得只要咱们能打赢谁会在乎这些?”
“实际上,他们会的。”菲利普又做了他表达尴尬的一贯手势,一只手弯在胸前,另一只捏着上嘴唇,好像正在担心被反驳。“我想这肯定会在公众里炸开锅的。”
“别寄希望于这点。”马尔说。他看起来意兴阑珊,跟往常完全不一样。“许多年以前暴力征兵就不断涌现。殖民地离悉尼远得很,而且他们又不总是站在咱们这边。”
菲利普只是瞪了他几秒,然后摇了摇头走开了。“我还是走开然后一个人恼火去吧。我还有监视的活要做呢。”
德福罗转向瓦兹,松松肩膀。“好吧,至少咱们从来没说过是为了正义和自由才打这场仗的。只是为了生存。”
“哪场战争?”瓦兹问。“咱们和其他人类打的那场?那才是这一切的起因。”
“那发生在我出生前,”她回答。“你也一样。”
瓦兹确实无话可说,不是因为BB能听到每句话,而是因为他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强者对弱者的暴行甚至从穴居人第一次发现可以用一块恰到好处的石头砸碎弱邻的头盖骨时就开始了。改变的只有科学技术。即便如此,幼童被绑架并被挟持到训练营的念头让瓦兹头皮发炸。
他很高兴还有这种反应。这说明他还是个正常人,在打了八年让人麻木的战争之后依然能感受到一些东西。
“打赢了,人民对那些事一个字都不会提,直到你死去。”他说。“输了的话,你就会死在纽伦堡。”
“什么是纽伦堡?”德福罗问。
马尔走开搬起一个箱子。他先是把一个桌子大小的箱盖架在两个箱子在中间,然后把其余四个箱子都移开,好像要从底下捡什么东西。瓦兹等着他撞破脑袋然后破口大骂。
绑架六岁的孩子。军情局真是坏到家了,不是吗。
“瓦兹?”马尔大喊。“帮个忙不行吗?”
瓦兹蹲下,把脑袋伸进箱盖地下。马尔在下面弯着腰,正在用橙色记号笔在手掌上画着什么。
“怎么了?”
马尔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翻过手掌让瓦兹看。哦,明白了……没有舰载科技——或是神经植入物——能探测到皮肤上写的字。如果想保留隐私和匿名,就得用老式的墨水。连BB都无法窥探到这里,甚至360度安全摄像头,BB的耳目,也不能探测到十厘米厚的复合材料下正在发生什么事情。瓦兹仔细地看着上面的字。
“心理测试。”
瓦兹做出“到底想说什么”一样皱着眉的表情。“什么啊?”
“无意中告诉咱们一些事然后看看咱们的反应。”
马尔的手掌写不下了,于是试着用左手在右手上写字。瓦兹从他手里抢下记号笔。
“用唇读术。”
马尔摇摇脑袋,把笔抓了回来,现在他能用的只剩下左手手背了。“你看过那老电影,BB会发现的。”
马尔哈哈大笑。他这点子真不错,避开BB注意力的办法可不多。瓦兹也大笑起来。他不知道马尔说的是哪部电影,而他身在此处,躲在敌占空间里的一艘隐形飞船上的弹药箱底下,而他的同僚们正在用小孩子当炮灰。一点也不好笑,笑声都是装出来的。
德福罗从盖子的另外一边把脑袋伸了进来。“老天,能把你们笑成这样肯定很有趣,”她说。“分享下,瓦兹。”
马尔只是伸出手让她看。如果BB好奇为什么看到三个ODST的屁股从一个箱盖底下撅出来,那他就不是AI了。
德福罗耸耸肩,然后指指自己的表,看起来她才不在乎奥斯曼是不是在拿他们做什么试验呢。
“哈拉克人生来预载着大量星盟情报。”他肯定是抢了BB的台词了。“所以ONI甚至不用审讯它。放它自己在车间里玩就行了。”
“听你这么说它们跟小狗差不多。”
“好吧,他们是无害的。只不过咱们似乎一只都没抓到过。星盟宁愿让它们自爆也不想让其落入敌手这件事真挺可悲的。损失了多少情报啊。”
是啊。他们简直是座金矿。奥斯曼是正确的。
瓦兹只在任务简报上看到过图片上的工程师,从来亲眼见过。他想知道这些生物对与同类和所有熟知的事物隔绝开来做何感想,它的命运将托付给ONI那值得怀疑的同情心。
可悲。罪过。就像我们使用娃娃兵一样。
没错,战争根本没有让他变得麻木。UNSC斯坦利港号,乌尔斯星系,距桑赫里奥斯500000公里:拦截前星盟工程艇虔诚号的航线上
菲利普好像对情报工作萌生了兴趣。
他在甲板上转来转去,不停调整着耳机,那架势就像一辈子都在侦察敌对的外星人。据马尔所知,他听的没准是格里高利圣咏或者股价,但从他那惯常的面无表情的凝视上来看他正在进行翻译。他中途停了一会,然后改变方向回到马尔身边。
“我不想让你担心,”他说,“但某个吉格-亚尔人对你和瓦兹发布了通缉令(楼主:原文mev-ut,猜测是豺狼人的通缉令),因为你们在雷尼斯上打死了他们的同伙。”
“这很糟糕,对不对?”
“如果他们抓住你,是的。”他说,“带回你们身体某个部位作为击杀证据的人统统有赏。”
“对哪个部位有要求吗?我身上的某些部位用的可比别的地方勤。”
“对UNSC的人来说,他们要的是脑袋和颈椎骨。而且他们最喜欢带有神经植入物那种。”
“我了个擦。”马尔把一具吉格-亚尔尸体从冷库里拖出来,一只手捏紧它张开的嘴,瓦兹抓着长爪的脚。“下回咱们必须得讲点外交礼仪了,贝洛依下士。记着点。”
瓦兹松开吉格亚尔人的腿,摘下手套挠挠下巴。他的疤痕好像又让他不痛快了。“嗨,BB?今天有邮件没?都两周没收到信了。”
BB没有出现,但他的声音在舰载广播系统上响起。“为了任务安全,”他回答道,这句话能解释一切发生过或者没发生的恼人事件。“但不管怎么说那贱女人确实没联系你的意思,还是听听马尔的建议吧。”
瓦兹叹了口气。“你听起来真像我妈。”
“我这是心系船员的福祉。不管怎么说,你们还想不想看看任务目标的图解了?去舰桥听简报吧。”
“就不能在这里显示出来吗?”马尔闻了闻自己的手套,吉格-亚尔人的臭味算是无法从上面除掉了。“来吧,方形的小家伙,我们会把臭味带到别的地方的。”
“走吧,上士,舰长等着呢。”
尽管刚执行这个任务几个星期,这个AI的举动就像是他们从新兵营开始就并肩作战一样,马尔把这当成一个好兆头。BB并不仅仅像人类一样,他就是个人。马尔好奇软件专家们是怎么把顶尖的AI造的这么好的。
如果向BB询问的话,他很清楚这个AI会事无巨细和盘托出。那得等到他们绑架工程师之后了。
他们扔下吉格-亚尔尸体,动身前往舰桥。菲利普紧跟着瓦兹。“叫我伊万吧,行吗?至于教授,那是我用来吓唬其他学者的。”
“好的。也别提机器杀手了行吗?”
“啊哦。好吧,我冒犯到内奥米了?”
“没有。那没准是斯巴达之间打情骂俏的方式呢。”
“呃……”
“没错,她会给你来个粉碎式的拥抱,”马尔说,“然后你这辈子都弹不了钢琴了。”
他们登上舰桥时,BB已经在星图桌上准备好了全息投影。奥斯曼正跟内奥米和德福罗研究着。背景音里几个家伙在无线电上低吼,马尔听不出那是谁的声音。但他知道这是发生在飞船之间的通话,或者发生在一艘飞船和某地的控制室之间,就算不考虑声调和流利程度这也绝对不是人类的交谈。接下来的对话给他提供了线索。
“那是你的问题,你这脑残的**。千万别把它扯下来。”
“你想要一个,现在你得到了。”
“这都谁啊,BB?”马尔问。
BB漂浮在那条船的投影上。“特立加姆和豪华房车上的鬼面兽的通信。他正在告诫他们别试图摘下哈拉克人的诡雷。”
“但那不是他的声音。”
“当然不是了,”BB说道。“我给你们提供了对话的同步翻译。就像给外国电影用英语口语配音。这叫服务品质,中士,品质啊。”
虽然没收到邮件瓦兹今天心情还是不错。“那咱们要教授还有什么用?”“咱们需要人手,下士。说到底得有人倒金汤力酒。”
菲利普翘起一边的眉毛。“给你加冰和一片柠檬,再来点砒霜行吗,BB?”
“非常好,你这么快就进入角色了。”BB在海图桌上放大了这条小型飞船的图示。“注意,女士们先生们。她的名字是虔诚号,属于赫达尔级工程艇,一条名不副实的拖船。装备近战火炮,不具备迁跃能力,未经强化,所以电磁脉冲能在任何蛮勇的船员发出警报前关闭她。”
图示一层接着一层依次呈现,放大了舱壁和船舱的内部细节,但没办法保证她依然还是这种配置。而虔诚号的总长跟他们自己的运输船差不多,所以这跟闯进护卫舰有所不同。马尔唯一担心的是怎么能杀进杀出还不把工程师变成哈拉克肉泥。
“所以,等把她打懵之后,咱们有两个选择。”奥斯曼说。“登船,或者把她拖进机库然后破门而入。”
马尔看了看内奥米。她点点头。德福罗也点了头,然后把食指戳在全息投影上。
“我不知道工程师有多扛折腾,但是身处绝对真空对任何人来说都绝对不妙,”她说。“这里是我唯一可以用对接环保持密封的地方。如果咱们在外面打破船壳,也会害死工程师。要我说我宁愿冒把船拖进来的风险。”
“如果我们没抓到工程师你能有多恼火,长官?”马尔问。
“我能接受这种风险的存在。”奥斯曼说。“如果咱们失去它,仍然可以加以利用——把这件事归罪于‘特立加姆信任的基拉哈尼人。我会想出恰当的诡计。问题在于咱们是否甘冒把潜在的自爆装置带入机库的风险。
“好吧,看来执行多点同步进入抵近式登陆是最好的办法了,我们有所需的装备。说到底我们无论如何都会排空他们的空气。我并不是说咱们没法攻下这条船,但到时候肯定子弹满天飞,在进去之前我们不可能知道工程师在哪,它可能活不到我们找到它。”
内奥米双手撑着星图桌,弄得它咯吱作响。马尔能注意到所有小细节。看来船上的每件东西都是按照能承受穿上盔甲几百公斤重的斯巴达这一标准建造的。无怪乎预算如此惊人。她指着船首附近的一个舱口。
“雷神锤能应付一个小时以上的绝对真空,”她说道。“你们的加压服呢?十五分钟?十分钟?但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及时关上舱门避免杀死工程师。所以我把票投给把这条船放进来。这仍然是抵近式登船,但咱们有更多的时间可以谨慎为之。”
“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马尔说。“如果一进机库他们就决定炸船,或者启动引擎,抑或开火了怎么办?”
“或是他们觉得杀了工程师也比拱手让给咱们强。”瓦兹说。“尽管自爆挽具无论如何都会爆炸。”
马尔确信不管他们采用何种方式,工程师生还的概率都低于五成。唯一的问题在于他们自己愿意承担多大风险。斯坦利港号是为ONI式的非常规战争量身定做的,但她没装备重型装甲,可能无法承受机库里的猛烈爆炸。
当然了,我们还能炸了那条船。至少他们也别想得到。
但马尔的内心深处不想置身事外,即便他拥有选择权。当环顾一圈围着星图桌的脸后,他能看出他们也一样不想眼睁睁错过机会。
如果我们在战争初期俘获工程师,就能够精确地获悉星盟武器的能力以及反制手段。我们还能依靠工程师自己开发出更好的装备。我们还可以阻止战争,拯救数十亿人的性命。错过这次机会?门都没有。
但他还是提问。“为什么咱们到现在还没抓到过工程师,长官?我们以前又不是没遇到过它们。”
奥斯曼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咱们抓到过,或者说曾经抓到过。几年前咱们俘获了一个工程师而且拆除了诡雷,从它身上获得了非常有用的进展。但咱们的需求远大于一只。记住,他们需要相互修复,还可以一起制造更多的工程师。”
“那就动手干吧,长官。”马尔并问那个孤身一人的工程师发生了什么事,因为他不确定还想听到任何关于ONI的颠覆性内容了。“咱们关好密封机库的紧急舱壁,开着舱门在船艉办事如何?如果有必要就能立即加压。德福罗,在这种情况下你操作得来吗?”
德福罗点点头。“有点难度,不过可行。”
“如果出了任何叉子,至少大部分冲击波会向外而不是向内冲。”
“不过你们还是会死,”奥斯曼说。“由你们决定。如果你们觉得我是派你们送死,就对我说,咱们直接摧毁虔诚号,牺牲掉那个工程师。”
马尔发现适应在是否发起行动上投票还挺困难。“但就算我们出了小差池,这条船还能修复,还有BB在呢。”
“好的,行动,”奥斯曼说。“记住——一旦咱们用EMP攻击他们,就无法听到他们的无线电通话,而且工程师用不了几秒就能维修完毕。除非船员把它关起来了,否则它会前往发动机舱恢复动力,而且它可想不到它正在被营救,它会躲起来的。”
看起来虔诚号上能藏人的地方不多,而更值得操心的是爆炸挽具。马尔过去通常会对这样的登船战制订小到毫厘之末的计划然后试上那么一两次,实在不行再让别人上。而他们现在承受不起这样的奢侈。情况瞬息万变,全靠猜测和随机应变。
现在他开始理解为什么ONI攒起这么一个特别的团队了。他只是有这种感觉,他能清楚地知道在特定环境下他们会作何反应和如何行动,无论事先计划过与否。也许人力资源部门的心理学家不像他想的那样没用。在传感器的显示屏上,虔诚号缓缓飞行进行蓄能,显而易见的事实是斯坦利港都快顶上她的屁股了。而她还是没探测到这艘巡游舰。
“好了,BB,”奥斯曼说。“给我们秀下超车技术。”
全息投影上的图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虔诚号、斯坦利港和登陆船的外景图。显示器用动画演示斯坦利港号咬住了虔诚号的尾巴,然后翻转180度,这样她就底部朝上背对着目标了。运输船在斯坦利港顶部船壳下艉段的EMP炮下方准备就绪,然后大炮发射了,运输船向上前方飞去,贴住虔诚号然后用抓钩将其固定。EMP炮又发射了几次,斯坦利港旋转180度,以舰体中部为轴做了个下俯机动一直到头部指向另一个方向,之后运输船笔直朝停机舱冲去。
“告诉我这架运输船加固过。”德福罗说。
“它当然加固了。”BB听起来有点生气。“就像内奥米的盔甲。但这只是应急手段。要是电磁脉冲能保持虔诚号瘫痪就万事大吉。如果忙碌的小哈拉克人争分夺秒地修理飞船,我就只能一直开火。那样的话内奥米就是在我这么做的过程中冲进虔诚号的最佳人选。如果换你们进去,你们的HUD和环境控制就会失效,然后你们会吸入呼出的空气还会出大量的汗。这会大大缩减你们能行动的时间。”
马尔看看瓦兹。他耸耸肩。“没问题。”
菲利普非常安静,一只手放在耳朵上。马尔能看到不同的鬼面兽的语音以波形的形式显示在他面前的显示器上。
“一共有六个不同的语音,”他说。“但这并不意味着船上只有六个人。只是猜测。”
眼下这已经不重要了。马尔知道里面肯定装不下一百个,而被一个鬼面兽杀死跟被六个、十二个或是五十个干掉没什么区别。不管怎么说他们都被困在那条小船上了,他们的船体和人数反而会给他们自己制造麻烦。
“行了,所有人都准备好铭记这一时刻没?”马尔问道。“还没?太糟了。准备好。咱们回头见,BB。”
“呃,我也一起去。”BB转个身走向内奥米。“我的一部分会留在这里驾驶飞船,而我要转移到雷神锤上。我们以前从来没真刀真枪干过这事,对吧内奥米?”
“干嘛挑现在?”
“干嘛不呢?我知道我不是为你量身订制的AI,但科塔娜能做的一切我都能办到。”
马尔听出了一丝敌意。谁是科塔娜必须以后再问了。BB的全息投影忽然消失了,奥斯曼从控制台上拔下一个数据芯片。如果说BB有物理实体,那这块芯片就是最近似的东西了,这么一小块玩意。
“把你的裤子穿好,BB,”马儿说。真是让人叹为观止的景象,所有的能力和知识——还有他们的生命,无论承认与否——都存储在一小片硅片和晶体里。“这还有女士呢。”
内奥米从奥斯曼手里接过芯片,看了一会儿。“本来应该在更合适的环境下做初次尝试的。”
“嘿,你跟其他的AI进行过演练,”BB欢快地说道。“干嘛不插进去呢?我能改善你的反应时间,直接和你的大脑交换数据,还能搞定你从来没猜对过的填字游戏……”
内奥米看起来确实提不起兴致。默不作声的烦恼是她常见的表情,但马尔能看出它扭曲成了真正的焦虑。但身为斯巴达,她必须对这件事做出妥协。她把芯片插进了头盔。
“事先声明,”她边把头盔戴在头上边说。“凡事由我做主。”
BB一言不发。也许整合进内奥米的系统能让他闭一会嘴。马尔下决心对他们的关系多加留神。所有人都相处融洽,应该说比融洽更合拍,这是个真正组织严密易于融入的团队。他们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强迫斯巴达装上她不想要的人工智能。
但那不是他能解决的了的问题,因为他们俩都是UNSC生产过的最尖端也是最昂贵的防务科技产品。
而现在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UNSC斯坦利港号舰桥,十分钟后
菲利普仍然安静地坐在通讯控制台上监听语音通讯,但奥斯曼在从全景显示器上观察虔诚号时感觉到了彻头彻尾的孤独。
她所能做到的,最近似于亲身体验她的小队赖以生存的HUD数据的方式就是把头盔摄像头传回的数据铺满整个全景显示器。这种改动简单而廉价,只需在面板上增加一个能显示几厘米画面的投影。但这对她来说是天翻地覆的改变。她的无助感减弱了,对他们所经历的事也能更感同身受。
我也应该在外面参加行动。我身体仍然很棒,我该参战。
“BB,麻烦把德福罗的视角转移到左侧,把其他人的放在右边。”显示摄像头输出信号的单个窗口在她的视线中调整着。在黑暗的太空的映衬下,他们显得充满生气,异常机警。“谢谢,非常好。”
“就当它们都挤在你的头盔面板里而不是分散在全景显示器上。”菲利普说道。
“没错,HUD上显示的内容太多,让人分心。”德福罗图标的移动吸引了她的注意,运输船已经就位了。“还头晕目眩。”
奥斯曼能看到虔诚号尾部向前。基拉哈尼人仍然没有意识到他们被擒获了。他们既无法通过电子手段探测斯坦利港号,也无法用肉眼看到她。他们的前方视野良好而不是艉部,所以在运输船锁住他们的船壳前他们根本意识不到自己遭到攻击了。不,也许就算这样他们也没发现:可能得等到他们被拖了个急转弯,面朝机库内部,然后看到斯坦利港的艉部舱门像血盆大口一样大张时才能搞清楚。
“德福罗,”奥斯曼说。“如果虔诚号回复动力开始拖拽你,就脱离接触然后离开。我们会就地解决她。明白了吗?”
“但愿不会发生,长官。这跟古老的潜艇作战差不多。当然就差判断失误的那个撞上另外一艘潜艇了。这压根不可能发生。”
奥斯曼查看了右侧内奥米、瓦兹和马尔的信号。头盔摄像头的视角在蓝黑相间的外太空和标记应急舱壁的黄色三角符号间来回转移,现在机库长度的三分之二都被应急舱壁密封住了。他们三人小声交谈着,寻找着各种进入虔诚号的方式。
“准备好,”奥斯曼说道。“进来吧,德福罗。我们全靠你了。”
“他们还在交谈,舰长。”菲利普说。“如果我失去信号会告诉你。”
奥斯曼默默倒数,好像她才是负责决定发射电磁脉冲的人。但那是BB分身的工作,这有赖于他强大的运算能力和远比最棒的人类炮手还棒的精确度。
在分不清方向的一瞬间,奥斯曼从她身边的全景显示器上看到当运输船靠近巡游舰尾部时德福罗HUD里上下颠倒的画面。等她往上看时,运输船从飞到虔诚号的上方,翻转过来。斯坦利港依然拥有纵观虔诚号全船的视野。最重要的是时机。
“EMP现在……发射,”BB说道。
没有声响,没有光线,也没有冲击,只有菲利普的低语。
“失去信号,舰长。”
只有控制台上的指示器能提示她BB已经发射了。运输船稳稳地停在虔诚号的船壳上,从翼下发动机处延伸出的抓钩牢牢地抓在上面。奥斯曼摒住了呼吸。现在她什么都做不了,下不了命令,给不了建议,什么都不能。她只能旁观。
十秒了……十一秒……
工程师还没修好故障,或者那个生物被关在了某处。奥斯曼能想象得到虔诚号内部的光景——漆黑一片,引擎熄火,吼叫和咒骂四起,鬼面兽乱作一团试着恢复动力,仍然对他们的处境一无所知。在船的后部,通讯对讲机短暂地嘶嘶响了下好像无线电要恢复了,但随即又没了动静。EMP指示器亮起后又熄灭。运输船的引擎现在动力全开,在黑暗中留下灼热的蓝色光圈,当运输船开始强迫虔诚号转向时上面的船员应该能感受到颠簸。
斯坦利港号的艉部向下落去,然后这艘巡游舰缓缓地翻了个完美的筋斗。运输船和虔诚号像两只交配中的虫子一样锁在一起飞向前方,然后在奥斯曼的视野中消失。
“机库,准备。”她命令到。
和据她所知的船上正发生的事相比一切都太安静太顺利了。群星从飞船边划过,好像在下坠一般,随即她被强制扭转到另外一片星空的方向,然后静止下来。右侧的显示器上,地狱伞兵们和内奥米的HUD画面上两架飞船面朝机库锁在一起,填满了他们的视线。
无线电再次嘶嘶作响,然后EMP指示器又闪了一下。
“我觉得上面没有哈拉克人。”非常奇怪BB听起来上气不接下气。他是个AI,他不会喘气。但他现在和内奥米正和在一起,连入了她的神经系统,能体验到她大多数的感受。“谨慎起见我又把她打懵一回。她来了……”
“开罐器就绪,姑娘小伙们,”马尔说道。“咱们的鬼面兽小哥们肯定气疯了。”
奥斯曼能看到这一切。两个基拉哈尼船员坐在虔诚号的机头窗口前,被向外的着陆灯晃到了眼睛。他们咧开嘴唇口吐白沫大吼着。画面颠簸了一阵。虔诚号被按在了甲板上,三个HUD的画面都变得颠簸不堪。马尔转向一边,瓦兹则面朝另外一侧,而内奥米——内奥米就像离弦之箭般向前冲去。
奥斯曼以前从来没听到过AI的惊叫。